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是六月中旬,陽光正好,風(fēng)也不燥。
本該是令人心情愉悅的季節(jié),卻叫南渝百姓們憂心忡忡——南渝西越即將開戰(zhàn)。
爹娘擔(dān)心兒子,妻子擔(dān)心丈夫,孩子擔(dān)心父親。所有的人,在這一天都是眉心深鎖。
謝芳華沒有去送慕容瑾,倒是夏皇后陪著皇帝去送了夏凌生。
看著夏皇后擔(dān)心兄長的目光,聽著她對兄長在外征戰(zhàn)的囑托,慕容瑾面上略帶微笑,心中卻很不是滋味兒。
好在陳知梔和謝烯然來送他,說了不少叫他放心的話。
南渝大軍浩浩蕩蕩地離開城門,慕容瑾卻始終沒有注意到城樓之上那始終移不開的深邃眼瞳。
謝烯然陪著陳知梔都在大街上,看著街上來去匆匆的人,說:“我想入朝為官。”
“嗯?”陳知梔瞇了瞇眼睛,顯然有些驚訝。
這種時候,皇帝根本顧不得文官,謝烯然突然提出入朝之事,難免會讓陳知梔感到奇怪。
仿佛知道對方會是這樣的態(tài)度,謝烯然也只是笑著說道:“雖然朝廷像個煉獄,可我不下煉獄誰下煉獄?”
是了,謝老丞相如今就只有他一個孫子,日后若要謝家榮華,只能靠他。
陳知梔不語,心中莫名壓抑。
見她如此,謝烯然停住腳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瞇瞇地說道:“陳二你這是在擔(dān)心我嗎?”
知梔停了腳步,撇過頭故作輕松地看他,“你覺得我會擔(dān)心你?”說著她還挑了挑眉。
謝烯然愣了愣,輕哼一聲,把手從陳知梔肩膀上拿下,將頭轉(zhuǎn)到另一邊,不叫陳知梔看他的表情。
陳知梔見他如此,想了想,問:“外公怎么說?”
“他以前逼著我入朝為官,現(xiàn)在倒不支持了。”謝烯然回過頭。
“沒事,你若是真的想做,我支持你!”陳知梔笑了兩聲,說道。
謝烯然看著她的滿臉笑意,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yáng)。
知梔,你要是能一輩子這般眉眼帶笑,我若真的下地獄也足矣。
“對了。”正當(dāng)謝烯然想得入神時,陳知梔突然敲了一下腦袋。
“怎么了?”謝烯然好笑地看著她。
陳知梔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身去看正前方,問道:“我姐姐,是不是要去周迦寺了?”
“對啊,怎么了?”
陳知梔眼珠子一轉(zhuǎn),然后反應(yīng)過來,笑嘻嘻地嘀咕:“這事兒不簡單啊……姐姐始終還是擔(dān)心瑾哥的。”接著,她清了清嗓子,抬高了聲調(diào),“謝烯然,你就跟外公好好說說你想為官,我想他會幫你的。”
雖然沒有搞清楚陳知梔說這句話的目的,但謝烯然還是微笑著應(yīng)好。
謝烯然把陳知梔送回陳府后,自己便回了丞相府。
看見謝烯然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陳知梔才轉(zhuǎn)身進(jìn)府,而當(dāng)她回到屋子的第一時間,竟然是收拾自己的衣物。
一切準(zhǔn)備好后,她本想直接關(guān)門而去,但是剛走到門口,她似乎想起什么事兒,來到書桌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封信,用硯壓好紙后,才背著包袱,從窗戶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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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后,謝芳華啟程去了周迦寺,隨行的人不多,除了清芝,還有兩個婢女和四個侍衛(wèi)。
來到周迦寺這天,謝氏親自帶著人來接謝芳華。還有周迦寺的主持清真大師和周迦寺的小禪師小尼姑們。
由于皇帝之前的圣旨,清真大師將謝芳華安排在一個僻靜的院子里,門外由四位侍衛(wèi)看管,兩個婢女將每日的吃食交給清芝,再由清芝傳給謝芳華。
“母親,慕容如今征戰(zhàn)在外,知梔現(xiàn)在又愛與烯然一起出去玩,父親一個人在家孤獨(dú),您找個時間回去陪陪父親吧。”路上,謝芳華扶著謝氏,微笑道。
謝芳華的話不無道理,只是謝氏也擔(dān)心自己的女兒,拍了拍她的手掌,才道:“你父親也是習(xí)慣了,不用擔(dān)心她。倒是你啊!你看看你,進(jìn)宮半年,越來越瘦了。”
謝芳華看了一眼前面帶路的小尼姑,又對謝氏道:“母親,我在這周迦寺也不能見人,您也不必?fù)?dān)心我。三個月后我便回宮,屆時再回家看看您和父親。”
謝芳華都這么說了,謝氏自然明白她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否則在宮中待得好好的,也不會來這周迦寺。
