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東想了想,還是先和王博一同前往西河村查看情況,再做決定。
不管徐老漢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如今徐平死了,一切又變了。
而且,徐平的死實在是太過于詭異了,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徐平究竟是怎么死的,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當然,徐老漢家幾十年如一日的意外,也是引起邵東注意的關鍵點,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造成的,意外,哪兒有那么多的意外。
此刻,西河村,原本安靜祥和的村莊,突然喧鬧了起來,不知道是誰敲起了喪鼓,弄得整個西河村鼓聲大振。
在西河村,歷來就有村名過世后敲喪鼓的傳統,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在死后敲響喪鼓,要么是德高望重的長者,要么是對西河村做出了極大貢獻的人,要么就是為西河村爭了光的人。
在曾經,徐老漢就一直認為,徐平以后死了,西河村絕對是會敲響喪鼓的,而且,至少是那種一百零八響的驚世喪鼓。
不要以為喪鼓就是隨便敲敲的,敲多少下,隔多久敲一下都是非常有講究的。
最高的禮儀,當然是敲足九個小時,每五分鐘敲一下,足足敲夠一百零八下。
當然,雖然徐老漢知道徐平死后,定是會敲足那九個小時,敲滿那一百零八下,但是他知道,他是聽不到了的。
如此想,也不過是無聊的時候,聊作安慰罷了。
咚……咚……咚……
又是一個整五分,喪鐘響起,余音繞梁。
“這西河村有廟?”剛剛到西河村的邵東,聽到這鼓聲,滿臉疑惑的問了一句。
這聲音,響徹云霄,震蕩山谷,只怕是整個西河村的村民都能清清楚楚的聽到。
而聽他這么一問,王博左看右看后答道::“東哥,你有沒有感覺這個聲音有點嚇人?”
王博也是第一次來這西河村,邵東的問題于他而言,其實是同樣的。
尷尬的嗯嗯了兩聲,邵東為了緩解詭異的氣氛,笑道:“行了行了,我不就這么問一句么?早知道就不帶你一起過來了,跟我一樣,一來這里就兩眼一抹黑,要你有何用?”
“瞅把你能耐得?”王博向來就是這種無所謂的性格,當即就說道:“你以為我是你,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說完,王博這家伙拿出手機,也不知道跟誰發了個信息,然后一臉嘚瑟的看著邵東,也不說話。
邵東當然知道這個家伙在干什么,依照他的性格,自然是跟人聯系,而在這西河村,他能聯系誰?除了今天剛認識的幾個城東分局的同事,他還認識誰?
這家伙就是這點兒好,為人簡單大方,跟誰都是一副人來熟的摸樣,所以,這沒多大的功夫,倒是讓他認識了一堆的朋友。
可能指望這樣的朋友干點兒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兒不容易,但是像現在這種情況,那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是以,兩個大老爺們兒,也就把車停在了西河村的村口,一直這么等著。
王博不說,邵東也不問,就這么過了三五分鐘的樣子,敲車窗玻璃的聲音終于響了起來。
“兄弟,你們要來這里了解情況,提前跟我說聲啊,我早就跟這兒貓著等你們來了。”
敲車窗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雖然大家年紀相仿,但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臉圓滑世故的印象,而且,碩大的啤酒肚,將他的生活習慣出賣的毫無破綻。
“一樣一樣。”王博打趣道:“今天我們邵局長要親自下來了解一下情況,沒辦法,我也就只能給跑跑腿,開開車什么的,見怪莫怪,見怪莫怪……”
“邵局長?”這男人當即就朝后排看了一眼,果真看到了邵東,當即就說道:“邵局長,有什么事兒您吩咐就是,何苦自己親自跑這么一趟啊。”
他這話,讓邵東無奈的笑了笑,想起了網上的一個段子……
您這么忙的人,還要親自上廁所啊?
