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淘氣,還能讓他這么見天的不安分?”馮氏恨恨的道了一句,說道,“至于你外祖母,本來倒是很疼他的,尤其是你離開南風郡之后,涉兒呢身為家主成天忙于家業(yè),也沒什么空到你外祖母跟前!你外祖母得空,都會親自過來盛府看看這小兔崽子!”
“結(jié)果這小兔崽子扯女眷釵環(huán)扯上了癮,打量著你外祖母對孫輩好脾氣,被弄痛了也不說他,越發(fā)的放肆!上次竟然將你外祖母戴了多年的一對耳墜子硬生生拉了下來,差點將你外祖母的耳垂都撕掉了一塊!”
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些日子了,馮氏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臉色兀自難看的緊,盛惟喬也是目瞪口呆,急急問:“那后來呢?外祖母要緊嗎?我昨兒個竟然都沒看出來!”
馮氏冷哼道:“索性這小東西年紀小,力氣不大,左右丫鬟搶救及時,才讓你外祖母免了破相之災……你外祖母也真是的,就是這樣也不怪他,還要幫他說話。然而這小東西非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嚷著你外祖母偏心,沒有疼你那么疼他!這么著,你爹動了真火,將你外祖母拉到外頭很是勸說了一番,甚至揚言,你外祖母要是再給他說情,就將他送到城外莊子上,不許留在這邊,這才讓你外祖母答應,不再干涉我們怎么管教這小東西了!”
“……趁他小,好生管管吧!”盛惟喬嘴角抽搐,說道,“不然長大之后,真是要叫人頭疼了。”
心道難怪昨兒個自己回來,爹娘居然不讓這弟弟出面,八成就是怕他一直這么沒輕沒重的,場面上鬧出風波來,既掃興,傳了出去,名聲都要沒了,于今后不利。
到底盛蘭辭夫婦就這么一個兒子,日后的家業(yè)必然是傳給他的。
小小年紀就落個目無尊長跋扈無禮的風評,長大之后就算改過,也難免被有心人翻舊賬。
只是……
盛惟喬心說這弟弟才這么點大就這樣叫人頭疼,索性做親爹親娘的不糊涂,一點兒都不縱著他,不然將來妥妥的敗家不孝子不是?
“反正元兒還小,興許爹娘管個幾年就懂事了呢?”盛惟喬擔心了會兒,自我安慰,“八成也是我這兩年東奔西走的,叫爹娘陪著懸心,疏忽對他的教誨。”
她遂不提盛惟元,只跟馮氏說其他事情:“之前在海上的時候,密貞派人給我送過一回七妹妹他們的消息,但是關(guān)于祖父祖母還有外祖父……他卻說也沒打聽到近況了!”
馮氏皺著眉頭,說道:“他都打聽不到的消息,我們就更加不知道了。只是聽說前些日子,高密王請過他們?nèi)ネ醺隹停蟮降资莻什么結(jié)果卻不曉得了……但望王妃能夠念在咱們當年對密貞不薄的份上,出面干涉一二,別太為難幾位老人家吧!”
“說起來外祖父也是小孩子脾氣!”盛惟喬嘆道,“祖父祖母為了三妹妹的婚事,還有大哥他們的前程,之前就打算在長安多留些日子的,也還罷了!外祖父明明都回來南風郡了,怎么獨自一個人又跑去了長安?若非如此,此番也不至于失陷其中了!”
她說這話只是惋惜馮老太爺?shù)臅r運不濟,馮氏聞言,面色一慟,卻差點掉下淚來!
盛惟喬察覺到,非常吃驚,忙問:“娘!您怎么了?難道……難道外祖父他已經(jīng)?!”
