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館出來外面已經黑不隆咚，99年這會兒縣城里路燈照亮的范圍還僅僅局限在幾條主干道。
李洋記得新世紀初那兩年，老西門就發生過好幾起中學里的小姑娘被社會青年堵在巷子里糟蹋的窩囊事，連帶著小半年的功夫很多大姑娘小媳婦晚上都不怎么敢走夜路，尤其是往小巷子里抄近道。
別的不說。
就連洪濤當初來網吧上班，田芳死活都不肯讓女兒晚上回家住，反而樂意她睡在網吧二樓的隔間里。
那地方就拉著一條簾子。
估計在田芳眼里，跟小巷子里那些混混相比，李洋多少還是個純白小年輕。
就是真跟自個兒閨女睡到一條鋪子上去了，也無非就是多個女婿，她可沒想到李洋年輕的身體里其實住著個老司機的靈魂。
出了門。
冷風一吹，李洋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還怪冷的。
就著下酒菜喝了點酒，李洋這會兒也是微醺。
那道老豆腐燒泥鰍的味道不賴，他吃了兩小碗的樣子，剩下的都被何久包圓了。
這老小子被自己好說歹說總算是打開了心結，胸口積累了小半個月的郁氣一下子釋放出來，連著喝了好幾瓶啤的，出門的時候已經是紅光滿面。
約好了明天再找個時間合計合計接下來的事情，李洋跟何久分開各回各家。
網吧那邊肯定還要去一趟，今天晚上是他守夜，李洋也不想讓洪濤等到下半夜。
網吧里攏共就他跟洪濤兩個人，夜班是兩個人輪流看著，今天正好輪到自己。
到了網吧。
李洋推開門鉆進屋子里，暖氣迎面撲上來忍不住打了個機靈，洪濤還在收銀臺后面玩小游戲，見李洋進來朝他點了點頭就關了游戲窗口替他倒了杯開水。
“怪冷的吧？”
“是有點冷。”
喝了口水暖了暖身子，李洋也覺著手腳活絡了不少，往機房里瞅了一眼，靠近角落的那幾個位子有好幾個人在那里抽煙，桌子上還放著啤酒，估計是約好了來玩游戲的熟人。
被他們一陣吞云吐霧，機房里頓時就烏煙瘴氣的呼吸都有點困難。
這種錢，還真不是那么好掙。
李洋想著上輩子自己在菜市場賣菜那會兒，天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起床去批發市場排隊，這邊天剛亮，飯都顧不上一口就要出攤，不管寒冬臘月還是三伏天，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如此。
現在想想，其實小日子還不錯，心里那份火氣也就淡了。
人啊就是貴在知足。
“洪姐，今晚我守夜，你等會先上去睡吧�！�
見邊上洪濤哈欠連天，李洋也不瞎耽誤工夫，趕緊兒的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招呼她上去洗澡睡覺。
明天一早還得下來替他的班呢。
“嗯，那我上去了。”
李洋的酒勁還沒完全散，這會兒腦子里仍然有些暈乎乎的，加上又是剛從外面回來，一冷一熱交替下來，一時半會還真醒不了，索性沒碰電腦就靠在椅子上瞇了一會兒。
還沒睡上十分鐘就被人叫醒了。
睜開眼。
盯著面前俏生生地站著的女孩子，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披在肩膀上，約莫二十來歲，李洋一時間有些啞然。
又瞅了瞅墻上的時鐘，竟然已經11點半了，這個點一個女孩子泡網吧來了？李洋心里總覺著有點怪怪的。
看著也不像是那種小太妹啊。
“老…老板，你這里能包夜吧？”
“包夜是從晚上12點到早上6點，10塊錢。”
跟5塊錢一個小時的網費相比，包夜6個小時才10塊錢，的確已經算是業界良心了。
不過人家一個小姑娘，李洋雖然犯不著跟錢過不去，但是也不是良心被狗吃了的黑老板。
往機房那邊瞥了一眼，這個點還是滿滿當當的，就角落里那幾個抽著煙正在聯機打紅色警戒的小青年邊上有兩個空位子。
“要不你等會兒？”
要包夜的那個小姑娘估計也不大想往那邊湊，點了點頭就靠在吧臺上站了一會兒。
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12點，這邊有幾臺機子時間已經到了，李洋正想給她安排個位子，誰知道那幾個上機的客人又過來補了10塊錢，都是要包夜，李洋也沒轍，只好問了一句她要不要去那邊先湊合著。
張彤往角落那邊湊過去看了看，見坐那邊的幾個人一看就是街上的小混混，頓時心里就萌生了退意。
李洋見狀自然知道人家小姑娘不樂意，想了想，反正自己這臺機子除了晚上自己玩玩也沒什么用，這會兒也沒什么網吧計費系統，都是每臺機子獨自設置的，立馬就招呼她過來。
“這樣吧，你用這臺機子�！�
張彤也沒拒絕。
她之前也來網吧玩過幾次，雖然不認識李洋，但是也知道這個年紀不大的老板人還挺和善的。
付了錢坐下來，李洋又說了句邊上有開水就繼續瞇著眼睛神游去了。
李洋睡到下半夜的時候，嗓子里干得厲害，人醒過來迷糊糊地聽到邊上敲鍵盤的聲音。
抬眼看了看，包夜的小姑娘正在噼里啪啦地打字，心里頓時就有點吃驚。
這速度，怕是時速幾千都有了吧！
畢竟這才99年啊，網吧興起還沒幾年的功夫，平時來網吧里玩游戲的人他也見過不少，但是還真沒見過幾個打字這么快的。
“你以前是不是玩過電腦？”
張彤這會兒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面前的文檔上面，壓根就沒注意到邊上李洋已經醒了。
突然聽到有人說話也是被嚇了一跳，一轉身見李洋盯著她，頓時就臉色一紅，嘴里嗯了一聲。
李洋這才發現人小姑娘長得還真不賴，梳著90年代最流行的那種齊劉海中分頭，濃眉大眼，雖然沒化妝，但是底子真不錯。
“我看你打字速度挺快的，是不是練過？”
李洋的確有些好奇。
畢竟紅M縣只是一個小地方，按照二十年后國內的城市劃分，假設把全國的大中小城市劃分為5個等級的話，紅M縣起碼要排到第六等以后去了。
一個這么小的縣城，別說用電腦打字時速幾千，就是會用電腦的人估計都沒太多。
“也沒怎么練，就是打著打著速度就快了�！�
李洋頓時有點懵。
這還真是湊巧哈！隨隨便便就能時速過幾千，自己要是不用五筆怕是都做不到。
凝神朝電腦桌面上瞥了一眼，這一看李洋又吃驚了，人家竟然不是在聊天，而是在寫東西？難不成還給他碰到一個文藝女青年了吧！
原本他還想著這個女孩子包夜是聊天來了，畢竟馬老板的QQ（99年還叫OICQ）才剛剛興起沒多久，就連聊天窗口都是那種灰不拉幾跟TXT文檔似的，但是吸引力已經是無可阻擋了，就連李洋自己都一口氣注冊了幾十個6位數的號碼。
畢竟這東西現在看起來沒啥用，但是做的都是五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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