當然,這也更加顯示出來了,這個男人的圓滑。
“邵局,這是劉軍,東城分局刑警隊的。”
王博雖然說話不著調,但是為人還是很靠譜的,當下就介紹了一番。
“劉警官,你好,今天就麻煩你了,帶我們在西河村轉一轉。”
邵東下車后,很客氣的跟劉軍打了個招呼。
“邵局長客氣了,都是工作,都是工作。”雖然劉軍看上去,頗有幾分官僚的樣子,大腹便便,滿嘴跑火車,但是做事兒還是很靠譜的,在接到王博的電話后,他就提前做了準備,甚至從轄區派出所找了個熟悉西河村情況的同事一道過來。
說著,他就指了指后面的警車,說道:“西河村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派出所的老趙對這一片倒是熟悉得很,等會兒我們跟著他一起就好了。”
老趙,是東城分局下轄派出所的片警,本來在警車上開車來著,但是看到邵東下來,也就走了下來。
四五十歲的年紀,滿臉的滄桑,一看就是那種驚艷頗為豐富的老干部了。
“客氣了,客氣了。”老趙為人很謙虛,說道:“我也就是對這一片熟悉一點兒而已,從我進入工作以后,一直負責這西河村這一片,別的不敢說,真要說起西河村這一片,我倒是真的清楚得很。”
因為之前徐平案發的時候,就是老趙他們這些派出所的片警負責的警戒工作,所以對邵東也是認識的。
一開始他還驚訝這個副局長的年輕,但是當他知道,就是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副局長破獲了前段時間的運鈔車被劫案,對邵東,那是相當欽佩的。
警察都這樣,不看年紀,看能力。
當下,老趙也是一臉高興的說道:“邵局長要是有個什么吩咐,在這西河村,我都可以盡力給辦好。”
老趙是個兢兢業業的人,這么多年在警察這個崗位上,雖然沒有什么太大的建樹,但是卻從沒有犯過任何的錯誤,幾十年的工作,連遲到都沒有一次。
“老趙,剛剛我們聽到的鼓聲是什么情況?這西河村難道還有個廟?”邵東不是那種講客氣的人,既然人家都這么說了,那么他當即就進入了狀態,直接問了一句。
還別說,老趙對于西河村還真是相當的熟悉,當下就說道:“這西河村哪兒有什么廟啊。”老趙搖了搖頭,說道:“這西河村,在幾十年前,還是那種窮得揭不開鍋的地方,老百姓連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飽,就更不會敬神了。”
“那是什么情況?剛剛我們明顯聽到了鼓聲,而且那鼓聲聲音很大,怕是整個西河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邵東不解的問了一句,剛才的鼓聲他印象太深刻了,不光是鼓聲聲音很大,最重要的是,他總覺得那鼓聲帶著幾絲哀愁。
“鼓聲?”老趙琢磨了一下,自言自語的嘀咕道:“不應該啊,這西河村多少年沒敲響山上那面鼓了,而且,我們大家也聊過,短幾年間,是敲不響那面鼓才對。
“山上那面鼓?”邵東疑惑的問了一句。
老趙將手一指,指向了西河村里面一座孤零零的山頭,說道:“就是那里,看到那個亭子沒,那個亭子里就有一座大鼓,據說是我們省里最大的一座鼓,而且,那座鼓都有好多年的歷史了。
但是,那座鼓叫做喪鼓,只有死人了才能敲響的。”
“喪鼓?”邵東愣了一下,說道:“徐平不是死了么,那剛剛喪鼓敲起來,是為徐平敲的?”
“不可能,不可能。”老趙擺了擺手,說道:“要敲響喪鼓,要求很多的,不是每死一個人都能敲響喪鼓,必須要具備很多條件的。”
老趙對著西河村的確是了解甚多,當下就解釋道:“比如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了,可以敲響喪鐘,再比如,為西河村做出了杰出貢獻的人,過世后,可以敲響喪鐘,又比如,為西河村爭了光的人,過世后也可以敲響喪鐘。
而且,敲喪鐘,也分三六九等的,最高的禮遇是,每小時敲十二下,敲足九個小時,足足一百零八響,這是喪鐘的最高禮遇,但是幾百年了,還從沒有人得過這樣的禮遇。
最少的,也要敲九下,往些年倒是還有,而這幾年,我跟村里的老人聊過,應該是沒機會敲喪鐘才對。”
聽老趙這么一說,邵東疑惑的問道:“那這不正好是因為徐平死了而敲喪鐘的么?怎么說,徐平也考過全市的狀元,也算是為這西河村爭了光不是?”
“不會。”老趙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第一,徐平的年紀還太年輕了,當然,就算這點兒不成立,那么第二點兒也說不過去,因為如果是西河村本地人過世了,符合敲響喪鐘的資格,那么也不會是白天敲,而是晚上敲,白天敲響喪鐘,只能是為西河村做出了杰出貢獻的外地人,所以說,這也不可能,因為在近幾年里,就沒有外地人為西河村做出了夠資格敲響喪鐘的貢獻。”
邵東以往怎么也想不到,就一個遺世獨立的小村子,規矩還如此的多,但是聽老趙這么一說,邵東也是困惑了,當即就問道:“那按照這么說的話,這喪鐘不都成亂敲的么?又不是為徐平敲的,也不是因為外地人敲的,那我之前聽到的又是怎么個情況?”
說到這里,老趙也是搖了搖頭,對于這個問題,他是真說不清楚,但是從他對西河村的了解來看,西河村的喪鐘從沒有胡亂被敲響過,而且,這么多年來,就他所知道的,西河村的喪鐘也從沒也敲錯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反正就我知道的,喪鐘一直以來都是村里派了專人看管的,絕不會隨便敲響,而且,村里是有記錄的,誰死后有資格敲響喪鐘,敲多少下,敲多久,都是早就定好的,如果有增減,也會一早安排,所以,喪鐘這東西,這些年來從沒出現過任何的失誤。”
這就奇怪了,邵東是越發不明白了,既然喪鐘的管理如此嚴格,為什么徐平剛死,這喪鐘就敲響了?
這中間,又有什么問題?
