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收拾好之后,問明容睡鶴正在前堂處置公務,就去了宣于馮氏住的跨院,同她商議給本地頭面人家下請帖的事情,宣于馮氏就說:“咱們初來乍到的,哪里清楚這地方都有些什么人家值得請?還是請吳大當家過來請教下吧。”
不過去請吳大當家的丫鬟卻沒找著人,半晌后回來稟告,道是:“吳大當家跟左右女衛都不在,說是出城去迎接軍師了。”
“看來這吉山盜真正拿主意的是那位軍師?”宣于馮氏聞言就挑了挑眉,說道,“不然豈有大當家親自出迎的道理?”
盛惟喬道:“那軍師是吳大當家之父的同輩人,吳大當家能夠女承父位,八成也是得到了他的支持,對其恭敬點也是常理。”
畢竟吉山盜已經歸順,別管以前誰做主,以后總是容睡鶴做主了,姨甥倆也沒多說這個,就叫人去備些解暑的瓜果冰飲:“等會兒人家軍師到了,不管來不來衙門這邊,都送過去給人家消消暑氣。”
方安排了這事兒,底下有人來稟告,說是益州別駕俞亮之妻高氏求見。
“這不現成的地頭蛇來了?”宣于馮氏聞言就說,“請她到花廳奉茶,咱們換身衣裳就過去。”
兩人進內室換了一身衣裙,又比平常加了兩件釵環,一塊到了花廳,就見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正捧著茶碗,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頻頻朝門口望著。
見到盛惟喬跟宣于馮氏聯袂而至,忙放下茶碗,起身相迎:“妾身見過郡王妃,見過馮老夫人!”
盛惟喬道了聲“免禮”,虛扶一把,與宣于馮氏到上首坐了,又請這高氏也坐,丫鬟重新換上茶水時果,盛惟喬一面同高氏寒暄,一面打量她:這位別駕夫人面皮白皙,容貌秀美,身段稍顯豐腴,但在這年紀的婦人并不難看,倒有些妖嬈的意思。
她穿著孔雀綠底撒繡茉.莉.花的窄袖短襦,下系著玉色瑞云紋留仙裙,綰著十字髻,對插銀鎏金掐絲翠玉牡丹花簪,戴銅鍍金點翠鑲料石子孫萬代頭花,面上撲著粉,按照長安那邊的看法,胭脂涂抹的有點過于濃郁了,不過大概是西疆這邊時興的妝容?
“益州自來荒僻,能得郡王放牧,實在是邊陲之幸。”高氏恭恭敬敬的跟盛惟喬客套了一番之后,就道明了今日的來意,乃是想邀請盛惟喬還有宣于馮氏去城中最大的酒樓赴宴,“妾身與幾位時常來往的姐妹,聊備薄酒,還請郡王妃能夠賞臉!”
盛惟喬聞言,臉上就露出了笑色,說道:“這可真是巧了!我方才還跟姨母說起來,就是我們才來這兒,也沒什么認識的人,為了日后能有個說話的伴兒,打算辦個宴,熱鬧熱鬧的同時,也結識些本地女眷呢!”
高氏忙道:“郡王妃路途辛苦,怎么敢還要勞動您?”
“不妨事的,反正有底下人操辦,我也就是看著點。”盛惟喬道,“就是我們才來,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該請哪些人才好,高夫人若是不忙,不如幫忙參詳下?”
高氏這會兒過來拜見,原本也是受了益州這邊眾女眷的推舉,試探一下盛惟喬的為人跟性情。此刻見盛惟喬主動提出在刺史府后院設宴,還要自己幫忙參詳賓客人選,心中歡喜,意思意思的推托了下,也就答應下來。
本來這種事情,晚上幾日也不打緊,不過盛惟喬惦記著安置災民之事,雷厲風行,當場就叫了槿籬跟菊籬過來錄名單,將高氏在府里留著用過晚飯才放行,總算是把賓客的人選給初步敲定了。
待送走高氏之后,姨甥倆都感到十分疲憊,這時候容睡鶴進來,笑著道:“姨母跟乖囡囡都辛苦了,我晌午后就想回后院來著,聽說高夫人在,還以為過會就成,誰知道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盛惟喬道:“你來的正好,我們之前從長亭進益州城的路上,討論了些事情,你正好過來聽一聽。”
說了這話,忽然想起來,問左右,“吳大當家說去迎軍師,迎到了不曾?”
