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驁跟張仲謀聊“香積電的產(chǎn)能要確保絕對優(yōu)先供天鯤”這個問題時，他們實際上在聊什么？

    在張仲謀眼里，顧驁當然是真心在聊天鯤的供應鏈安全。

    但顧驁自己知道，他聊的是別的。

    在顧驁的計劃里，等王安眾叛親離、跌入低谷的時候，他是肯定要出手對王安電腦巧取豪奪的這一點在目前其他人眼里，覺得不可能，但顧驁知道很可能。

    因為他前世研究過王安這名業(yè)界華人前輩榜樣的事跡雖然顧驁前世對歷史不怎么感興趣，但作為一名人，對于曾經(jīng)差一點兒走上行業(yè)巔峰的華人前輩，多少還是會討論的。

    前世他在支付寶的時候，經(jīng)常一群搞技術的同事，閑著沒事兒在內(nèi)部論壇上對這些案例復盤、指點江山，還扼腕嘆息。

    顧驁既然知道原本歷史上，王安會在88年因為徹底看透了兒子的無能、而把公司傳給愛德華米勒重整。那么這一世顧驁就有信心開出足夠的價格，讓王安把公司交給他重整。

    顧驁至少比愛德華米勒更有希望讓王安這個牌子起死回生吧，無非顧驁要的股份更多罷了。

    但他相信，王安電腦這家公司、這個品牌，在王安心里，肯定是比他兒子還要重要的，這是他一生的心血。只要能讓王安看到“這個牌子能活下去”，這就是第一順位的考量。相比之下，股權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尤其對一個癌癥晚期、再過兩年就要死的人。

    同時，顧驁也算過，這一世，因為他自己這個蝴蝶效應，王安提前了半年來中國刷名聲、也幫他兒子王列刷名聲。所以王列趁熱打鐵接班也會加速。

    更早上臺，就會讓人更早看清他的無能，從而徹底失望。因此顧驁估計，王列被老爹勸退、圖謀找一個愛德華米勒型的接盤者的時間，也會同期提前。

    或許是提前幾個月，從88年上半年，提到87年底。

    那么，促成這種提前的外部因素，是否滿足呢？顧驁認為是滿足的。

    因為歷史上，85年10月份開始，因為日元、馬克瘋狂升值、美元貶值帶來的這波美股大牛市，就是持續(xù)了兩年左右，到87年10月19日，黑色星期一，爆發(fā)了一波巨大的股災。

    當然了，顧驁并不記得10月19日這個具體日期，他只知道87年年底左右，美國是有一波大股災的。

    歷史上那玩意兒一天之內(nèi)跌掉道瓊斯25的市值，納斯達克稍微好點沒那么慘，但因為87年納斯達克整體盤面還不大，絕對金額占比不高。所以綜合算下來，一天之內(nèi)相當于美國當年八分之一的錢就蒸發(fā)了。

    而除了那天“黑色星期一”之外，那一波行情前后兩周那些日子里，加起來跌掉的點數(shù)也跟“黑色星期一”當天差不多多。累計相當于是腰斬了美國股市、蒸發(fā)了相當于美國當年30的錢。

    通用電氣、西屋電氣、波音、可口可樂、貝爾電話、運通辦百夫長黑金卡的那個信用卡公司，都是那一波里股價腰斬的典型。

    本來當時就處在頹勢中的王安電腦更是慘，腰斬了之后再腰斬，兩周之內(nèi)80市值沒了，場面極其殘忍。

    王氏家族持有的那部分公司主要股權，在86年市值一度達到40億美元，股災后只剩不到10億美元市值了。當然歷史上到88年交盤給愛德華米勒的時候，已經(jīng)連3億美元都不到了，后面還會繼續(xù)慘繼續(xù)跌

    股災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美元貶值后為期兩年的外國資本對美元資產(chǎn)買買買的過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歷史上85年底開始出現(xiàn)的垃圾債、杠桿惡意收購等操作，在股市上開始泛濫。

    眾所周知后來被罰款11億美元、坐牢10年的垃圾債杠桿收購之王米爾肯，就是85年底左右開始發(fā)明出垃圾債杠桿的。

    當然這一世，米爾肯如今也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但他并不會再收獲首次發(fā)明

    “通過惡意收購科技公司然后砍掉研發(fā)部自廢長期武功換取短期一兩年內(nèi)財務報表好看炒高股價然后等產(chǎn)品換代時技術不足隱患暴露之前就拋盤跑路”

    這一毒招的名聲，而載入史冊了。

    他只能收獲對上述毒招的一半發(fā)明名譽權。

    也就是說，“通過垃圾債杠桿、扮演門口的野蠻人惡意收購”這個要素，還是他發(fā)明的。

    但是“收購科技公司后砍掉研發(fā)部做漂亮財務報表”這半點，已經(jīng)被顧驁指使的黑石基金彼得森、施瓦茨曼發(fā)明出來了，輪不到股災禍首米爾肯再來專美于前。

