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林米陽的好友,安井和見過他最狼狽的時候,是在劉梓驊的葬禮上。
劉梓驊出事幾天,林米陽就幾天沒刮胡子,整個人仿佛和劉梓驊的父母一樣,因為瘦而顯得老了一大圈。
他躲在一旁,跟著劉梓驊的父母,向來跟劉梓驊拜別的人一一鞠躬。
來拜別的人,并沒有多少人認出林米陽,畢竟,他們眼里的林米陽,從來都是那耀眼的小提琴家,眼前的這個人,更像是劉梓驊有個不著邊際的親人。
在靈堂前,林米陽呆了一天一夜。偶爾出來,也只是從口袋里掏出煙來,吞云吐霧一番。
安井和搶過他手里的煙:“你什么時候學會的。”
林米陽看著他:“這還需要學嗎?”卻也不再搶回他手里的煙,而是轉身回到了靈堂。
安井和看著林米陽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想著他一定有很多悄悄話要跟劉梓驊講,便不再進去打擾。
畢竟趙家家似乎也變得有些不能自理。
但他想著,事情總會過去,逝去的人已經消失,活著的人總會好好活著。或許劉梓驊過世會讓林米陽消沉一陣,但是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總能讓林米陽愈合的。
所幸這個時間并不久,林米陽似乎很快就回到了原先的狀態,依舊偶爾開個演奏會,依舊在那個學校當客座教授,依舊會做出令人驚艷的曲子。
他似乎還是那個從前的林米陽。
安井和只覺得一個問題比較奇怪,于是去問林米陽:“為什么辭掉了你最喜歡的警察工作?”
林米陽真誠得看著安井和:“因為她不喜歡。”
安井和一下子沒了話語。趙家家跟自己講過劉梓驊對林米陽的感情,是從粉絲開始的,她喜歡林米陽拉小提琴得樣子,也喜歡他講課的樣子,只要他在臺上,劉梓驊永遠都會定在第三排。
難怪林米陽的演奏會永遠都會在第三排留一個空位。
林米陽的表面似乎已經不在意了,他的外傷已經復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里面已經腐爛不堪,再也沒有任何的新鮮和美麗了。
安井和還記得從前方詩韻這個女孩子和林米陽的關系,二人是鄰居卻又勝似鄰居,林米陽是非常欣賞方詩韻的鋼琴的,不只一次在自己面前提過,如果不出意外,詩韻這個女孩子以后會有很大的作為。
當然,林米陽欣賞的不只方詩韻這一人,他對所有有才華的人都抱著欣賞和尊敬的態度,包括那個顧川蘭。
可惜方詩韻不這么想,她想要的不僅僅是欣賞。當兩家都談婚論嫁的時候,林米陽便果斷拒絕了。
林米陽和安井和說,其實婚姻什么的他并看不上,這只是繁衍的一個合法牌子,如果遇到合適的,他會答應。
安井和其實覺得方詩韻就很不錯,憑她的外貌才華和家世,配林米陽其實也是夠格的,而且對林米陽一心一意,他怎么就不同意呢?
于是安井和有題必問。
林米陽只是笑笑道:“我想要一個平等的婚姻,她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安井和自然不明白林米陽前后兩句有什么關聯,只覺得他是一個過度理性的人。按照他的意思,他只想找一個欣賞他而不愛他的人,畢竟他是不會愛上別人的。
連方詩韻那樣的,他都看不上。他只看得上他自己吧。
可是突然有一天,林米陽拿著一張結婚請柬給自己,說要結婚了,滿臉的喜悅,讓安井和忍不住揶揄他:“你這是找到了你愛又愛你的對象?”
林米陽卻還是原來的意思:“沒有,因為她僅僅只是欣賞我。”
安井和頓時覺得林米陽有些魔怔了,欣賞他又不愛他的人多了去了,怎么找到一個就下決心娶人家了呢。
看了新娘的照片,安井和才明白,這分明是林米陽一直覺得虧欠的人,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彌補當時袖手旁觀的虧欠。
安井和立刻阻止道:“林米陽,你瘋了?你不過是執行公務而已,任何臥底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都不會伸出手的,而且她不是安然無恙了嗎?你沒必要!”
林米陽從來都是不虧欠他人的人,尤其在這件事情上。無論安井和如何說明他并沒有虧欠那個女孩子,只是他自己的心魔罷了。
林米陽搖頭:“不是,她跟我婚姻觀很相近的,我們都覺得彼此欣賞就是最好的狀態,而且她專業課門門滿分,哪里普通了?”
