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心忡忡的黃家父子都沒有注意到,窗外一角衣裙一閃而過,悄然沒入竹影婆娑。
……兩日后,盛惟喬驚訝的看著面前的趙姑姑:“建安沒了?怎么沒的?她前兩日不是還好好兒的?!”
趙姑姑看起來憔悴的很,也難怪,她是高密王妃的陪嫁,建安郡君作為容清酌的長女,也是高密王妃的長孫女。雖然是無法繼承爵位的女孩兒,但高密王妃又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對建安郡君素來寵愛,趙姑姑受其影響,素來將建安郡君當(dāng)成自己的骨血一樣看待的。
特別是戚氏向來會教孩子,建安郡君溫柔嫻靜,毫無傲色,正常人沒有不喜歡的。
這會兒年紀(jì)輕輕的,出閣才幾天?
說沒就沒了……不止趙姑姑大受打擊,連盛惟喬都吃驚不小:“是生病還是意外?”
問是這么問,但盛惟喬覺得八成就是意外了,畢竟建安郡君的夫家黃家離郡王府也不遠(yuǎn),這位郡君素來身體健康,又不是一直纏綿病榻的那種,不可能忽然得什么轉(zhuǎn)眼即逝的急病。
果然趙姑姑流著淚,說道:“郡君不當(dāng)心,掉進(jìn)了黃府花園里的池塘,當(dāng)時(shí)身邊的丫鬟都不會鳧水,去叫了人來時(shí),郡君已經(jīng)……”
“黃府花園的池塘,周圍難道沒有修建欄桿嗎?”盛惟喬覺得有點(diǎn)古怪,不禁說道,“而且建安也不是那種不仔細(xì)的人,好好的,怎么會掉池塘里去?何況我記得黃侍郎家的府邸,不算太過廣闊……丫鬟何以會叫來下人施救就不行了呢?”
趙姑姑只是哽咽,說道:“本來世子?jì)D這一向就不是很好。建安郡君隔三差五還要回王府照應(yīng)呢!這會兒忽然出了這樣的岔子……王妃昨兒個(gè)哭了整整一個(gè)晚上,直說不知道要怎么跟世子?jì)D交代?連帶王爺那邊知道了,也是難過的一天一夜水米未進(jìn)。”
就求盛惟喬過去看看,“娘娘您知道的,王妃娘娘這兩年身子骨兒不太好的,不過是因?yàn)榭ね酰琶銖?qiáng)撐到了現(xiàn)在。奴婢也曉得,如今您這邊也是很難走開。可是這會兒您要是不去王府搭把手的話,奴婢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盛惟喬因?yàn)楦静恢澜ò部ぞ慌聦⒐珜O喜跟孟皇后有染的事情告訴了黃家父子,然后輾轉(zhuǎn)透露給孟歸羽的事情……實(shí)際上,這事兒別說盛惟喬了,就是容睡鶴現(xiàn)在也不是很清楚的。
畢竟黃家父子又不是傻子,他們當(dāng)時(shí)就知道容睡鶴不是好惹得,既然坐下來這件事情,自然會防著落下痕跡。
而且容睡鶴跟董良一樣,對孟皇后沒多少信任。
由于屢音幾個(gè)的死,他難免懷疑,問題出自皇后本身。
卻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侄女兒身上。
這一點(diǎn)公孫喜也有責(zé)任,他因?yàn)楫?dāng)初高密王妃親手將孟皇后推落懸崖的緣故,在稟告的時(shí)候,不欲多言,就含糊帶過。讓董良跟容睡鶴都以為,知道他跟孟皇后事情的,只有高密王妃。
而高密王妃照理來說是不會將這事情告訴孟歸羽的。
卻根本不曉得,當(dāng)時(shí)高密王府的三位郡君,都是知情人。
所以此刻的盛惟喬,對建安郡君的印象,還是自己進(jìn)門那日,被元冬籟的蠻橫無理烘托出來的嫻靜懂事大家閨秀。
這會兒既惋惜這侄女的芳華早逝,也詫異她死因的可疑,就是點(diǎn)頭:“姑姑你稍等,我給府里安排一下……對了,靈瞻跟靈眺都在我這兒,這事兒……要是不告訴他們的話,連長姐最后一程都送不了,將來長大了,豈能不遺憾?要是告訴他們的話,建安素來受弟弟妹妹愛護(hù),只怕兩個(gè)孩子承受不住?”