卻是懷疑馮老太爺已然不測,或者是確認身處險境,只是親娘不想告訴自己,故說不知。這會兒見自己提起,未曾忍住,露了行跡。
然而馮氏沉吟了會兒,吩咐細泉之外的下人都退出去,又叫將已經(jīng)睡著的容蕤賓也抱去收拾好的廂房里安置,這才拉著女兒的手,進入內(nèi)室坐下,低聲哽咽道:“你這傻孩子!還真以為你外祖父,是因為同你外祖母拌嘴,就遠走長安散心?”
這是馮老太爺當初去往長安時候的借口,對著盛惟喬那邊,也是這個說辭。
盛惟喬因為自幼深得一干長輩寵愛,對這些長輩們自然信任非常,所以接到消息之后,只是猜測了下素來恩愛和睦的外祖父外祖母到底是為了什么緣故才鬧的要遠走長安的地步,卻根本沒多想。
此刻聽了馮氏的話,心頭一驚,忙問:“娘!那外祖父是為什么緣故遠走長安?”
“還不是……還不是為了你嗎?!”馮氏本來不打算將真相告訴女兒的,可是這段時間,馮老太爺音訊全無,甚至身為密貞郡王的女婿,都打聽不到只字片語,她心里既是慌亂,又是怨恨。
慌亂的是生怕親爹就此有個三長兩短;怨恨的是,若非公公盛老太爺沒事找事的要犧牲骨血顧全大局,馮老太爺原本好好兒在家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根本不需要偌大年紀迢迢奔波,以至于失陷于險境之中!
這會兒一個沖動,就流著淚一股腦兒說了出來,“你之前不是給家里寫了家信,說是擔心茹茹會沿襲數(shù)年前的舊事,徉攻北疆,奇襲西疆?當時你說了之后沒放在心上,你那祖父,卻上了心!”
“只不過他的上心,不是對你跟密貞,還有當時也在西疆的你姨母的安危上心!”
“而是……而是想著如何利用這一點,同朝中權(quán)貴聯(lián)手,坑茹茹一把狠的!”
“他……他當時找的就是趙府,趙府聯(lián)絡(luò)你那公公,你公公的為人跟喜好你還不清楚?他最是偏愛他那個世子,看密貞,看你,都跟外人似的!”
“據(jù)你外祖父去了長安之后送回來的消息,說是趙府在這件事情當中,也不單純!”
“早先你那婆婆不知道密貞跟你的事情的時候,不是曾想將她的侄女趙桃媗,撮合給密貞?”
“密貞人長的好,文武雙全,又那么能干,那趙桃媗就算是高門貴女,也不是輕易可以找到這樣的夫婿的!”
“哪怕當時他已經(jīng)娶了你做正妃,趙家又何嘗死了同他再結(jié)姻親的念頭?”
“那么他們想怎么做?”
“當然是……鏟除你!!!”
“你知道你爹素來信任你那祖父,是決計不會想到你祖父會這么對待你跟密貞的!”
“索性你外祖父警醒,從你跟你祖父送過來的家信里看出端倪,提醒了你爹,又經(jīng)過一系列的查證,發(fā)現(xiàn)你祖父果然想拿你跟密貞還有你姨母當誘餌,換取大穆給茹茹的狠狠一擊!”
馮氏說到此處,忍不住冷笑出聲,“他也不想想!大穆的天子成天在后宮里醉生夢死,天知道這會兒到底是死是活,上林苑的到底是不是替身!人家皇族上下都沒這么急的,他一個小小的解甲的武官,連將軍都沒做過,犯得著這么不擇手段的報國?!”
“尤其大穆如今上上下下亂七八糟的,就算暫時將茹茹打的元氣大傷,難道還有本事遠征茹茹王帳,徹底解除這個后患嗎?!”
“就為了一時痛快,他……他居然就要舍棄你!!!”
“哪怕我跟你爹那會兒已經(jīng)有了元兒,可是你到現(xiàn)在也是我們唯一的女兒!”
“是我們花費最多精力時間傾注最多心血的孩子……是我們的命!!!”