安井和覺得不可思議,林米陽的眼光什么時候差到這種地步了,居然用考試成績來評價一個人是不是普通人。
雖然林米陽多次表明過自己的婚姻觀,但安井和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
安井和開始偶爾觀察這個女孩子,但是她好像真的對什么都不上心,只對學習感興趣,倒是經常和她一起的女孩子,更加開朗活潑一點,相比之下,劉梓驊除了學習,真是一點突出的地方都沒有。
林米陽也是只對音樂感興趣,或許這兩個人真的有共同的話題吧。
但是雙方都沒有感情的基礎上,怎么可能會長久。
果然,林米陽難得和安井和一起喝醉的時候,會透露出劉梓驊想離婚的意思。二人才在一起多久,就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很顯然,女方對這個婚姻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基于的是什么東西呢?
安井和很容易就想到,劉梓驊對林米陽根本就已經產生了感情,可是她和林米陽有同樣的婚姻觀,所以一旦產生了感情,她便想要逃離。
這段婚姻應該持續不久了吧,畢竟林米陽對劉梓驊并沒有什么感情,他只是欣賞她罷了。
安井和只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二人離婚是早晚的事,林米陽不可能對這個一直將離婚放在口中的女孩子寬容的,他的脾氣再好,也有失去耐心的一天。
可惜婚姻結束之前,卻先等來了死亡。
安井和這時才明白,林米陽對劉梓驊的感情,根本就不只是欣賞。
他看著林米陽在劉梓驊這個名字里沉淪,腐爛,想拉他一把,他卻拒絕伸手,親手將自己的心同劉梓驊埋葬在一起。
從來沒見過這樣消沉的林米陽,這讓安井和有些害怕,林米陽可是世界級的天才,從來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苦惱,哪怕是皺一下眉都不曾。
可是劉梓驊走后,他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
從前林米陽在公眾面前,從來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親昵模樣,小心翼翼得藏著自己的真心,害怕被人知道。
不,他只是害怕被劉梓驊知道罷了。
他和劉梓驊一樣,害怕因為被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思而放手。但是雙方不同的是,當發現自己心思的時候,劉梓驊一直在放手,林米陽一直在挽留。
劉梓驊逝去已經一年多了,林米陽的生活依舊三點一線,學校,研究院,自己的別墅里,偶爾開個演奏會就滿世界跑。
安井和有點懷念以前林米陽當臥底的日子,雖然當時自己總勸他不要做這個,太危險,但那時候的林米陽能讓人有所期待,有著身邊人才能理解的活力。
而現在,每天固定點在哪里,安井和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隨時都能找到他在哪兒。
他很擔心林米陽,不只一次咆哮著喊著:“林米陽,她已經死了,你能不能好好生活。”
林米陽卻只是微微一笑:“我正在好好生活啊!”
安井和搶過他的包,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卻是那條林米陽天天拿來睹物思人的項鏈。
“這就是你所謂的好好生活?她死了,你不要這樣作踐自己好不好!你可以找到一個你更欣賞的,她也欣賞你的人,你這么優秀,又這么年輕,前面有大好的時光,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你就要像活死人一樣嗎?”
林米陽搶過項鏈:“她不一樣。”
有的時候,安井和也會累得不想喚醒林米陽,靜靜得聽著林米陽在那訴說。
“她的心思總在學習上,有的時候還會嫌棄我在一邊,讓我快點走開。想來,她偶爾還是不欣賞我的。”
“我帶她去許樂歌劇院,想著拉一首小提琴可以讓她驚喜一下,可是她彈了一首曲子,反而讓我感到驚艷。她彈鋼琴其實比不過大師,但是怎么就那么美好呢?”
“我被拉去參加學生的謝師宴,她莽莽撞撞得跑來,就怕我喝醉酒被人帶走。你看,結婚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使她不喜歡我,也可以為我吃醋。”
安井和不忍告訴林米陽,劉梓驊心里有他,如果告訴他,他會不會更放不下?
“她最后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你說,她當時想說什么呢?即使是離婚的話,我也好后悔沒有讓她說出口。”
說著,又掏出了一根煙,輕車熟路得開始抽起煙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并不是來跟他說離婚的呢?
林米陽說到這里,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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