“好吧,你注意安全。母親這幾日就回去。”
謝芳華聞言,這才放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進(jìn)了偏院,謝氏和小尼姑一道離去,侍衛(wèi)婢女也各司其職。
六月底,邊疆傳來消息,南渝西越正式開戰(zhàn)。
悶熱的天氣,叫謝芳華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在如今可以隨意一點(diǎn),讓她可以穿上以前簡單的衣服。
褪去一身繁華,普通的裝束和淺青的淡雅服裝,讓清芝看了不由感慨:“娘娘穿什么都好看。”
謝芳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貼身衣物,微微笑道:“清芝,周迦寺這邊就靠你周旋了,我即刻動身去西越路魚。”
路魚是西越南渝交界的一個小城,兩軍交戰(zhàn),這地方也算是個魚龍混雜之地。
清芝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早早準(zhǔn)備好的細(xì)軟遞給謝芳華,“小姐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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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平靜的京城。
這是暴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當(dāng)謝烯然知道陳知梔留下一封信就離開京城的消息時,他便猜出了陳知梔的去向——路魚。
西越南渝交戰(zhàn),路魚是唯一一個連接兩國的地方。
心中氣憤陳知梔不辭而別的同時,謝烯然也更加擔(dān)心陳知梔的安危。
思及此,謝老丞相已經(jīng)到了他的面前,坐下,“烯然找我來,不會還是為了入朝的事情吧?”
這已經(jīng)不是謝烯然第一次第二次找他了。
自從慕容瑾走后,謝烯然每天都要來找自己一次,這叫謝老丞相真是哭笑不得。
謝烯然嘆了口氣,想到陳知梔他就無法靜下心來,“爺爺,我擔(dān)心瑾哥,還有陳二,她一定也去了路魚。”
謝老丞相聞言,愣愣,才笑著說道:“是啊,瑾兒去了戰(zhàn)場,知梔那丫頭也一定去了。當(dāng)然,老夫想啊,芳華多半也會去的。”
“爺爺怎么會這么說?”謝烯然滿臉驚訝。
謝老丞相捋了捋灰白的胡須,瞇著眼睛看孫兒,“芳華那丫頭從小不就這樣?明面上是去周迦寺,實(shí)際上啊……唉。”他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謝烯然明白爺爺?shù)囊馑肌?br />
軟禁,無非是為了更好的掩飾。
掩飾什么呢?自然是昭儀娘娘去了路魚。
“爺爺,孫兒真的想好了,孫兒一定要入朝為官的,”謝烯然想起來了自己的正事兒,連忙拉回話題,“反正,您要是不答應(yīng)孫兒,孫兒天天找您,天天纏著您。”
謝老丞相看著他,“烯然可知,為何爺爺不想讓你進(jìn)朝?”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明明最開始是爺爺逼著他做官,后來卻百般不愿。
唉。
老人心,海底針。
謝老丞相見謝烯然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敲了敲他的腦袋,“爺爺只是不想讓你在朝廷中與人勾心斗角,而是想讓你每天過得開心一點(diǎn)。”
他的孩子們啊,一個個都很能干。
兒子兒媳為國捐軀,女兒嫁給大商人,是個賢妻良母。就連外孫女兒芳華都很聰明。
對了,還有個孩子。
慕容瑾。
一戰(zhàn)成名,是個厲害的角色。
他能過發(fā)現(xiàn),每次孩子們聚在一起,總是知梔的笑容更多一些。想來,也是因?yàn)樗槐貫榧易鍝?dān)心,不必為前路忐忑。
他希望烯然這是這般模樣。
將這些心里話講給謝烯然聽后,對方怔住。良久,才道:“爺爺。您也知道,很多事情你不掙別人偏偏要來搶。既然爺爺這么想,那么孫兒也就不必圖什么宏偉大志了。孫兒只想,一層一層地幫謝家褪去榮華。”
謝老丞相靜靜聽著。
謝烯然緩緩抬起頭,微微皺眉,也靜靜地看著謝老丞相。
良久,謝老丞相開口了:“爺爺會幫你留意適合你的官職。”
謝烯然沒想到謝老丞相真的答應(yīng)了,先是愣了一愣,最后,他笑了,笑得很開心,“多謝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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