長老看著奄奄一息的英，沉默了很久。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都沒有出聲，臉上有些左右為難的掙扎。

    向淳美雖然惦記百里迦烈的情況，但因為自己沒辦法看到，只能跟著英，便看著長老怎么讓英活下來。想必長老這會兒正在苦思該怎么救，他既然敢應承百里迦烈，心里肯定是有數的。

    向淳美知道英受傷有多重，也知道英有多脆弱，英的確是不太可能繼續活著。大牢里那些酷刑，放在有修為的人身上，硬生生挨了那么多，都不一定能活著，更別說是區區**凡人了。

    但是她也知道之后故事大概的發展，覺得英不可能這個時候死掉，長老這一次十有**是能救下英的。

    她所以為的根據也很簡單，百里迦烈現在對于英的感情還沒到那么強烈的地步，能讓魔王放在心臟里小心翼翼珍藏千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定要更深刻更唯一。目前為止，英和百里迦烈之間頂多是剛剛萌生的情愫，談不上刻骨銘心的愛戀。

    長老將自己的元神取了出來，放在英身上，過了一會兒，英睜開了眼睛。

    向淳美沒想到長老竟然是這么做的，有些震驚，她知道元神對于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輕易把元神祭出來，萬一有人暗中伺機，毀滅元神，這人就完了。

    也不知道長老是太寬心還是太放心，竟然直接將元神用在英身上。

    英醒來之后，看到周圍的環境陌生，有些迷茫，只記得自己昏迷前看見過小黑，之后小黑帶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概不記得。

    她看到長老，有些驚嚇。

    長老安撫她：“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英看他竭力做出面容慈祥的樣子，放松了一些，問：“小黑呢？”

    長老頓了頓：“小黑？”

    英以為他不知道，便解釋道：“就是一個小黑團子，不過他現在變成人了，長得……長得很高大帥氣，就是他帶我離開大牢的。你見過他嗎？”

    她見老者臉上忍俊不禁的樣子，越說越遲疑，最后近乎小心翼翼地問。

    長老點頭：“你說的是魔王吧。”

    “魔王？”英驚訝，隨即沉默，以她的聰明想必很快就領悟這話里的意思。

    長老沒有拆穿她的不自然，說：“是魔王救你回來的，他之前離開魔族是有原因，這些以后由他自己告訴你吧。”

    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凝固了還沒洗，血跡很刺眼，她笑了笑：“我還有以后嗎？”

    長老說：“當然有。魔王現在有事不能來，但他離開前我承諾會讓你活下去。現在我有兩個辦法可以救你，但這兩個辦法都不十全十美，需要你自己決定。”

    英立刻坐了起來，半跪在床上，“您若是可以救我，我就很感激了。”

    長老扶著她，讓她躺下，說：“先別謝我，等你聽完我說的，考慮之后再說。”

    英明白他這話里有些

    為難，便點了點頭，等著他的下文。

    “第一個辦法，我能讓你立刻恢復完全，但是你只能有三年壽命，三年之后就會死亡。”長老做了個手勢，看到女孩臉上的皺眉，心里嘆了口氣，繼續說“第二個辦法，我只能讓你不死，恢復也只能很慢，并且還要用你的記憶作為代價。等很久之后，你恢復好了，你所有的記憶也清空了。”

    長老說：“很抱歉，我目前只有這兩個辦法，你的傷很重，魔醫已經宣布了你的必死無疑，我想要逆天而行，也只能是這么做了。”

    英凄慘地笑了笑，說：“我明白，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您能讓我醒過來一定也很不容易。”

    長老說：“魔王對你十分重視，你能活著，魔王會很高興。”

    英聽到這兒，偏了偏頭，眼里閃了淚光，語氣卻溫柔：“真沒想到那個小黑團子這么厲害。”

    她把他養在草堆里，當做寵物一樣，即使后來流浪也老是虧待他，沒想到他竟是一界之王，這么厲害的人物，竟然成了她的寵物。

    長老說：“魔王在外的日子，多謝姑娘照顧。”

    英笑了，擺擺手：“算了吧，我哪算照顧，后來都是他照顧我。長老，我做好選擇了，我選第一種，只活三年。”

    長老沒有驚訝，仿佛不管她說什么他都能接受，平靜地點了一下頭，說：“那我現在立刻為你施法。”