趙姑姑聞言也覺得為難,思索了會兒,就說:“要不娘娘先不跟兩位王孫說,等去王府見了王妃娘娘,您兩位商議著看?”
如此盛惟喬叫來管事,安排了一番郡王府的事宜,就帶著儀珊、菊籬等人乘車到了高密王府。
王府這會兒看起來跟之前高密王妃宴請盛蘭辭夫婦的時(shí)候差別不大,雖然冷清,但一路走進(jìn)去,下人們各司其職,倒也是不慌不忙。
趙姑姑低聲解釋:“王府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世子?jì)D主持,雖然這會兒世子?jì)D因?yàn)樯眢w不好,沒有很過問了,也怕消息七轉(zhuǎn)八繞的傳過去……所以就索性都瞞了下來。如今只湘霽堂的人曉得。”
盛惟喬點(diǎn)了下頭,稍微加快腳步到了湘霽堂,果然這地方的氣氛,分明就要壓抑得多。
回廊下垂手侍立的小丫鬟,個(gè)個(gè)屏息凝神低垂眉眼,大氣都不敢出!
“王妃這會兒怎么樣了?”趙姑姑走上前去低聲問。
為首的丫鬟先福了福,才小心翼翼的說:“娘娘在后頭的涼亭里,獨(dú)自坐著,好一會兒了。”
見趙姑姑皺起眉,擔(dān)心她責(zé)罵,忙又補(bǔ)充,“娘娘說了不許打擾……奴婢們過去勸了好幾次,娘娘都要發(fā)火了,奴婢們怕氣著娘娘,所以沒敢再過去了。”
“娘娘在后頭涼亭里?”趙姑姑聞言皺了皺眉,卻沒說丫鬟們伺候不用心,只嘆了口氣,說道,“你們聽著娘娘的話就是。”
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眼盛惟喬左右的侍者,說道,“郡王妃,等會兒咱們兩個(gè)進(jìn)涼亭里去,這幾位就留在岸邊吧?”
這湘霽堂后頭的涼亭,早先盛惟喬是被戚氏帶著去過的,知道涼亭雖然延伸入湖,但只要進(jìn)了月洞門,就是一目了然。
而且此番前來王府,主要就是安慰高密王妃還有戚氏的,盛惟喬所以點(diǎn)頭:“都依姑姑。”
一行人沿著回廊往前走,轉(zhuǎn)過彎,過月洞門,就看到這季節(jié)冷冷清清的后院里,孤零零矗立湖上的涼亭中,攏袖坐在美人靠上,怔怔望著湖水的高密王妃,說不出來的渺小與孤寂。
雖然盛惟喬對這婆婆談不上多么尊敬,婆媳倆前些日子還因?yàn)檎疹櫲蒉ㄙe的事情發(fā)生過爭執(zhí),是容睡鶴出面才擺平的,此刻看著,也不禁暗嘆一聲。
她示意儀珊等人停步,自己跟著趙姑姑上了九曲橋,走進(jìn)涼亭,喚道:“母妃!”
“……你來了?”高密王妃盯著湖面看,就在盛惟喬以為她沒注意自己時(shí),她忽然幽幽一嘆,收回視線,懨懨的說道,“是趙姑姑去找的你?她也真是多事!”
盛惟喬不知道她這話是真心是故作姿態(tài),不過來都來了,也不必對這婆婆傷口撒鹽,就放緩了語氣道:“母妃說的哪里話?建安怎么也是我跟密貞的侄女,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密貞政務(wù)繁忙抽不開身也還罷了……我哪里能不過來?”