“人家早就到了。”蠶月等人尚未回答,容睡鶴已笑道,“午飯還是我陪著用的,這會兒已經去別院安置了。”
盛惟喬好奇的問:“那軍師是個什么樣的人?”
“比岳父年長幾歲,性情斯斯文文的。”容睡鶴道,“看起來不像吉山盜的軍師,倒有些書院夫子的意思……我看他的文才,考個進士是沒問題的。”
宣于馮氏說道:“看來這吉山盜真是臥虎藏龍。”
不過吉山盜畢竟是入過桓觀瀾的眼的,還與西疆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出現這樣的人才也不奇怪。
三人稍微議論了一下,也就重新說起昨日路上商討之事,容睡鶴聽罷之后非常贊成,笑著說盛惟喬:“郡王妃現在越發的能干了,這么下去我很快就可以過上成天賞花玩鳥的悠閑好日子了。”
盛惟喬笑道:“你倒是敢歇呢?不怕人家說你吃軟飯的?”
“說這話的人一定長的丑!”容睡鶴氣定神閑道,“嫉妒我這種能靠臉吃飯的!”
宣于馮氏樂道:“密貞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會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議論……不過你這孩子確實長的好。”
說笑了一陣后,又將方才高氏提供的名單跟容睡鶴看了,“你瞧這上面可有什么人不妥,又或者漏了什么人?”
容睡鶴接過之后看了看,稍微改了幾個名字:“這樣就成了。”
于是盛惟喬立刻命丫鬟去寫帖子,今明兩天去投貼,打算后天就召開宴會。這情況是有點趕的,負責操辦宴會的管事所以專門過來找她訴苦:“咱們才到,各樣東西都沒來得及拿出來,采買那邊也才開始物色老實可靠的人家。這會兒就要辦宴的話,只怕難免有疏漏。”
“這宴說是我請這兒的人來認一認,實際上就是她們過來拜見我。”盛惟喬擺了擺手,“到時候能有幾個人心思擱在吃喝上?為了不墮我密貞郡王府的體面,把咱們帶來的燕窩魚翅山菌之類不常見的干貨做上幾個西疆少見的花樣撐場面也就是了!”
想了想,又命桐月去叮囑家伎班子,“讓她們排點應景的歌舞,到時候登場獻藝。”
末了去問一直袖手旁觀的宣于馮氏,“姨母,您看可還有什么疏漏?”
“這種宴飲,你就算沒親自吩咐過,好歹也從小看到大了,還問我做什么?”宣于馮氏理了理鬢發,不太關心的說道,“來來回回就那么點事兒,反正這會兒你身份地位最高,真有怠慢的地方,人家肯定也不敢提。”
盛惟喬于是對管事說:“雖然是倉促之間備宴,其他也還罷了,底下人務必挑有眼色的。別到時候叫人都說我驕橫跋扈,壞了咱們一府的名聲!”
管事的忙道:“娘娘放心,咱們這次來的人,大抵都是打小學規矩的家生子,絕沒有那種輕狂的專門給主家招惹是非的混賬的。”
“你去吧!”盛惟喬點了點頭,打發了管事,正伸個懶腰,打算同宣于馮氏去下兩盤棋消遣,這時候卻有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過來,說是初五看著不太舒服。
這下子盛惟喬跟宣于馮氏都站了起來,忙不迭的去看,雖然嘴上一直說初五只不過是頭豹子,然而容睡鶴一口一個“五哥”,就算不真的當成盛惟喬的大伯子看,又豈能怠慢?