    無非顧驁是“善意收購”，而且是靠自有資金善意收購，沒有用垃圾債杠桿。

    顧驁的“善意”是不容置疑的，因為在界定一個收購方是否善意還是惡意時，一個重要考量指標是收購方“是否企圖繞過公司現(xiàn)有高管層”。

    而顧驁并沒有繞過當時的德州儀器高管層，他和彼得森，跟德儀當時的約翰夏柏是經(jīng)營觀點一致的，只是跟常務副總裁張仲謀意見相左。所以德州儀器砍掉半導體研發(fā)部，是約翰夏柏自己的決策，顧驁和彼得森只是“附議”，放大了約翰夏柏的話語權，所以他們真是太無辜了。

    原因細節(jié)就不再多分析了，一言以蔽之，85年四季度開始的美股牛市投機剛被業(yè)內(nèi)看明白的犧牲科技公司長期競爭力做漂亮短期報表這兩招一結合，就是會在兩年的發(fā)酵后，在98年四季度釀成巨大股災。

    即使略有蝴蝶效應，股災提前或者退后幾個月，也無所謂。

    因為到時候，很多科技股會因為這一波不信任，而普遍大跌。

    歷史上，王安電腦的股價徹底崩盤，也是發(fā)生在87年10月大股災之后。因為投資者普遍開始反思“王室電腦是不是也跟其他那些10月19號死掉的科技股一樣，屬于目前這一代產(chǎn)品業(yè)績看著還不錯，但缺乏向下一代科技產(chǎn)品過渡、并且始終保持市場競爭力地位的能力的那一類型”。

    一旦這種反思開始醞釀，科技股股價崩盤都是在所難免的。

    因為這種反思就意味著“原先別人因為你現(xiàn)在那么牛，認為你還能牛15甚至20年”，而反思之后，他們就會意識到“原來科技公司的霸業(yè)是那么脆弱的，現(xiàn)在即使行業(yè)內(nèi)最牛，可能也就保持必牛五六年。六年之后說不定就不牛了”。

    這肯定要導致遠期市盈率的暴跌。

    顧驁很篤定，科技股災和“王列上任后一兩年，被老爹看清他沒有遠見”這兩件事情只要都發(fā)生了，那么王安謀求外部接盤者的時間點，肯定就臨近了。

    顧驁今年把學習機做好、做扎實，并且吸納一批王安電腦如今就出走的技術骨干，積累磨合個一年多。等明年底的股災后殺進去接盤王安的剩余遺產(chǎn)，那還怕不能在88年研發(fā)出足以匹敵蘋果公司的封閉式系統(tǒng)個人電腦嗎？

    當然了，團隊磨合、高層變更，損耗是肯定的。

    用正常招數(shù)，顧驁還不敢保證競爭力全面爆掉喬布斯。

    所以，才有了剛才他利用張仲謀的那一步棋。

    顧驁知道，蘋果公司84年的個人電腦，就是用摩托羅拉68000型的，未來的研發(fā)計劃，目前看來還是沿用這一技術路線。

    而顧驁目前做游戲機，也是一路積攢的68000這條技術路線的研發(fā)經(jīng)驗。

    所以，顧驁希望等88年10的摩托羅拉68000最新款上市時，摩托羅拉已經(jīng)“自廢武功”，完全因為不劃算而放棄自產(chǎn)、把所有產(chǎn)能都寄托到香積電頭上。

    而香積電可以先擺出一副“足以滿足全世界所有需求摩托羅拉系頂尖的客戶的產(chǎn)能”的姿態(tài)，引誘蘋果下單。

    然后事到臨頭交貨時，“偶然發(fā)現(xiàn)”產(chǎn)能不足，只能先給天鯤供貨也是給到時候被天鯤控制的子品牌王安供貨，然后讓喬布斯干瞪眼等個半年三個月的。

    這樣，就算蘋果公司到時候如期研發(fā)出了用摩托羅拉最新的個人電腦，他們在實際生產(chǎn)和出貨的時候，也會被硬生生卡斷半年的節(jié)奏，被顧驁先搶占在半空白市場出貨的先機。

    雖然“品牌好，晚半年發(fā)貨也沒關系”這種道理也說得通，但多一條籌碼總是沒壞處的。

    顧驁要用卡蘋果產(chǎn)能的方式，為自己再多加一份競爭力保障。

    而且，這也不算什么陰毒吧，畢竟后世蘋果公司站上行業(yè)第一位置后，也是經(jīng)常要臺積電“協(xié)調(diào)產(chǎn)能”，借機卡位一下其他同行的。經(jīng)常讓小米或者無法及時趕風口出貨。也就三星之類有自己產(chǎn)能和工藝的巨頭，可以躲過蘋果的毒招。

    顧驁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壯志饑餐喬狗肉，笑談渴飲果奴血。

    多了這么一道雙保險，顧驁自忖只要接盤王安順利、整合資源成功，自己手上的天鯤加王安，肯定可以干掉蘋果，卡住那個“/微軟開放式系統(tǒng)個人電腦占據(jù)主流后，唯一的封閉式系統(tǒng)生存機會”的身位。

    王安和蘋果是注定只能活下來一個的，不想王安死，就必須讓蘋果死。

    地球人不需要兩家封閉式系統(tǒng)，市場沒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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