“你一說這話,我就知道要么密貞還沒跟你說,要么就是你們還不曉得?”王妃聽著,就是苦澀一笑,說道,“怎么你不知道建安之所以自我了斷,就是希望你們能夠放她娘家夫家一馬?”
“……………………”盛惟喬被這突如其來的告訴噎的好一會兒沒作聲,良久才不可思議道,“您說什么?”
高密王妃抬眼看著她:“公孫喜試圖帶著孟皇后那賤婢離開皇宮的時(shí)候,是我?guī)土怂彩俏矣H手將孟皇后推落懸崖的……這番經(jīng)過,建安跟云陽、廣昌三個(gè),都是清清楚楚!只是因?yàn)槲艺f了讓她們別說出去,三個(gè)孩子都是孝順體貼,果然誰也沒告訴,包括她們的爹娘。”
“后來在快到汝州的時(shí)候,戚見珣的死訊傳來,建安一則心疼她親娘,二則心疼她外祖父,一個(gè)沖動,把事情通過黃家父子,捅給了孟歸羽……這會兒孟歸羽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真相,私下里同黃家聯(lián)系,黃家父子討論的時(shí)候,恰好被親自送茶點(diǎn)過去的建安聽到,那傻孩子……那傻孩子于是就……”
王妃說到此處,大顆大顆的淚水砸到衣襟上,哽咽的講不下去了。
盛惟喬也是臉色蒼白,喃喃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婆媳相對無言了會兒,王妃強(qiáng)打精神,說道:“這事兒涉及前朝,我知道你也做不得主,回頭我跟密貞說吧!”
“母妃保重!”盛惟喬嘆了口氣,也不想繼續(xù)留下去了,畢竟這事兒確實(shí)如王妃所言,與前朝有關(guān),得容睡鶴親自做主。
她正要告辭,高密王妃忽然道:“康昭!”
盛惟喬不解的看向她:“母妃?”
“你可知道,密貞當(dāng)年流落在外的真相?”王妃抿著嘴,直直的看著她,輕聲問。
“……還請母妃指點(diǎn)!”盛惟喬聞言心頭一跳,還以為婆婆打算給自己解惑了,誰知道高密王妃聞言露出失望之色,說道:“我只是想知道,密貞的想法?”
盛惟喬心說,他能有什么想法?只看他如今對待你們這王府的態(tài)度,還不清楚嗎?
不過草草跟婆婆道別之后,回到郡王府,到了晚上,等容睡鶴回到后面,她三言兩語說了建安郡君的事情,見容睡鶴皺了下眉頭之后沒說什么,就問:“對了,密貞,今兒個(gè)母妃問我一件事情:就是你當(dāng)初……是怎么流落在外的?”
“乖囡囡,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gè)了?”容睡鶴正在解開外袍,聞言手一頓,笑著問,“之前好像有跟你說過一些的?”
盛惟喬板起臉,說道:“你還好意思講?你之前的那些說辭,一套比一套編的像,其實(shí)卻沒有一句是真話!”
她認(rèn)真的看著丈夫的臉,這會兒她已經(jīng)換好衣袍,正跪坐在睡榻上,站在屏風(fēng)前寬衣解帶的容睡鶴是側(cè)對著她的,旁邊的燭火,恰好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使得這兩年南征北戰(zhàn)中磨礪出的鋒芒稍稍減弱,望去眉眼別有一種溫柔。
此刻含笑回睇盛惟喬,說道:“怎么會沒有一句是真話呢?有一句肯定是真的啊,比如說,我千里迢迢從長安淪落到南風(fēng)郡,必然就是上天要將你許配給我啊!”
“說正經(jīng)的呢!”盛惟喬聞言展容一笑,但很快又干咳一聲,說道,“這事兒我很早就問起來過了,你也瞞我瞞了不是一天兩天!這么著,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告訴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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