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街道,早已熄滅了不知多少年的路燈,夾雜著蟑螂老鼠爬動聲的石磚墻壁,腐臭惡心的劣質(zhì)地下水漫出了窨井蓋,蔓延到漆黑的小巷子里。小巷子里有混亂的嘶吼人聲,以及發(fā)出慘叫與求饒的女人的聲響。躁動不堪的惡劣與無恥擠滿了黑不見底的小巷,這讓路過的安逸想要作嘔。
安逸是個年方三十二的傭兵,一身狩獵中打磨出的粗壯肌肉與經(jīng)驗、掛在背上的溫徹斯特M1893霰/彈槍,插在腰間的柯爾特響尾蛇,讓他成為了安全區(qū)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年輕強者,他生于黑夜時代的中期,以一介無變異無異能的純?nèi)祟惿矸莼盍讼聛怼]有經(jīng)歷過那個黑夜時代的人類大概難以想象,在變異動物、瘟疫者、先驅(qū)者充斥的末世絕境的時代,一個實力鏈最底端的純?nèi)祟,能有多大的幸運,才能存活下來。
事實上,他也是依托先驅(qū)者親戚的關(guān)系才在幼年時有一口飯吃,又在后來加入傭兵集團,在所有隊員犧牲的情況下,憑著狗屎運完成了一個重大的任務(wù),獨吃了一筆數(shù)目不菲的錢;他用這筆錢購買了超級士兵公司售賣的基礎(chǔ)基因強化藥劑,幸運地成功成為了一名基因強化人。有了這樣的根基,安逸才活到了今天。
安逸的身份,是駐守這處SW0304安全區(qū)的傭兵隊的隊長,他統(tǒng)領(lǐng)一支8人傭兵小隊,負責保護安全區(qū)的居民不被山野中跑下來的變異動物殺害,同時也兼管食物發(fā)放工作的秩序維持活動,久而久之,就成了實際上的區(qū)長。
有保護自己與他人的力量,還有可決定他人生死的權(quán)力,這讓每天晚上想爬上安逸床上的年輕女人多到數(shù)不勝數(shù)。安逸曾經(jīng)為此歡喜,可肉少架不住狼多,一天天下來,不堪重負的身體和難看的現(xiàn)實讓他看透了安全區(qū)的一切。在這里,人命與尊嚴如草芥,他收取金錢保護安全區(qū)的居民,可他不止一次詢問自己,他保護的還是居民,或者說,還配稱之為人么?
路過滿是刺耳聲音的小巷,安逸就愈感煩躁,他多次踏出邁過小巷的一步,最終還是不忍灌滿耳朵的惡心聲音,轉(zhuǎn)身朝漆黑的小巷中走去。
很快,安逸就望見了被4個脫光衣服的男人壓在地上的赤條條的女人,女人只剩一口氣,身上有許多齷齪的傷口,而那幾個餓狼般的男人似乎還在興奮中,輪換不停地撞擊著身下的獵物。
安逸的臉色冷了下來,他拔出腰間的柯爾特響尾蛇,啪地一聲轉(zhuǎn)動左輪的彈倉,推上子彈。子彈上膛的聲音驚動了正在興奮中的幾個男人,那黑洞洞的槍口是暴力的代名詞,他們面面相覷,又對上了安逸冷若冰霜、審視惡心人渣的眼神。
“滾!”安逸說道。幾個倉皇的家伙連忙爬了起來,將脫了滿地的衣服抄起就跑。
安逸懶得為這幾個人渣浪費子彈,但這幾個人渣可賭不起自己的性命。不過就算是安逸不用槍,單憑拳腳,也足以碾壓這群外表粗暴內(nèi)里軟弱的家伙。
一群人離開后,只剩安逸和那名被蹂躪的女人還在原地。女人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原本還算嫩的有點價值的皮膚,已經(jīng)破爛不堪,處處傷口。
安逸蹲下來,手指放在女人的鼻子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斷了氣。
安逸心中升騰起一股憤怒,遂被無情的現(xiàn)實打碎。他不是濟世救人的那塊料,與其說是憐憫這個慘遭毒手的女人,驅(qū)使他行動的還是對那群畜生的痛恨。
今后,他還會繼續(xù)痛恨這群畜生。
安逸草草將破舊的衣服蓋在女人的尸體上,轉(zhuǎn)身離開了漆黑齷齪的小巷,而在這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安全區(qū)內(nèi),有無數(shù)幽暗的小巷,正在重復(fù)這樣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營地,一間有燈有整潔家具的寬敞屋子,天色正晚,安逸正打算躺下休息,忽然聽到營地外響起的陣陣敲鐘聲。
他揉了揉滿是疲倦的臉,罵了一聲:“他娘的,到時間了,又得給那群米蟲發(fā)糧食!
