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站在樓梯轉角的田甜將下面這些所有都看在了眼里。她輕皺了一下眉頭,最后上樓去打了一個電話。柳志桐是很厲害,可是眼前他的情緒很不穩定,甚至田甜無法判斷他會不會把情緒發泄到病人身上去,所以她唯有跟上面說,申請換醫生了。
這邊張小莫還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么事,躺在床上,她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感覺著孩子們的存在:“寶寶,對不起。你們還要再等一陣子才可以見到你們的爸爸了。他現在也在努力著,所以,再耐心一點點吧。”
哼著自己還記得的那些童謠,慢慢的,慢慢的,她就這樣睡了過去。
在睡夢中,她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在f市的那套江邊別墅。曾經,龍成軒想在那里與她共處一夜,但卻被一個電話急召離開。現在想起當時他那郁悶的表情,哪怕是在夢中,張小莫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再后來,魏芳芳的事,去雪域的事,龍成軒從天而降時那一刻,她覺得哪怕是這世上最美的童話里的男主角,也帥不過他那一刻的模樣。
是的,她的男人沒有騎著寶馬,沒有腳踏祥云,更沒有手拿鉆戒,鮮花出現在她面前,可是那樣臨空而降,卻是超過了這世上所有的男人。
再后來,一次又一次,龍成軒總是會在她最危險和最需要幫助時出現,然后一次次的將她從危險中拯救出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啊,一直讓她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是的,安心感!
或許她以前都沒有發現,自從小時候,被爸爸媽媽送去給爺爺奶奶帶時,她就總在擔心爸爸媽媽不要好了。再后來,奶奶沒了,她又總擔心爺爺也會躺在那里再也不起來,直到有一天,她真的發現,爺爺再也起不來了……
回到家中,對于爸媽的陌生感,對于那個不太熟悉的哥哥的疏離感,真的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一直以來,她就是在這種感覺中生活著,所以才會對周圍的環境那樣的敏感,因為她會害怕,害怕周圍的一切。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一直淺眠。除了在龍成軒身邊,她能熟睡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給她這樣的感覺。
原來,愛早就已經深深的刻入了骨子里。只是她現在才發現而已。
就在她明白過來時,突然聽到了一聲呼喚:“小莫!”
她轉過身,看到丈夫站在了一大片盛開的鮮花之中,對著她伸出了手:“小莫,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是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以及焦慮嗎?
微笑著走過去,她握住丈夫的手,然后輕輕的依在了他的懷抱里:“只要是你,讓我等多久都沒有關系。所以,不要說對不起,也不要勉強自己。在最合適的時間里醒過來就好,好嗎?”
聽到她這樣說后,龍成軒的眼里是滿滿的疼惜:“小莫,我怕你擔心……”
“有你在,有老媽在,不用擔心我。大家都會照顧好我的。所以,你現在先照顧好自己,然后再來想我好嗎?我和寶寶,我們三個人,都會一直一直的等著你的。一直等到你平安歸來。”
她的話讓龍成軒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小莫,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到時,我會更好的保護你,還有我們的寶寶。”
“嗯,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很幸福!所以,我會為你等下去!”
突然之間,狂起了漫天的狂風,將一地的鮮花吹起,而龍成軒也消失在這片風與花之中,只留下一句:“等我……”
“阿軒!”一聲輕呼,她從睡夢中醒過來,撫著肚子,卻發現自己還睡在房間之中。
原來……只是一場夢。她無奈的嘲笑著自己想太多,然后慢慢的坐了起來。
換好衣服,下樓,她來到了重癥監護室外面。龍成軒還是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就像早上她看到時一般模樣。這樣的他,讓張小莫實在沒辦法與夢中那個他聯系起來。
伸手輕輕的在玻璃上描繪著龍成軒的輪廓,她輕輕的說道:“阿軒,不要急。慢慢來!我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要一起走過。所以……一定要慢慢的恢復,不要勉強自己。我和寶寶都會等著你的。”
可是為什么呢?明明是這樣說著,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站在走廊那邊,正準備過來的田甜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疼與感動。這,或許就是愛的力量吧?
因為愛,所以才會愿意背負著痛苦一直堅守著。
想到這里,她都忍不住有些埋怨一直躺在那里的兒子,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讓他所愛的女人不再為他流淚呢?
但是她也知道,以兒子那性格,如果知道張小莫來了,而且在哭的話,只怕早就要醒過來了吧?所以才會發生今天早上那樣的事情?
柳志桐說過,那種情況對龍成軒的恢復并不太好。但是在知道他對王尉波的想法后,田甜開始不太相信對方的判斷。或許,等明天的新醫生過來,她需要重新咨詢一下才是。
就這樣,張小莫在病房外,一直守了三個多小時,這才在田甜的勸說下,出去散步。
可是散步的話,又要去哪里呢?這里她不熟,唯一在早上出去了一次就迷路了。而且也沒有熟悉的人。難道就這樣傻傻的看風景?
