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究竟前世今生都生長閨閣,在廟堂之算上缺乏經驗與認知,是以絲毫沒有察覺到丈夫的隱瞞。
知道顧韶兜兜轉轉只是想求條退路,不是當真找自己結盟后,暗松口氣之余,對于將來會不會因為崔見憐之事被太子妃母子拖下水,操心了一會覺得還是先過著再說——未雨綢繆是沒錯,可太杞人憂天了也不好不是嗎?
這時候已經是三月了,去年上巳時,由于要替宗親貴胄挑選妻子,清江郡主出面在占春館設宴熱鬧了一場。今年上巳卻依然有類似的相看宴,不過這回做東的卻不是清江郡主,而是代國長公主。
“代國姨母擺這個宴,肯定是為了姬大表哥跟姬表哥的婚事了。”宋宜笑知道這個消息后,不免感到詫異,“只是不說還沒想到:去年大姐撮合了那么多婚事,怎么姬家兩位表哥都不在其內?莫不是去年赴宴的閨秀里,沒一個能入代國姨母的眼?”
“這回你可猜錯了,還真不是姨母挑剔!”簡虛白聞言皺了下眉,才嗤笑道,“姬大表哥是根本不想成親——你想正正經經人家出來的女孩兒,誰受得了他那樣個游手好閑法的?就算女孩兒不敢管,岳家肯定也要說話的,他就不耐煩受那約束,是以一直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的不肯娶!”
宋宜笑心想姬明非還有點自知之明——他要只是喜歡逛勾欄、養外室,興許還有人家受得了,可連名義上的姨母晉國長公主都勾搭上了,這誰家做他岳父能不跳腳啊?
當然她不知道其實姬明非至今未婚,還有個要命的原因,是他那偏愛勾.引人.妻的特殊嗜好,在貴胄圈子里樹敵可是不少!
這些被他坑過的人家或親戚,怎么可能把女兒許給他?!
剩下來的也怕跟他結了親之后,他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那豈不成了引狼入室?
“那姬表哥呢?”宋宜笑對姬紫浮的印象雖然談不上好,但相比姬明非,這位已經算作風正派了。
這位總不可能也是怕成親之后被妻子管著,不再方便勾三搭四拈花惹草吧?
“姬表哥么……”簡虛白聞言,面上閃過一抹復雜之色,頓了頓才道,“他卻是因為當時才回帝都,心情尚且沮喪,是以無意婚娶——等他緩過神來時,上巳早就過了,也就沒再提。”
宋宜笑失笑道:“好不容易回來了,怎么還要心情沮喪?不是應該高興嗎?”
“當初我們被俘,雖然是蘇家與烏桓里應外合,但也與姬表哥有極大關系:他輕信外人,假傳軍令,將我們騙出營地。”簡虛白淡淡道,“是以回來后,太醫院給雪沛確診的結果出來,我跟他大吵一場,不歡而散。”
提到烏桓,宋宜笑頓時不想追問了——那段歲月對簡虛白來說可不是什么好回憶。
她忙岔開話題:“昨天底下人提醒,說咱們該做夏裳了,你喜歡什么樣子的?最近太忙都把這些事給忘記了,下人不說,我都沒注意今年時興的裝扮跟去年不大一樣呢!”
“這是提醒我該陪你出去置辦衣料釵環了?”簡虛白聞言笑道,“好吧,我明兒就陪你出去走一遭。”
他眼中閃過一抹追憶,“說起來咱們頭次見面,就是岳母帶你去挑衣料?”
說到當初,宋宜笑不禁嗔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講?可憐我只是想避雨,卻愣是被你推得扭傷了腳!我當時就想,這是誰家寵出來的紈绔子弟,那么兇!”
“我那不是誤會了嗎?”簡虛白一臉尷尬道,“我只道是跟著我的下人去找我呢——再說,后來不是帶你去上了藥的?”
又說,“我還把你抱到歇息的地方呢!哪有兇?”
“說到這個。”宋宜笑忽然似笑非笑的撫上他面頰,“你好像打小就憐香惜玉的很哪?我才那么點大,你也不放過機會占便宜?”
簡虛白哭笑不得的握住她手,道:“什么占便宜?還不是覺得誤會你在前,誤傷你在后,怕你一瘸一瘸走路會加重傷勢,你當時又只帶了個年歲仿佛的小丫鬟,壓根背不動你——想著將功贖罪,這才抱了你一段路?”
他說到這里忽然一把將妻子拉到懷里,按在膝上親了一口,輕佻道,“這也足見我有先見之明,曉得你遲早是我的人,頭回見面就心疼上了不是?”
“誰知道你是不是見一個疼一個?”宋宜笑拿食指輕戳著他胸膛,要笑不笑道,“哪天叫我知道了……哼哼!”
簡虛白側頭輕咬了下她耳垂,笑罵道:“沒良心!除了你我還心疼過誰?倒是你,左一個丫鬟右一個乳母的,也不知道把我排哪去了?”
說到丫鬟,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道,“你那個丫鬟——我是說偏院里養著的那個,許人沒有?”
“芝琴?”宋宜笑一怔,道,“當然沒有。你問這個做什么?橫豎空著的院子多了去了,不缺那么一座吧?”
“我是那么小氣的人么?!”簡虛白哭笑不得的掐了她一把,“慢說那丫鬟好歹救過你,只要你高興,在這府里養一群閑人又怎么了——不過問一句,你也疑心我要趕她走?”
