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才蒙蒙亮。
顧知歡就和宋御風兩人被朝露從溫暖的被窩里面拽了出來。
宋御風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朝露嶙峋的身軀被白色的長袍罩住，山風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愈發羸弱，像是下一刻，就要從山頂飄下去了一般。
顧知歡無聲地看著朝露的背影，總覺得有什么大事就要發生了。
宋御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蹭到朝露旁邊，委屈地抱怨道：“師傅，我們真的不用等睡醒再出發嗎？”
“以后有的是時間睡。”朝露回過頭來，金黃色的朝陽給他渡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圈。
“聽上去感覺不是特別吉利呢。”宋御風抓了抓腦袋。
朝露對兩人招了招手。
動作間，隱約能嗅到他衣袖里面淡淡的木香。
顧知歡不自覺地后退半步。
果然，下一刻，朝露祭出了一柄兩掌寬的巨劍。
劍上鐵銹斑斑，似乎隨時都有斷掉的風險。
顧知歡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尤其是在得知這柄劍是他們門派的鎮派之寶滄溟之后，更是對自己這個門派產生了極度的懷疑。
“上來吧。”朝露凌空踏上滄溟。
宋御風喜笑顏開地翻身上去。
不用自己御劍，宋御風還能在途中休息一段時間。
顧知歡則是默默祭出自己的桃木劍：“師傅，我想自己練練御劍之術。”
朝露十分欣慰：“好。”
宋御風偷偷對顧知歡投去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這人分明是嫌棄滄溟太丑了，還給這么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過分！
兩柄長劍在空中并排而行。
或許是終于能夠下山的興奮感沖散了困意，宋御風反倒有些睡不著了。
他一屁股坐在劍上，兩條腿胡亂地垂在空中：“師傅，你要去哪里找徒弟啊？”
朝露眉頭微蹙：“山下。”
“山下地方可大了……”宋御風歪頭想了片刻：“你不會根本沒有具體的目的地吧。”
朝露用沉默回答了宋御風。
宋御風有些頭疼。
帶著一個沉默寡言的師傅，還有一個人面獸心的大師姐，宋御風覺得自己此行任重而道遠。
“說起來，師傅以前是怎么選中我們的？”宋御風問道。
朝露想了一會兒：“下山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
“……”
宋御風有些難以接受。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身世應該更加浩蕩一些。
至少也是那種被遺棄的天潢貴胄之類。
哪怕顧知歡跟他強調了一遍又一遍，他是被朝露從路邊撿到的，宋御風也不肯相信。
要知道，顧知歡其實和宋御風是同歲的。
只是朝露說，他那天本來是先看見的宋御風，剛要去撿他，結果走到一半聽到有孩子哭，陰差陽錯，就把顧知歡先撿了起來。
顧知歡也就順勢成為了大師姐。
對此，宋御風氣得不行。
從小就心機！！！
宋御風不死心地問道：“哪條路上這么容易撿到孩子？”
“平遙鎮東南的那個入口，很好撿的。”朝露認真地道。
“天粟坡？”顧知歡冷不丁地開口。
朝露點了點頭：“嗯。”
顧知歡淡淡地道：“平遙鎮貧苦，很多養不起的孩子，都會被扔在天粟坡。運氣好的，被人撿走了，還能多活幾年。”
至于運氣不好的，約莫是餓死在路上了。
宋御風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成天待山上，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我帶了腦子。”顧知歡平靜地道。
“我也有。”宋御風不服氣地道。
顧知歡深深地看了宋御風一眼：“有的人帶了腦子，和沒帶也沒什么區別。”
“我跟你拼了！！！”宋御風從滄溟上跳了下來，祭出木劍，沖向顧知歡。
顧知歡懶洋洋地加快速度。
宋御風不依不饒地追在她后面。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宋御風頓覺奇怪。
他雖然別的東西不夠精，但御劍之術這種保命技能，可是學得爐火純青。
以往他都能和顧知歡并駕齊驅的，怎么現在有點追不上了。
“你做了什么手腳？”宋御風氣喘吁吁地問道。
顧知歡慢悠悠地放緩速度，等宋御風追到身后，又拉開一點距離：“你沒發現我桃木劍不一樣了嗎？”
宋御風凝神看去，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在顧知歡的桃木劍劍身上，赫然熔了一張神行符。
“這張神行符有些眼熟？”宋御風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
“當然了。”顧知歡眉梢一揚：“從你房間拿的。”
“狗賊！！！我要殺了你！！！”宋御風怒道。
顧知歡無辜地道：“那天正好是我生辰，你放桌上，我以為那是為我裝備的禮物。”
“放屁！”宋御風氣急。
“二師弟。”顧知歡捂住了胸口：“沒想到你居然會罵我，你難道忘了，當初剛進門派的時候，師傅閉關，你發了高燒，是誰辛辛苦苦把你背下山，深更半夜為你買藥？”
“這件事你已經提了一千八百九十七次了！”宋御風咬牙。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顧知歡一臉正色。
宋御風氣得差點從劍上摔下去。
顧知歡打量著宋御風的神色，感覺今天還是不要把他當初發燒是因為自己晚上不小心把他踹下床的事情說出去了。
有的時候，真相是十分殘忍的。
朝露立于滄溟之上，看著顧知歡與宋御風兩人打鬧，眼神有些空洞，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股解不開的愁苦死死地壓在他的眼角眉梢間。
三人午時的時候便到了平遙鎮。
他們收起飛劍，在鎮上吃了午飯后，便徑直去了天粟坡。
和熱熱鬧鬧，滿是人間煙火氣的平遙鎮不同，天粟坡或許是匯聚了太多枉死之人，顯得陰氣沉沉。
凡人或許看不出來，可顧知歡他們這些修真人士能夠清楚地看見，在天粟坡周圍，一股股濃郁的黑氣糾纏在一起。
長期以往，此地或許會有妖邪誕生。
宋御風臉色有些難看：“真不明白，這些人養不起孩子，還非要生下來，生下來又扔，這是什么怪毛病？”
顧知歡瞥了一眼宋御風，聲音清冷：“被扔掉的孩子，都是沒有靈根或者靈根殘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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