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乾道：“本將重傷在身，有心無力，只能請郡王多操心了！”
容睡鶴就說：“聞?wù)f將軍剛剛出發(fā)的時候還是好好兒的，何以來了西疆就重傷在身？這顯然就是西疆不靖，前有將軍，后有老父母，再這么下去，豈不是連孤與郡王妃的安全都無法得到保障了？！”
他認為這個問題必須解決，而解決的關(guān)鍵在于孟家乾，“西疆軍糜爛，倪寄道等人都不堪大用，還好將軍從北疆帶了三千精卒，此時此刻，該他們出馬了！畢竟朝廷俸祿可不是白養(yǎng)人的！”
孟家乾一個是知道他這么做肯定不會有什么好意圖，二個是這會兒正需要這些人留在身邊作為依仗，聞言自是搖頭：“他們才來西疆，人生地不熟的，水土也不服，老父母遇害這么緊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給他們呢？”
“將軍一定不肯也沒辦法。”容睡鶴聞言點了點頭，就說，“不過將軍想必也知道，長安對于西疆的撥款，一直都是不如北疆的。原本孤想著，將軍麾下這三千精銳能夠派上大用場，所以也就任憑倪寄道他們這些日子給予他們豐厚的待遇了。可這會兒既然他們沒什么用，那些錢款可不能繼續(xù)給下去了！”
孟家乾氣的差點眼前一黑，說道：“郡王的手是不是伸太長了？！”
容睡鶴安然道：“將軍這話說的不妥，孤身為益州刺史，原本就有非常時期節(jié)制大軍的權(quán)力。這會兒的西疆不太平到連將軍跟老父母這樣身份的朝廷命官都難以自保了，孤要是還不站出來，偌大益州，豈非上上下下，都要人人自危了？！”
又說，“再者，將軍不肯讓麾下接下調(diào)查老父母遇害之事，此事勢必交給本地官吏或者將士來辦。到時候他們忙前忙后，將軍與麾下卻悠閑自在！如此他們豈能心平氣和？到時候鬧騰起來，萬一傷著了將軍……將軍乃是千金之子，須得保重才是，將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孟家乾深吸了口氣，他知道容睡鶴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再不答應(yīng)的話，回頭自稱“看不慣北疆軍特殊待遇的西疆軍民”說不得就要沖進他養(yǎng)傷的這別院送他下去了，權(quán)衡良久，他最終頹然道：“郡王好意，本將沒齒難忘！”
容睡鶴對他的怨恨并不以為然，微笑著告辭：“你我同僚，將軍不必如此客氣！”
孟家乾幾乎是怒目噴火的看著他離開的，不過等容睡鶴走了之后，他的情緒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問左右：“高家的人什么時候能到？”
算算日子，孟氏承諾的支援，也差不多要到了。
倒要看看容睡鶴，接下來還能不能這么囂張！
而容睡鶴離開孟家乾所居的別院之后，回到刺史府的前堂，也沒什么得意的，只喊了樂羊文到跟前：“我方才已經(jīng)逼著孟家乾答應(yīng)，從即日起削減他麾下的開支。之前孟家乾一行人自己帶的輜重早已落在咱們手里，不過他們本來就打算來了西疆之后，用西疆軍的儲備，所以所帶輜重不算多，否則當初也沒那么輕易就全部放棄。是以能夠再得一筆補貼也是好事，還請先生等下親自帶人去北疆軍營中沒收，記得但凡好東西就拿走，至于說是否超過削減的份額，不必理會，反正只要落到咱們手里的東西，斷沒有吐出去的道理。”
樂羊文微微而笑，說道：“郡王放心，在下這些年來干的就是這一行。”