宋宜笑沒好氣的打開他不老實的手:“那你忽然問她婚事做什么?你也知道,她當年為了救我落了殘疾,可不好說人家!”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來她就覺得心情不好,“要是好端端的人,憑芝琴的相貌才干,哪怕像縹翠那樣年紀大一點,也不找不到好的。如今……唉,我倒不在乎一直養著她,就怕她寂寞。”
這段時間她忙里抽空,已經替縹翠物色了好幾個人選,正命人前去悄悄查訪。只得結果出來,沒有大問題的話,縹翠的終身大事差不多也就可以定了。
但芝琴……
宋宜笑正煩惱著,卻聽丈夫道:“雪沛說他手底下有個侍衛,今年十八,性情忠厚,體貌都還過得去,家里人口也簡單,想娶你那丫鬟,問你舍得不舍得?”
“這樣的人何愁娶不到妻子?尤其還是世襲侯爺手底下的人。”宋宜笑萬沒想到丈夫詢問芝琴是否許人,是受了袁雪沛的托付,聞言警覺道,“做什么要芝琴?你可別說那侍衛什么時候潛入咱們府里看到過芝琴,且對她一見鐘情!”
說到末了一句,她不禁冷笑出聲!
“我與雪沛固然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友,但你我夫妻一體,難道就是外人了嗎?”簡虛白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我是想你念我面子給他個彌補的機會,但也不可能為了他給你使絆子——你這小心眼,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我要真是小心眼,這幾年也不會跟袁姐姐當真情同姐妹,早就把對她哥哥的怨恨遷怒到她身上了!”宋宜笑不服的瞪了他一眼,沉下臉來,“不過兄是兄,妹是妹——我跟袁姐姐關系再好,終究她不是她哥哥!”
兩人交心之后,簡虛白就不存任何勸她放過袁雪沛的指望了,宋宜笑為了干掉崔見憐,可是連他這個丈夫的前途都不管了,要知道他的前途也意味著她的前途!
這么堅定的決心,怎么可能因為他或袁雪萼而動搖?
所以這會對妻子的態度毫不意外,只平靜道:“你聽我說:當年的錯誤已經鑄成,芝琴的傷勢是恢復不了了。你再怎么報復罪魁禍首,頂多也就是讓你們主仆出口氣——但你自己也說了,你現在很擔心芝琴的以后!既然如此,做什么不給雪沛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呢?”
他解釋道,“雪沛這回也是花了力氣找人的,他推薦的那個侍衛,是袁家家生子,世代忠心耿耿!為了替主子贖罪,決計不會虧待芝琴的。如果是你自己給芝琴找人,我說句實話:未必找得到更好的!”
畢竟芝琴現在那個樣子,想憑本身魅力找丈夫基本是不可能的。
宋宜笑雖然也能找個侍衛娶她,但那基本是靠高額妝奩以及提拔重用堆出來的承諾了——這種逐利而來的人論可靠,確實不如忠心為主的袁家侍衛。
至少在態度上,前者對芝琴,難免居高臨下;后者,卻是將芝琴放在一個接受贖罪的高度上。
心中天人交戰良久,宋宜笑才幽幽道:“你讓我想想!”
簡虛白暗松口氣,這些日子的夫妻做下來,他對妻子的性情也有所了解,既然沒有一口回絕,顯然是有機會的——他雖然說自己不會幫著袁雪沛算計妻子,但到底是自幼的交情,卻也不希望袁雪沛落到崔見憐、金氏那樣的地步。
若兩邊能夠化干戈為玉帛,那是再好不過。
事關芝琴未來,宋宜笑考慮得非常艱難,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轉眼過了上巳,次日——三月初四是盧氏所出雙生子的滿月之期,但同時也是壽春伯竇柔馳的生辰。
本來這兩件事雖然撞在一起,但有“免得沖撞了祖母”這個理由,宋宜笑倒也不為難,送份禮去宋家,自去壽春伯府吃酒席也就是了。
可偏偏宋家那邊提前派人來打了招呼,說顧韶講了,兄弟手足之間應該多多親近,轉著彎暗示她莫要漏了異母弟弟妹妹的滿月禮。
“這姓顧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宋宜笑本來以為顧韶之前所謂勸父女重歸于好不過是個幌子,沒想到他居然又熱心起來了,不免狐疑,“他不是正在找退路嗎?自己都還沒顧好呢,非要勸我跟宋家和好做什么?本來他對宋家就有恩,若宋家再跟我好了,我跟簡虛白又正好著——嘶,燕國公府沒準就要被當成他那一派了好不好?萬一他將來功高震主,豈不是害了我們?!”
想到這里宋宜笑果斷決定不去——反正理由是現成的:心疼祖母!
于是這天巧沁領命去宋家送禮兼解釋,她自己則跟丈夫去了壽春伯府道賀,順帶與妯娌、大姑子小姑子聯絡下感情。
不過席間長興公主一直拉著清江郡主說話,宋宜笑實在插不上嘴,只好去跟壽春伯夫人以及聶舞櫻做伴了。
萬沒想到的是,宋宜笑吃完壽酒之后回府,先一步回來的巧沁臉色古怪的迎著她,稟告了一個叫人風中凌亂的消息:“親家老爺收姨娘了,正是之前親家老夫人買回去的犯官之女柳氏!”
宋宜笑:“……!?”
她愣了好一會,才道,“繼母她沒意見?”
那盧氏雖然不如韋夢盈潑辣厲害,但韋夢盈不許丈夫納妾是善妒——至于盧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對宋緣是真動了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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