“走,我們去對面那座山上看看。”因為如今徐平的命案剛剛發生,所有一切跟案子可能扯上關系的東西,邵東都不愿意放過,所以,當即就招呼了這么一句。
在這里,王博對邵東的話是唯命是從,而劉軍和老趙都是把邵東當做領導來伺候的,所以他說的話,當下也就沒人反對。
就這樣,一行人朝著西河村后面,那座孤零零的小山頭走了過去。
因為這些年,大家都賺了些錢,這蹲放著喪鐘的小山頭,也修了一條簡易的公路。
這條公路說起來好笑,當初西河村還不通公路的時候,這小山頭上的公路就被村民們自己出工出力出錢給修好了。
可想而知,這座小山頭上的喪鐘,對著西河村究竟意味著什么。
邵東一行人也就開了十來分鐘的車,就來到了小山頭的山腳,在老趙的帶領下,一群人上了山。
在上山的路上,因為有段路沒有通車,大家只能步行,當然,這段路之所以沒有通車,倒不是因為沒有錢,或者說西河村的人不再相信這喪鐘了。
而是因為西河村的人認為,喪鐘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必須虔誠的去信仰,所以,最后這一段路,必須自己走。
就是走在這最后必須走的山間小道上,邵東走在老趙身后,原本就因為腦子里在思考著整個案子有些走神,突然,一個蓬頭垢面的家伙,從邵東的側后面的草叢中跳了出來,一把將邵東的給抱了起來。
邵東精神一振,雙臂一收,猛的一震,將這人手臂震開,揮拳轉頭就要迎面擊上,忽然,拳頭停頓在了半空,因為王博已經一腳將這人踹了出去。
原來走在邵東后面的王博反應也很快,一腳過去后,緊張的大聲嚷嚷著,還以為遇到了襲警的家伙。
“別緊張,這是西河村的張大傻。”聽到王博大聲嚷嚷后,老趙回過頭看了看,倒是很淡定的說道:“張大傻,張大傻,你又干嘛呢,這是公安局的領導,小心他把你抓進去。”
張大傻是個有點精神病的中年男人,因為蓬頭垢面也看不清他的臉,更無法判斷出他的準確年紀。
但是,這個張大傻一聽老趙這么說,嘴里嘰里咕嚕的說了半天,就沒清楚一個詞兒。
最有意思的是,老趙這么一嚷嚷,這人倒是換了個表情,居然頂著一頭又長又亂臟的可以抹出油來的頭發,撅起了嘴走向邵東,看模樣像是準備親邵東一口。
還別說,邵東這個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被這張大傻這么一弄,整個人頓時就沒脾氣了,當下沒差點兒落荒而逃,要不是王博欺身上前控制住了張大傻,邵東還真有可能被這個家伙給親一口。
“不好意思,邵局長,這張大傻是西河村土生土長的人,也不知道為啥,從小就癡癡呆呆的,這么多年了,也就成了這副德行,你別介意。”
老趙看到這一幕,當下不好意思的解釋了一句,怎么說,這西河村一片也是他負責的轄區,這要是讓縣公安局局長被他轄區的一個精神病患者給性騷擾了,他這個片警那真就得出名了。
更要人命的,騷擾的和被騷擾的都是男人……
“老趙,你們這張大傻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啊,我記得他以前不就是癡癡呆呆的么,怎么這幾天沒見,居然有了暴力傾向,而且還有了性暴力傾向?”
劉軍雖然不像老趙一樣對西河村門兒清,但是這張大傻他還是知道的,當下就問了一句。
當然,他問這么一句,更多的是在變相的為老趙解釋。
說到這個張大傻,老趙也是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天知道是個什么情況,之前這家伙還好好的,就是前段時間從外面回來后,整個人腦子就像受了刺激一樣,動不動就鬧出點兒事兒,但大的事兒沒有,一般也就是拿個石頭砸砸過往的車輛什么的,像今天這樣的事兒,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聽老趙這么一說,驚魂未定的邵東不解的問道:“就他這樣子,還能出去么?”
他確實不能理解,這樣明顯精神有問題的人,是怎么出去的,又是誰帶出去的,這不是帶出去禍害別人么。
“哎,說了你們都不相信。”老趙也是嘆了口氣,說道:“這家伙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帶,自己逛著逛著就把自己逛丟了,反正他也不認識回家的路,逛著逛著,就迷路了,然后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們派出所和分局的同事,都好幾次把他從外面給領回來了。
之前領回來也就領回來,除了癡癡呆呆的看著可憐以外,也沒鬧出啥來,但是這次,領回來后,整個人都變了,甚至還有些暴力傾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經歷了什么。”
說完,老趙將張大傻拉到了自己跟前,可能是老趙經常去外面把他接回來的緣故,所以張大傻對老趙非常的溫順,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站在老趙身邊,不言不語。
而老趙,也是一臉溫柔的看著他。
邵東看著這個場面打了個哆嗦,和王博對視一眼,從王博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得出,他和邵東同樣感受到了西河村詭異的氣氛。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