不過他想了想，又提醒，“吉山盜雖然前身有許多都是西疆軍中的士卒，但畢竟為盜多年，即使這些年里，有在下與先前的大當家約束著，不許他們擄掠百姓，然而……究竟跟正經(jīng)軍隊不一樣了，其他不說，這為匪的心氣兒，跟為官軍的心氣兒，終究是不一樣的。”
“所以哪怕現(xiàn)在有了頂好的輜重與補給，想讓他們短時間里恢復(fù)成精銳，也不太可能。”
他這么說自然是怕容睡鶴好高騖遠。
還好容睡鶴自己白手起家過，知道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聞言微微頷首道：“我自然知道精銳不是那么好調(diào)教的，不過西疆軍這些年來實在疲憊的可以，就算吉山盜暫時成不了能與北疆軍相媲美的精銳，比西疆軍總是好了不少。”
他沉吟了下，說道，“倪寄道幾個人是早就已經(jīng)廢了的，他們跟他們底下的人，大抵我都是不想用的。今日既跟倪寄道要了些兵馬，又跟孟家乾那邊敲了筆輜重，咱們自己的嫡系大軍，總算是可以有名有份的做起來了。那么之前許連山留意的士卒胚子，也可以送到軍營開始操練了。時間不等人，咱們必須抓緊！”
本來像吉山盜這種大規(guī)模的盜匪歸順之后，為了防止他們再次造反，又或者是抱團架空上司，都是會打散了分到各個小隊里去的。不過容睡鶴急于弄出一支能夠依靠的嫡系大軍，好對抗孟家乾以及倪寄道等人的部下，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至少目前看來，吉山盜的頭領(lǐng)，不管是吳大當家，還是軍師樂羊文，對他都是很支持的，雙方即使偶爾也會有分歧，但問題都不大，不是那種一個處理不好會鬧翻的級別的。
此刻容睡鶴就讓樂羊文，“以吉山盜為主體，一面操練起來，一面招人。咱們現(xiàn)在人實在太少了，倪寄道幾個雖然吃空餉吃的厲害，畢竟西疆軍總?cè)藬?shù)五十萬擱那，他手底下沒有五十萬，至少也有二三十萬！也幸虧他多年貪賄下來心氣消磨，否則當真強橫起來，就咱們這點人手，其實根本奈何不了他！”
樂羊文安然說道：“其實倪寄道之所以不敢跟郡王來硬的，也不僅僅是他心氣消磨，也是因為郡王乃是皇孫貴胄的緣故。令尊高密王與孟氏爭斗多年，固然一直未能取勝，然而在朝在野，也是廣有聲名。尋常官吏，懾于王爺?shù)拿^，面對郡王時，已經(jīng)先怯弱了幾分。再加上郡王并非綿軟之人，如此自然是越發(fā)惶恐了。”
容睡鶴聞言只是笑了笑，說道：“謝先生指點。”
跟著就繼續(xù)說正事，“被吃空餉的名額必須補起來，西疆地域廣大，大軍滿額的五十萬人其實就不是很看的過來了，遑論如今被那些蠹蟲吃的恐怕連一半都不滿？”
樂羊文道：“人倒是好辦，西疆民風(fēng)剽悍，原本就是上好兵源地。就是輜重這個問題，因為西疆地土不算肥沃，糧草向來就靠中原那邊運送的。還有甲胄、兵器之類，都離不開中原的支持。”
“人不可能一下子招滿，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擔心。”容睡鶴頷首道，“我之所以去敲孟家乾一筆，也是考慮到我們此來西疆，所攜適合軍中所用之物不多，只能臨時跟孟家乾弄點了。只要眼下這幾個月能熬過去，后續(xù)的輜重是不會有問題的。”
樂羊文知道他手頭頗有積蓄，娶的又是天下聞名的財女，養(yǎng)一支大軍毫無壓力，點頭道：“郡王放心，在下會辦好的！”
他們討論了一回公務(wù)，就接到消息，說是孟氏的支援已經(jīng)抵達益州城外不足五十里的地方，來的是高家商隊，打著行商的幌子攜帶了大量輜重。
容睡鶴聽著，點了點頭，就叫了一名手下到跟前：“你去賬上拿些銀子，帶人去城外攔下高家商隊，把咱們需要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買過來！至于怎么買，明白么？”
