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意的小院兒原本是在西排南頭與順心的小院兒對門的。那個位置,離院門近,離水井也近,進出和打水都相當方便。只是后來二管家尋了個由頭,把順意調到了東排最北的這個小院兒,離水井最遠,每日光打水都是個問題。
估計順心和二管家也就是為了叫順意吃水困難一點,為了堵他的心,才把他調到了東頭來。
只是他們沒有料到,順意的小院兒調到了東排,就與王府的大花園相鄰了。而且更不會想到,府里剛來的粗使小廝益喜竟敢攀墻往花園里看。更更不會想到,這益喜膽大包天,不但偷看了,竟還打起了主意。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櫻桃。
怪只怪,這王府里頭種什么不好,偏要種什么山藥,更加偏偏還要種在櫻桃小院兒的墻外頭。那么近的距離,看見了,怎么能不動心思?她可是喝了兩頓湯了,中午這一頓眼看著又要喝湯,見到吃的,她怎么能不動心思,怎么能?何況在山藥叢邊上,她還發現了花生和蕓豆?櫻桃本就是個假小廝,意識里曲服順從,不可逾矩的念頭相當薄弱。
山藥有一點點爬墻虎的屬性,碧綠的葉子攀的一叢一叢的,也是個不錯的景致,估計蕓豆也是跟山藥一樣的用途,是種來觀葉的。至于花生,估計是哪位千金在這吃東西時不小心掉到地上,自己生長的。左一棵,右一棵的并不規律,而且櫻桃總共才尋到三四棵。
墻這頭,自己跟益方餓的頭暈眼花只能靠吃野菜渡渡日。墻那頭,花紅柳綠,各種果子食物,充足豐沛。
左右,這些貴族貴人們也沒打算吃這些果子,就這么眼睜睜的扔了也太可惜。不如裹了自己和益方的腹,也充充他們那餓扁了的肚皮,怎么也叫這些食物發揮一下它們的作用,也不枉白來這世上一趟。櫻桃如是想著,看向園中景物的眼神越發閃亮。
“你在這做什么?!!”身后突然傳來益方急急的,帶著低低怒意的聲音。
“你洗完澡了?這么快?”櫻桃叫這聲音嚇了一跳,回身時有些急,晃的椅子也跟著顫起來,嚇的益方趕緊上前扶住,并壓著怒氣,低低的喊道:“你快下來!!”
“下來,下來。”櫻桃順從的,乖乖的下來。
“你不要命了!這事要是叫別人知道了,你小命不保!”益方動作麻利而且干凈的將椅子送回順意屋里,并拿掃帚清理了剛才椅子壓在泥地上留下的印子。
“益方,這墻那頭是什么?”櫻桃沒在意益方說了什么,她現在正處于興奮中。
“管是什么呢,與咱們這些下等小廝,那是沒有關系的。你可記住了,凡事萬不要與家中的主子扯上關系,否則,下場慘的很。”
“那邊就是王府花園吧?真大,真美!!”櫻桃哪聽見益方說些什么,兀自陶醉在剛剛所見到的景像里。
“益喜,這個你可真不能再看!!不要再說了,不要叫別人聽見!!”益方低低的說完這一句,就伸手緊緊的捂著櫻桃的嘴,把她拖進了屋里。
益方的手,粗糙厚實,帶著股淡淡的皂莢味。別看他身板不怎么樣,力氣卻大的很,幾下就將櫻桃拖進了屋,使勁兒按在椅凳上。
“益良的事,我本不想跟你說。可是誰能想到你才來一天,比益良還膽大!”益方坐下,輕嘆口氣,幽幽的道:“原本,二管家給意叔調院兒,他想調到西排去的,誰成想西排有人了,只能搬來了這里。一到這院兒,意叔就千叮萬囑,可是益良還是沒忍住。偷偷攀墻去看時,叫那頭的園丁捉了個正著,也正因此,被打了個半死,送回家去了。”
“哦…...”這事似乎對益方打擊很大,他整張臉都慘白了起來。
這走到哪里,主子用的,看的,玩的東西也是不容下人沾觸的呀。很正常啊。櫻桃倒是無所謂,若是想做賊又怕挨打,那活該餓死。
“益喜,所以你萬不能再去瞧了。瞧幾眼,又不裹腹,又不能穿,白白的招來一頓打。這事便是小主子也保不了你。”益方苦心相勸。
“益方。你可見過墻那頭的景致?”櫻桃卻跳了另一句話。
“啊?”益方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可知道,墻那頭,都有些什么?”