安逸動作粗暴地將老舊的皮夾克重新套回身上,穿鞋走到墻邊,一把拉過霰/彈槍的槍帶,背在身上。
五分鐘后,安逸和兩名傭兵隊的傭兵站在小鎮(zhèn)的廣場上。灰暗的廢樓和年久失修的電線桿圍著灰暗的廣場,廣場的地面上有許多磚石翹起的破裂處,還有五十年前的泛黃的小廣告廢紙,天空陰沉得仿佛黑鐵壓在活人的肩膀上,空氣中四處飄著難聞的灰塵。
這里用幾張塑料桌子和藍色布棚搭起來了一個小型食物發(fā)放站,桌上擺著五大鍋熬的稀爛、飄著幾根菜葉的粥,還有幾個接近保質(zhì)期的肉糜罐頭。而桌子的對面,早已排起了背上背著草藥筐的饑民的長龍,每個饑民都是一身破爛破口的臟衣服,有的還拖著磨爛了幾年的鞋子,和文明時代的貧民窟乞丐沒有分別。
與他們相比,穿戴整齊甚至還能隔幾天換件牛仔褲夾克搭配一下的安逸,簡直就是貧民窟的土皇帝。安逸站在一個小臺階上,換上了一副趾高氣揚的霸道表情,他無需擴音器就吼出了讓整個廣場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的聲音。
“一筐藥草1元錢,1元錢一碗粥!采集到高價值藥草的交給旁邊的監(jiān)督員審查,高價藥草一筐可換3元,肉罐頭30元一個,先到者得,換完為止!知道你們饑餓如狼,本大爺重述一遍規(guī)矩!如果有膽敢在這廣場,公然搶奪他人勞動所得者,本大爺會用這把槍在你的胸口開一個通氣的洞!開始吧!”
安逸縱手一揮,分發(fā)食物的工作人員和長龍便開始忙碌地動起來,安逸站在高臺上睥睨地望著每一個上前換食物的饑民,他們有的是傷痕累累的青少年,有得是命去了大半截的中年人,極少數(shù)是女性。因為上山采藥是困難度不低的工作,除了要走遠且難走的山路,還要辨識山腳下的藥草品種,且就算挖到了藥草,還要擔心聞到人味兒的變異動物,與攔路搶劫的惡霸。幾乎每一天能夠安安全全地站在這里換一兩碗粥在今天活下來,都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沒有工作能力的人,安全區(qū)不養(yǎng)也養(yǎng)不起,就任他們在絕望中餓死。除了剩些人樣的女人還有點價值,沒有人會可憐施舍活著浪費空氣的廢物,他們就算搶食作亂,也會被安逸等人擊斃當場、殺雞儆猴。
在絕望與食物缺乏下建立秩序,需要血腥的武力,與幸存者心中逐日建筑起的畏懼之心,在這一點上,安逸做的很好。
一個黝黑瘦小的男孩換完了粥,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著鐵腕,他的四處轉(zhuǎn)動的小眼睛和佝僂的身子活像一只過街的老鼠,而當他有離開廣場的趨向時,無數(shù)因餓兇狠到發(fā)綠的眼睛直刷刷地鎖住了他。一旦他敢離開有安逸等監(jiān)督者管理的廣場,他們就會從各種幽暗的角落、關(guān)閉的店門后沖出,將小男孩手中的食物奪走。
小男孩當然不敢,他走到一處無燈的小巷口,對里面揮了揮手。不一會兒,里面出現(xiàn)一個扶著墻走的中年女人。女人已經(jīng)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全是破麻布搭湊起來的,她紅褐色的皮膚和一摸就碰到骨頭的身軀,沒有哪個想要發(fā)泄的男人愿意接近。
