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主仆對望一眼,縷心就冷笑:“她肚子疼,叫太醫(yī)就是了,請皇后娘娘過去做什么?一來皇后娘娘又不懂得醫(yī)術,二來論年紀,皇后娘娘的經(jīng)驗未必有昭儀多呢!這會兒去了能有什么用?這不是平白打擾皇后娘娘用膳么?”
因為孟歸羽的關系,這會兒望春宮的侍者也不像以前那么怕舒昭儀了,小宮女聞言就賠笑:“縷心姐姐說的沒錯兒,但那邊管事的模樣確實很焦急,看著倒不像是沒事找事了……奴婢想著,是不是昭儀真的有什么不好,那邊的宮人怕?lián)熑危蚀藖碚埢屎竽锬??br />
縷音一聽,忙道:“娘娘,若果如此,那應該請?zhí)竽锬镞^去坐鎮(zhèn)才是!畢竟您也不是過來人,這種局面,怕也未必曉得如何做主?”
這卻是怕孟歸羽前腳過來望春宮,后腳西宮的舒昭儀就出了岔子,別孟太后懷疑侄子跟侄女勾結,害了她的親親孫兒……皇后這會兒最大的靠山就是這姑姑了,可不能讓姑侄之間生出什么罅隙來才是!
孟皇后也是這么想的,立刻起身道:“茲事體大,我親自去跟姑姑說!”
片刻后,馨壽宮的孟太后接到消息,就是悚然,一面攜了皇后登車去西宮,一面果然就在路上問了:“聽說方才歸羽去找你了?”
“是的呢!泵匣屎竺Φ,“本來打算用完膳就來找您的,結果還沒傳膳,底下人就說了西宮管事過來請,我當時就嚇著了,生怕自己沒經(jīng)驗,誤了大事,所以趕緊過來跟您說!”
太后臉色晦暝,和藹道:“歸羽去跟你說了什么啊?是不是昭儀的身孕?”
“是說了這個!被屎笱杆俪烈髁讼,故意壓低嗓音,附耳道,“我跟六哥說了您的一些懷疑,六哥也很躊躇,說這種事情,他也不懂得,既然您有了決定,那就再等幾個月好了,若果是舒昭儀假孕,也不過就延后這么幾日同她算賬!”
孟太后會意的拍了拍她手背:“好孩子!”
卻是以為皇后是用這種方式松弛孟歸羽的戒心,為舒昭儀爭取安全的環(huán)境。
不過太后覺得,就算孟歸羽完全相信了這話,到底也就能拖上幾個月,萬一舒昭儀是真的懷了皇嗣……到時候說不得還是沒指望生下來。
因此思索了會兒,就說:“歸羽年紀輕輕的,挑如今的擔子,也實在太沉重了!之前是沒辦法,這會兒……哀家覺得,也該想法子給他分擔些了!”
孟皇后明白,這是想要削弱孟歸羽的權勢地位,以免妨礙到宣景帝的親生骨肉。
她沉吟道:“只是姑姑,咱們家如今人丁凋敝,三哥還……卻要怎么給六哥幫忙呢?”
這個問題孟太后也很苦惱,不禁嘆息:“伯勤也真是……他之前要去茹茹,怎么就把子孫都帶了過去?哪怕留下一個半個的也好!”
這話倒是提醒了孟皇后,她忙道:“姑姑,三哥叛逃茹茹之前,不是曾經(jīng)將膝下的庶次子一家子都趕出家門過嗎?后來他們一下子就不知所蹤了!卻不知道人如今怎么樣了?”
“庶次子?哀家想起來,是叫佳行的那孩子對不對?”孟太后拍了拍額頭,急速的思索著,“雖然只是個庶子,到底是伯勤的血脈!而且伯勤一家子這會兒聲名盡毀,這孩子早先被趕出家門過,這會兒倒是恰好可以撇清……只是孩子之前一直在北疆,在長安毫無根基,這卻得好生參詳下!”
孟皇后說道:“姑姑,您也說了,佳行侄兒,乃是三哥血脈,是我大房的子弟!”
所以,孟佳行如果還在人世,又愿意公開的投效朝廷,鄭侯麾下,豈非理所當然的該為他效勞?
“然而之前兵荒馬亂的,伯勤一家子又壓根沒有南下,這會兒除了之前護送你到上林苑的幾個外,其他人幾乎都已經(jīng)投靠在歸羽麾下!”太后皺著眉頭,說道,“這些日子,多少也得了些差事,其中有才干的,更是個個被委以重任……人走茶涼,卻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愿意效忠真正的少主?”
她聲音一低,“萬一這些人都黑了心肝,反過來想對佳行不利,好在歸羽跟前賣好……那?”
“現(xiàn)在最關鍵的就是確認佳行是否還活著,以及具體的行蹤!泵匣屎螳I計,“等聯(lián)絡了他之后,暫時可以讓他先別來長安!而是在別處打出孟氏大房的旗號,歸攏爹爹手底下的一干人!末了有了根基了,您再喊他過來給您請安……這樣既鑒別出了真正的忠義之士,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謀害的了!
“等入朝之后,再有您的幫忙跟提攜,還怕不能給六哥做左膀右臂嗎?”