“不知道。”益方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往櫻桃身邊湊了湊:“你以后不能再去偷看了。不過你剛才瞧見了什么,先跟我說說來。”
哼哼,小子,就怕你聽進去了,就再耐不住好奇。
櫻桃壞壞的浮起個笑,迎著益方湊上來的臉,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的,將那花園景致添油加醋的描說了一番。最后,特別說了說園中可吃的果子,葡萄,山藥,還有花生和蕓豆,以及可能會有的各種美味,把它們的各種吃法,各種味道全部繪聲繪色的講了一遍。
話音落,小屋里陷入安靜。
眼下正值正午,吃午飯的時候。兩人昨晚喝的是湯,早晨喝的是湯,中午飯還沒吃。這一番話說的,兩人同時響起了腹叫‘咕嚕嚕……’。
“想,想不到王府花園竟這般美妙。簡直是天上仙境一般。”過了半晌,益方才直著雙眼,癡癡的,低喃了一句。
“美妙自然美妙,你若真見了,必也會如益良一般,想再見第二眼。”櫻桃試探著:“何況園中有那么多可吃的,咱們現在又身陷窘況,若是弄些來吃……”
“不行不行,那怎么能行?那可是王府花園!!益喜,你怎么敢這樣想?”這話說的極免強。他自己的肚子叫的極響亮。
“王府花園怎么了?那不也是一處園子罷了?結了果子,長了葡萄,那也是用來吃的。可是人家只看不吃,白白的,全都浪費了,還不如裹了咱們的腹。再說,那么多的東西,少上一兩件,誰能看得出來?”櫻桃已經開始誘哄益方。
益方的腹叫聲更響了。他臉色有些難看,咬著牙:“就是……不行……”這話說的,綿軟無力,毫無立場。
“嘖嘖,你是真沒嘗過烤灰豆根的滋味兒啊……”吧啦吧啦,櫻桃把園中那幾樣吃物的吃法和味道又重復了一遍,看著益方越加難看的臉色,她壞壞的湊上去:“只看不吃,可真是浪費!!明明肚子都餓扁了,身與美食相鄰,卻不敢看,不敢吃,可真是太笨太蠢!!”
“我!!!”益方猛的一撐眼眶,又慢慢縮回去,有些垂喪的:“這事兒若是叫意叔曉得了,他非剝了咱們的皮不可!!”
那就是說,他同意了?櫻桃咧咧嘴,高興的:“不叫他知道不就行啦?這屋里就咱們兩個,你不說,我不說,他到何處去曉得?”
接著,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益方身邊,把他垂的低低的頭使勁兒托起來,學著以前大人們揉她發頂的樣子,狠勁兒揉揉益方的發頂:“放心跟著我干,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有房住,有妞泡。還要爭取有人伺候著。”
益方叫她逗的笑起來:“這話可不敢說。真不知你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真是叫小主子養在山村里養野了。”
“那有什么?粗使小廝就不是人啦?做的好,照樣有升遷的機會。等升上小廝,就有一名粗使小廝可使喚。若是升上大廝,就有兩名粗使小廝使喚。再者,若是能升上個管家做做……”
這話沒說完,叫益方捂了回去:“你可別打管家的主意,那可都是在府里呼風喚雨的主兒,曉得了,沒咱們的好果子吃!!”
“曉得,曉得!!~”櫻桃無奈的推開益方,聽他又一聲腹叫,無奈的:“好好,這事先不提。咱們先吃飯。”
“嗯咧。”益方眼里浮起幾絲神亮。叫益喜說的,他現在更餓了,恨不得吃上十個饅頭才好。可惜,現在一個饅頭都沒得吃。
小院兒沒有廚房,只在順意的房里有一只火爐子。一般夏熱時就搬到院子里燒火,冬日了爐子才搬進屋。不過介于順意體寒的體質,火爐一向是在屋里生的。
櫻桃早就用火爐做好了湯,兩人里外忙活了一會兒,就擺好碗筷,盛好湯了。
“今兒個,多少能喝個飽!!看這湯也挺稠,多少頂會兒餓。”益方略有安慰的,這湯聞上去真香,益喜的手藝真不錯。
“快喝吧。”櫻桃端起碗,兩人‘呼嚕嚕’喝起來。
“啊喲,真香哦!!”正喝著,院兒里傳來一道翁聲翁氣的聲音:“這是吃什么呢?”
益方一愣,忙去開房門,只見心冬和心夏兩個正站在院子里。見益方開門,兩人雙雙往門口擠來,伸長著脖子往屋里瞧,想看清里頭吃的是什么。
一邊瞧著,心冬一邊念著:“你們的用度不是不夠么,怎么竟還有午飯可吃?聞上去,還這么香?”
“管你什么事?你快出去!”益方急急的攔住兩人。可他力氣再大,哪里能攔得住比他大一號的兩個雙胞胎?
“益方,叫他們進來吧。”櫻桃又喝一口湯,故意弄出響亮香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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