“要不是他這會兒還沒回來,我真想問問他,他可想過這么做,將來到了地下,要怎么跟你那嫡親祖母交代?!!”
深吸了口氣,馮氏繼續(xù)道,“你爹知道這事兒之后,慌的不行,當下就跟我商議,要去長安勸說你祖父,又或者去西疆保護你!你外祖父知道后,一來擔心你爹勸不住你祖父,反而被你祖父軟禁在長安;二來擔心西疆此去迢迢,你爹倉皇趕路會出岔子。所以攔住了他,親自前往長安,同你祖父周旋!”
她眼中漸漸滑落淚水,嗚咽出聲,“誰知道!這一去,竟然就趕上了你那公公起兵逼宮,人就這么陷在長安城里,至今都不知道如何了!!!”
“雖然你外祖父在咱們南風郡,是人盡皆知的馮老太爺,哪怕郡守也不敢怠慢!”
“可是在長安,徐家老侯爺有徐子敬這個寧威侯的親子;你祖父有早年善待密貞的情分傍身;論身份論地位……卻是你外祖父最低!”
“若果你那公公要逼迫他們,我估計著,八成是先從你外祖父入手……可憐你外祖父出身馮氏長房,自來錦衣玉食呼奴使婢,什么時候受過氣?這會兒……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境況?!”
馮氏越說越擔心,越說越難過,禁不住一把抱住女兒,嚎啕大哭!
盛惟喬面色煞白,手腳冰涼,任憑親娘趴在自己身上嚎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祖父……祖父……”她嘴唇哆嗦,喉嚨似乎被什么東西哽住,發(fā)不出聲音,心里卻仿佛滾油澆雪,說不出來的激蕩難受,茫然的想著,“祖父……祖父自來疼愛我,遠逾其他兄弟姐妹,怎么……怎么會?!”
從記事以來祖孫相處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從眼前掠過,孩提時每每被抱上膝頭的故事;從小到大的種種特別待遇;歸寧時提出豢養(yǎng)猛獸要求后,不及用飯就去市中購買獅貓來打消她念頭的關(guān)心……
哪怕是在盛老太爺壽辰上鬧出買通青樓女子上門鬧事的鬧劇,過后也不過是意思意思的走個過場也就過了關(guān),根本未曾留下芥蒂。
曾經(jīng)盛惟喬以為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親長,以為無論什么情況都會站在自己這邊的祖父,誰能想到他那樣輕描淡寫的,就這樣……就這樣……僅僅只是為了他眼里的大局。
如馮氏所言,即使成功將茹茹坑的元氣大傷也不可能趕盡殺絕的結(jié)果。
盛惟喬顫栗著,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雖然她之前從來沒想過會被祖父當成犧牲品。
但如果盛老太爺為了盛家,為了盛惟德盛蘭斯盛蘭梓為了自己的安危,又或者哪怕是為了徐家的什么人,決定舍棄盛惟喬。
盛惟喬就算也會覺得受傷,覺得失望,卻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感到難以置信。
她腦中一片混沌,忽然就想到了這些年來從來沒想到過的嫡親祖母艾老夫人。
在從前,艾老夫人在盛老太爺?shù)热说拿枋鲋校且粋深明大義的婦人,為了給新婚不久就上了沙場的丈夫延續(xù)后嗣,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盛老太爺每每提到這個結(jié)發(fā)之妻時的悲慟,委實不似作假。
他是真心實意懊悔于艾氏之逝的,那還是個意外,因為沒人料到艾氏會難產(chǎn),而且會為了保全盛蘭辭,選擇犧牲自己。
既然已經(jīng)有過這樣的遺憾,為什么他卻還要那么果斷的舍棄自己這個艾老夫人的嫡親孫女?!
……馮氏慟哭了一陣之后總算緩了過來,抬頭看到女兒心神恍惚搖搖欲墜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抱著她,顫聲問:“乖囡?乖囡?乖囡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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