孟太后覺得很有道理,但又犯了難:“只是這孩子哀家到現(xiàn)在都不曾見過,卻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孟皇后目光閃了閃,說道:“姑姑,您忘記之前護送我去上林苑的這些人了嗎?他們都是爹爹生前留下來,專門在危急時刻保全孟氏血脈的!當時因為事出突然,長安的男嗣實在保不住,不得不入宮救了我!這些日子,可一直都在搜尋散落各地的血脈……要不是知道這事兒,說實話,我也未必想的起來佳行!”
“你爹爹在的時候給孟氏考慮了很多!碧舐勓,眼中泛起淚花,說道,“不想他去的那么突兀,連帶膝下的孩子們也是……最后倒是全部成全了四房!這真是哀家以前完全沒想到過的。”
皇后趕緊安慰:“這些都已經(jīng)過去了,爹爹在九泉之下,必然也是不希望看到您為他們傷心難過的……何況逆王容菁已然兵敗如山倒,不定不日就有人提他頭顱回來,屆時自可祭奠孟氏上下!”
太后嘆息道:“但望如此吧……唉,哀家這會兒真的一點都不能去想那些事情,想到了就覺得揪心的痛!”
就說,“這事兒你讓你爹爹的人去辦吧!
遲疑了下,叮囑道,“最好讓之前救了你的那些人單獨去辦,若果是歸羽去的話……他現(xiàn)在太忙了,別出什么岔子!”
皇后求之不得,自是滿口答應。
話說到這里,鳳輦也到了樂宜宮前。
俗稱西宮的樂宜宮,由于宣景帝這幾十年來的盛寵,自來就是里里外外透著一股子驕矜的意味的。
但這次,太后皇后在宮門前下了車,抬頭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緣故,總覺得這座曾經(jīng)令她們想起來就有點哆嗦的宮殿,也不過如此。
入內(nèi)之后,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從前走路都將下巴揚的高高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伺候的乃是天下聞名的寵妃的宮人,一個個誠惶誠恐,低眉順眼,顯然是知道舒昭儀就算有了身孕,也很難翻盤了。
甚至最可能的就是,被去母留子。
“昭儀呢?”孟太后看到這種情況,心情有片刻的舒暢,但旋即又是沉甸甸的:舒昭儀到現(xiàn)在都沒失寵,宮人之所以就不敢依仗她的盛寵藐視太后皇后了,無非是因為,覺得宣景帝鎮(zhèn)不住場子,自身難保了。
太后對孟氏的感情很深刻,對孟歸羽的感情就沒有多少深厚了,再加上對舒昭儀的身孕到底還是存著指望,這會兒卻是越發(fā)堅定了要將孟佳行找回來,制衡孟歸羽!
不然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親孫活不了的問題了,這是自己的兒子不定也要死的不明不白。
而作為一位太后,親生兒子皇帝沒了,她還有什么利用價值?
到那時候,這個如今還在面前乖巧體貼的侄子,豈不是也要送她下去了?!
太后正思慮間,一名管事模樣的宮人上來躬身行禮,恭恭敬敬的說道:“回太后娘娘的話,昭儀娘娘方才腹中不適,如今是在寢殿中安置,還請兩位娘娘移駕前往!”
孟皇后正要扶著太后朝里走,太后卻站的紋絲不動,盯著那管事,淡淡說道:“哀家就沒必要過去了!就在這里坐著聽稟告便是!
管事知道她是對舒氏姐妹從前的沖撞有氣,這會兒自也不敢多說,只低頭道:“奴婢遵命!”
就命人沏茶擺糕點的招待。
太后沒碰茶點,落座后,只閑閑的問:“召太醫(yī)了不曾?太醫(yī)怎么說的?”
管事小心翼翼道:“回娘娘的話:方才已經(jīng)派人去請?zhí)t(yī)了,只是許是太醫(yī)院離樂宜宮有些距離,所以還沒有到!
孟太后聞言點了下頭,沒再說什么。
皇后為了表示自己對昭儀……嗯,準確來說是對昭儀的身孕很關心,跟著問了句:“昭儀腹中有多不適?這會兒可還撐得住么?”
“回皇后娘娘的話,昭儀娘娘方才疼的厲害,被宮人扶去榻上躺了好一會兒,總算緩和了過來,這會兒瞧著還算穩(wěn)定,不過昭儀娘娘還是在嚷痛!惫苁旅Φ溃爱吘龟P系皇嗣,奴婢們不敢怠慢,故此驚動了皇后娘娘還有太后娘娘!”
孟太后淡淡瞥了眼那管事,跟皇后說:“哀家記得你方才說,你正要用膳,結果接到了這邊的稟告,所以不及用膳就去找哀家了?哀家倒是剛好用完膳……這樣,反正這邊已經(jīng)去召太醫(yī)了,既然如此,咱們娘兒也沒什么要忙的,且叫人將你的膳食擺過來,免得餓著你罷!”
皇后知道太后此舉固然是心疼自己,主要也是存心敲打舒昭儀,出之前的那些氣,心念電轉,抿嘴一笑:“就知道姑姑疼我!”
左右宮人聞言,連忙去辦。
半晌后,宮人才將皇后的晚膳布置起來,太醫(yī)可算是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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