“媽媽,快喝!毙∧泻㈩澏兜囟酥戳嗣ぷ饕惶鞊Q來的食物,遞到母親目前。而那個女人露出一個脆弱而無力的笑容,接過了粥。
她只喝了五分之一,就把粥遞回給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你喝!彼曇羝届o,好似已經(jīng)對現(xiàn)實絕望,作為母親不能養(yǎng)兒,反而淪落到要孩子來養(yǎng),如果是自責是木樁,那她的身心早已被木樁簇所穿刺。讓她留著一口氣活在世上的,唯有對孩子的不舍。
小男孩望著母親,眼眶不可壓抑地露出淚水,他也嘗了一口,然后再把粥送給母親。
“媽媽,一人一口!
如果放在文明時代,這樣的一幕圍觀的人怕是有不少落淚相助了,但是在這個黑夜后的黎明時代,對還未從黑夜中徹底掙扎出來的安全區(qū)的居民來說,愿意幫助這對母子的人數(shù),為零。
因為大家都只剩一口氣吊著,有工作能力的人除了養(yǎng)家人,哪又有善心和余力去幫助。
很快,本就不多的一碗粥就只剩下最后五分之一,小男孩想讓母親喝,母親使勁拒絕,兩人靠墻坐在廣場的角落,已經(jīng)沒多少人關(guān)注這對母子。
這時,一個坐在母子旁邊的老阿婆突然探身子過去,她顫顫抖抖地對那個小男孩伸出皮套骨頭的手,可憐地道:“好孩子啊,你們母子倆都吃到東西了,阿婆還餓著,阿婆快要餓死了......求求你,好孩子,能不能把剩下的粥,給阿婆......”
小男孩看了一眼老阿婆,雙手頓時緊緊地捧住了鐵碗,但看著可憐的老阿婆那一聲聲幾乎是半死的軀體內(nèi)發(fā)出的呼喚,心底逐漸發(fā)軟。小男孩于是向母親投去求助的眼光。
“兒啊,有多的,就你自己吃吧。你明明在長身體,一碗粥怎么夠!蹦赣H撫摸著小男孩的頭,苦笑著說。
小男孩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他低頭準備喝最后一點粥,好在明天努力工作,為母親帶來救命的食物。但他還是不忍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阿婆,如果他不給對方食物,可能她幾個小時后就會死了。
但如果給了,自己和母親又能活得了幾天呢。
小男孩狠下心下了抉擇,他捧起碗準備喝完,卻不料老阿婆突然抓起地上的拐杖,猛地刺傷了小男孩的左腰,小男孩慘叫一聲向右邊跌去,鐵碗落地,剩下的五分之一碗粥全部倒在地上。
老阿婆仿佛突然有了力氣,她像一頭餓極了的野犬撲向了倒在地上的那灘粥,用舌頭飛速地舔起來,把這點食物送到嘴里。
然而一道陰影忽然在這時罩向了搶食的老阿婆,安逸面若寒霜,仿佛地獄中的惡鬼,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公然搶奪他人勞動所得者,死!”
砰!柯爾特響尾蛇奏響殘暴的樂聲,平地濺起污濁的血花,老阿婆的臉啪地落在地面上那灘粥中,失去光彩的眼神里還留著生前對食物的渴求與一絲疑惑。這給所有虎視眈眈的饑民們,肩上壓下了恐怖的沉鐵!
維持秩序的魔鬼監(jiān)督員安逸,從來不會吝嗇他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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