到了地方之后,果見初五無精打采的伏在錦氈上,雖然沒有明顯的病癥,卻懨懨的沒什么精神。它面前擺著的吃食,是用鎏金刻纏枝番蓮盤盛著的,里頭擱了大塊水煮的肉,還有一些果醬淋著,旁邊一個大碗里是熬好的魚湯,看起來都收拾的很干凈,沒有因為只是給豹子吃就懈怠。
然而此刻整整齊齊的一個牙印也沒有,顯然是壓根沒動。
“大夫來看過嗎?”盛惟喬見狀不禁蹙眉,蹲下去摸了摸初五的腦袋,初五張開眼睛看了她一眼,沒作聲,片刻后又合上眼了,很疲倦的樣子。
丫鬟正要回答,就聽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大夫提著藥囊走了進來,見盛惟喬跟宣于馮氏都在,連忙上來見禮,末了又看著初五為難:“小的只學過如何為人看病,卻不曾學過如何為五爺診治啊!”
“無論如何終歸比我們懂得些的。”宣于馮氏說道,“你只管看,不管結果如何,密貞他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大夫這才放心,上前給初五摸索了一陣,看的出來他其實挺怕初五忽然給他一爪子的,這也難怪,成年黑豹的體型雖然沒有獅虎那么龐大,但也足夠威懾住尋常人了。
盛惟喬注意到,忙上前輕輕按了按初五的爪子,暗示大夫這豹子不會對他有什么威脅。
大夫定了定神之后,再檢查了一遍,又問了照顧初五的下人,最后得出結論是路上太過顛簸,以及才來西疆水土不服。
盛惟喬憂慮的問:“那能治么?”
大夫斟酌著措辭:“這情況要是人的話,小的倒是會治,然五爺……”
“還是問下密貞吧!”這時候宣于馮氏說道,“畢竟是跟密貞一塊兒長大的,還是密貞拿主意的好。”
容睡鶴那邊聽說這事兒之后,是立刻扔下正事趕過來的,他到了之后,初五要不要治,怎么治,這些自然是他來說了。
不過盛惟喬跟宣于馮氏心中擔憂,也沒離開,陪著折騰了大半日,到晚上的時候,初五喝了點藥,看著精神了點,容睡鶴卻還是不能放心,專門喊了最信任的公孫喜過來守著,才一步三回頭的帶著盛惟喬回后堂。
回到后堂之后,盛惟喬安慰他:“初五比方才已經好多了,一準可以恢復過來的。”
容睡鶴難得神情郁郁,有些后悔的意思:“早知道,就讓五哥暫時留在長安了。就算祖父他們不會在長安久住,也沒功夫幫忙照顧五哥。但徐家應該愿意搭把手的,應姜跟五哥也熟悉。”
“然而初五到底想念你。”盛惟喬道,“你忘記之前你頭次北上沒帶它,結果回去之后,它差點血洗整個園子給你叼吃食了嗎?那回你跟它分別才幾天,這會兒咱們都不知道要在西疆住多久的,若不帶它過來,你八成中途也是要后悔。”
容睡鶴嘆了口氣:“看看明兒個五哥怎么樣,不對勁的話得張榜求賢了,就是不知道這西疆荒僻之地,有沒有這一類的能人?”
這晚因為初五的事情,偌大刺史府都沒怎么睡好。
索性次日一大早,容睡鶴趕到初五的院子了一看,這頭豹子不能說已經生龍活虎,卻比昨兒個傍晚的情況又好了很多,看著是恢復起來了,他這才暗松口氣,但仍舊不敢大意,親自交代了大夫跟公孫喜務必用心,這才去前堂處置政務。
宣于馮氏所以對盛惟喬說:“我看這初五比你真正的大伯子還不能得罪。”
至少世子容清酌若是病倒的話,宣于馮氏不覺得容睡鶴會緊張成這樣。
盛惟喬難得抓到姨母的把柄,笑著說:“姨母難道要我跟它去爭寵不成?我可沒有毛茸茸的皮毛跟尖牙還有利爪呀!”
“提醒你往后對初五好點呢,你想什么?”宣于馮氏白她一眼,正要說話,底下人卻來稟告,說是吳大當家陪著軍師過來拜訪。
本來這應該是容睡鶴接待的,但下人說:“郡王那邊正忙,吳大當家想帶軍師見見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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