手下會意的笑：“咱們?nèi)缃袷枪佘姡瓷纤麄兊臇|西是給他們面子，若是不識趣……”
等這手下離開后，樂羊文提醒容睡鶴：“此舉雖然可以占到一時的便宜，然而并非長久之道。畢竟壞了西疆名聲的話，往后商賈來少了，此地也就很難繁榮。”
但容睡鶴笑了笑：“先生想是忘記我的岳家了？”
樂羊文怔了怔，啞然失笑：“是在下老糊涂了！”
其他人也許要考慮沒有商賈前來的后果，但容睡鶴哪里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他的岳家說是一個盛家，實際上卻牽連南風(fēng)郡另外兩個勢家的。
集三家之力，就算還不能完全吃下西疆同中原的貿(mào)易，但別忘記，盛惟喬的堂哥盛惟德，前不久已經(jīng)確認，要同江南望族洛家的家主嫡女定親了！
這么四家人，足夠把持大局！
怎么可能讓高家來分一杯羹？！
“八成當初馮家跟宣于家會答應(yīng)這位同郡王妃的婚事，也是他承諾了這樣的回報？”樂羊文心中暗想，“雖然從那兩家對郡王妃出閣時添妝的手筆來看，就知道他們家底已經(jīng)非常豐厚了，然而……誰會嫌錢多？”
這點他倒是猜對了，當初馮老太爺夫婦還有宣于馮氏之所以會親自動身北上，說是給盛惟喬送嫁，實質(zhì)上就是為了討論壟斷西疆貿(mào)易這件事情的。
跟去長安，一則是容睡鶴不能長期留在南風(fēng)郡，而這么大的事情又不可能三言兩語就決定下來；二則是馮家宣于家決定親自到長安感受下容睡鶴的才干與前途。
不僅這兩家因此動心，就是盛惟德與洛家家主嫡女的親事，之所以塵埃落定，也有盛老太爺邀請洛家從中分杯羹的緣故，大大打動了洛家上下。
這情況別說高家是來給孟家乾送東西的，他們就是正兒八經(jīng)來做生意的，容睡鶴也容不下！
樂羊文對此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他只是從專業(yè)的角度提醒容睡鶴：“西疆地域?qū)拸V，自來盜匪滋生。就算現(xiàn)在吉山盜已經(jīng)改邪歸正，說不準哪天就冒出一班盜匪來，攔在途中劫財什么的。”
你要幫岳家的親戚們壟斷，就要做好那些分不到好處的人家聯(lián)手起來給你使絆子的準備！
“接下來西疆會源源不斷從中原采購輜重。”不過這個問題上，容睡鶴其實也很專業(yè)的，他早就考慮好了，“到時候就讓商隊跟糧草隊伍一塊走，既能保護商隊，又可使有些人投鼠忌器不敢亂來。”
而且，“咱們不是要招人么？沒見過血的士卒能派什么用場？回頭讓他們輪流護送商隊，正好跟那些來路不明的盜匪練練手，省的回頭到了真正的戰(zhàn)場上，還沒怎么打就哭爹喊娘的軟成一灘爛泥了！”
他是有過上陣經(jīng)驗的，雖然不是正經(jīng)的戰(zhàn)場，然而海匪之間的廝殺也十分殘酷，所以很清楚沒經(jīng)驗的新手在那種情況下的表現(xiàn)，大抵是讓他們的上司想把他們?nèi)慷缢榱宋构贰?br />
容睡鶴可不想要這樣的廢物，所以來歷不明的盜匪，權(quán)當是練兵的機會了。
不過……
他沉思了下，到底沒說出來：就是以上這樣的考量，都是建立在茹茹沒有繞路西疆、長安的太后天子也都一直活的好好地、高密王同孟氏的對峙一直繼續(xù)……這樣的基礎(chǔ)上的。
如果現(xiàn)實不允許他按部就班的發(fā)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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