這樣想著時,她自己都怔了一下。曾經的她,可是一個人可以呆上幾個月也沒有關系,現在為什么身邊沒人陪就不知道要怎么辦了呢?
果然,還是被寵壞了嗎?她笑著搖了搖頭,然后自己開始往外走去。不過就是個認路而已,她今天早上也是想事情,所以才會迷失了方向,現在注意一點,應該難不到她。再怎么說,也是經過一些鍛煉的。好歹在非洲,她還能自己找路逃命呢。
可是她剛走到外面,就遇上了王哥:“出去散步?”
“嗯。”
“我陪你吧。”
知道王哥是擔心自己又像早上那樣迷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這一次我會記著路的。”
王哥還是有些不放心:“反正我現在也沒什么事,陪你走一走吧。我對這里比較熟,會知道哪里的風景比較好。”
嗯,這樣一說,她還真是有點心動,便點了點頭:“那好吧,麻煩你了。”
“都叫我哥了,還這么客氣?該打!”不輕不重的一下拍在張小莫的頭上,讓她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以前從來沒有人打過我。”
“啊?”
“我爸因為小時候忙不過來,把我送到爺爺家呆著,大概是心有愧疚,所以從來沒有罵過我,更別說打我了。我疇哥哥雖然跟我不是一個媽媽,但是也超級疼我的,更加沒有碰過我了。王哥你是第一個打我的人。”
只是一個玩笑,卻沒想到她會這么當真,王尉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依著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直接說出來:“以后不聽話,還打!”
雖然說得像是兇人的話,但是對于張小莫來說,卻一點也不害怕。不但不害怕,反而還忍不住笑了:“王哥!”
“嗯?”
“說這種話時,臉不那么紅會比較有氣勢。”
竟然被這丫頭給笑了。王哥有點郁悶,可是在看到她的笑臉時,又覺得,只要她開心就好,其它的……就無所謂啦。
抱著這種想法,他索性也不再反駁,帶著張小莫開始往外走去:“現在是秋天,那邊雖然有一段上坡,但是坡不陡。在那里有個小亭子,不但可以看到山谷里各種不同顏色的樹木,還可以看到夕陽。嗯,今天天氣不錯,說不定會有很漂亮的晚霞。”
雖然還沒看到,但是光是聽聽就感覺很棒,張小莫笑著點頭:“好!”
這一路走過來,風景果然不錯。她不由得感嘆:“我早上怎么沒想著往上走呢?如果我往上走,就可以看到這么漂亮的風景了。”
“還好你沒往上走,不然我還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找你。”看到她有些喘,王哥扶著她在路邊的椅子坐下:“先休息一下,然后再走,不然身體吃不消的。”
扶著她坐下后,王哥才說道:“你懷著孕,月份也大了。如果沒有人帶著你,你會下意識的往下走。這是一種本能。”
原來是這樣,她點了點頭,然后轉頭看向四周:“真的很漂亮。要是阿軒醒了,我一定要帶他來這里看看。”
“這里的風景,這小子沒少看過。”王哥感嘆一聲:“別人都道龍家風光無限。卻不知道這些風光背后,是龍家人費了多大的心力與血肉才筑成的。就你家那位,這已經是第六次住進來了。不過,這一次,能有你陪著他看這些風景的話,他應該能看出點花來吧?”
知道是一句調侃的話,但是張小莫的臉還是忍不住紅了:“王哥你不厚道,又笑話人。”
他笑了笑,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轉頭看向了遠方:“曾經,我也因為受傷在這里住過幾次。唯一的一次,是你嫂子陪著我一起的。那次也是差一點就沒了,臨了好像聽到她在哭,結果我就拼了所有的力氣,讓自己醒了過來。”
“你知道嗎?那是我見過的,她最丑的模樣,哭得一臉的眼淚鼻涕。還好她不喜歡化妝,不然就更加沒法見人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的丑的她,在我眼里,卻比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漂亮,都要好看。”
“然后,她在這里陪了我整整三個月,每天伺候我,等我可以下床了,就用輪椅推著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正是因為有她陪著,所以我才能康復得那么快。而且,也是因為有她陪著,我才覺得……原來這些早就看厭了的風景是那樣的美。”
聽到王哥這些話,張小莫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妻子已經過世,她還可以開幾句玩笑調侃一下。可是現在,她發現就連那些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在真正的愛情面前,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王哥……”
發現自己的話題似乎有些沉重,王尉波轉頭對頭她笑了笑:“知道嗎?我讓成軒幫我從國外找來一具水晶棺材,將她放在里面密封好,然后沉入了西湖湖底。這也是為什么,我不愿意離開西湖的原因。因為我覺得,只要呆在那里,她就一直在陪著我。”
“可是,這一次成軒讓我出來,也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如今她依然活在我心里,但如果我一直像以前那樣活著,絕對不是她想要的。哪怕是為了她,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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