    他將元神放在手上，嘴里念念有詞，不斷有光融入元神里，珠子模樣的元神變大了一些。長老看著元神，二指并攏在元神上一劃，一半進了英的身體，一半回到他身體。

    與此同時，英因為強烈的力量進入身體而難受地扭著身體，發出了痛苦的聲音。長老靜靜看著，嘴里咒語不停。

    過了一會兒，光沒了，英才停止了掙扎，感覺身體變得輕松，沒有沉重痛苦的感覺了。她有些驚訝，拍了拍傷口，一點兒都不疼，發出了驚嘆聲。

    在旁邊看了全過程的向淳美緊皺眉頭，覺得不對。

    英問：“長老，你這是怎么做到的？剛剛那個珠子一樣的，是什么東西？”

    長老放下手，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一些，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說：“元神。”

    英對這個沒有什么概念，詢問長老元神是什么。

    長老耐心地解答：“就相當于人類的心臟，對于人類來說心臟最重要，對于我們來說元神最重要。”

    英“哦”了一聲，很快反應過來：“那你剛剛把半個元神給了我？！”

    她臉色變了：“長老，這是什么意思？”

    長老很平靜，仿佛獻出了半個元神的不是自己，他說：“我以自己的元神作為養分維持你的生命，讓你活下去，但只能活三年。而且現在也只是先給了你一半，日后我還要慢慢再將另一半都渡給你。之后我們兩個人的生命就算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長老輕輕笑了一下，

    “接下來恐怕沒有榮，只有損。”

    英說：“難道我三年后死，長老也會死嗎？”

    空氣仿佛靜止了，短暫的沉寂之后，長老說是。

    英難以置信：“我不需要長老為我這么做，我只是一個貧窮人家的女兒，唯一的娘也已經死了，我沒有牽掛，死不足惜。您是一族長老，怎么能為了救我搭上自己的命？”

    長老搖頭：“你低估了自己的價值。你是魔王的劫，是他這輩子恐怕都邁不過去的坎，我還算了解魔王，知道他重情重義，對于在意的人絕不會放手。姑娘，我這么做不是為了你，你說得對，我是一族長老，身上還有更重的責任。但是我救了你，就是為了魔族。”

    英似乎沒聽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有些惶恐地看著他。

    長老咽下涌到喉嚨口的腥膩，忍住了體內叫囂的不適，說：“你是迄今為止魔王唯一看重的人。精靈族長老已經算定魔王命中有一劫難，如今我左看右看覺得這劫就是你。魔王勢必要跨過這個劫，我救你，讓你好好和魔王在一起，也是為了魔王，為了魔族的將來。”

    英不懂這些大義，她只知道長老為了救她受到連累只能活三年，這樣的沉重簡直要壓垮她。她跪坐在床上，低著頭難過，若是長老早一些告訴她救她的辦法是這樣，她就不會答應了。

    向淳美看著長老，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做，果然英的生命已經到了絕境，長老這辦法不過是拖延時間，元神功效讓一個人類活三年足足有余。一般沒有人會用這么損己的辦法來救別人，這簡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但是長老真的這么做了，他答應了百里迦烈，就必須做到。

    向淳美的感覺沒錯，從一開始她就察覺出了異常，百里迦烈沒有發覺的，英沒有注意的。她這個局外人看的一清二楚。長老答應百里迦烈時臉上閃過的猶豫，詢問英二選一的活法時眼里的掙扎，他未必不想活，但他為了魔族的將來，他選擇犧牲。

    英不明白長老為什么要這么做，橫跨千年后，向淳美卻明白了。她知道千年后魔族在六界的地位，知道百里迦烈變成了怎樣的勢不可擋，這一切恐怕都與此刻長老的決定有關。魔族的繁榮光明，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有前人的嘔心瀝血。

    長老所經歷的是魔族的低谷，是連土地都會被鄰邦掠奪的沒有威懾的魔族，向淳美不知道他有沒有經歷過魔族的鼎盛，但她見過千年后魔族的厲害，知道眼前她所看到的這個實在不值一提。長老期盼想要看見的魔族一定是無人敢對抗的，站在六界最頂端的魔族。而唯一能帶領魔族走向巔峰的，只有百里迦烈。

    百里迦烈的劫難是長老心里一根刺，他還沒渡劫，長老心里一日都不安生。英的出現讓他看到了隱隱約約的未來，他篤定英是百里迦烈的劫，義無反顧獻出元神的行為更像是一次討好。他用自己來換百里迦烈成功渡劫，誰也不知道之后會怎么樣，但他決定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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