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燈柔和的光華篩落在橋面上,臨近深秋,扶手處細心的被包裹上一層青色絨面。
遠遠看去,有磷磷光華從絨身上散出,隔著遠處星火,拎著曳地黑裙,踩著十公分的高跟,封蜜循著木板橋那頭走去。
卻忘記,那水晶尖跟踩在木板上,音色很是清晰。
封蜜待反應過來時,橋那頭的細細碎語聲已然頓止。
接著,一道窈窕的酒紅色身影從那密密竹影中踱步而出,鳳眸處銳利的視線在掃向封蜜的這一刻,卻是掠過一抹愕然。
接著,兩道異口同聲的話語跟著響起。
“蜜蜜,你怎么在這里。”
“麗姐,怎么是你。”
竹影深深里,那身著酒紅色長裙,腰間處繡著重工蕾絲,將一頭酒紅色卷發輕挽于腦后的人,恰是談麗姿。
依然保持著手拎裙擺的姿勢,封蜜尷尬的撩了撩鬢旁的發絲,“朋友應邀參加,我就幫忙來當女伴了。”
“原來如此。”談麗姿了然,卻沒有多加詢問,甚至于她的面部依然有些緊繃,很顯然,封蜜的出現并不是時候。
“……”封蜜也很尷尬,她撞見的居然是談麗姿事,那,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往她后面飄。
“出來吧。”紅唇微啟,談麗姿說道。
片刻后,那竹影后出來一個黑西裝理著寸頭的男人,只見他躬身走到談麗姿身后,甚至于連眼神都沒有往封蜜身上飄。
“剛才吩咐你的事情,都記住了。”
聞聲,那男人頓了下,有些猶豫。
“放心吧,這位小姐并不是外人。”談麗姿解釋。
封蜜卻依然有些尷尬,甚至于手足無措。
她知道談麗姿并不是普通商人,一個女人能夠在b市立足且無人敢來泡沫酒吧鬧事,必定有她的身后之人,她的手里也不會干凈,而且有時候往往,一個女人想爬得更高,那么她付出的代價,無可估計。
“是,明白。”男人應下。
接著,當著封蜜的面,談麗姿又細細與那人囑咐了一些事宜,偶爾閃過幾個字眼,都能讓封蜜心驚肉跳。
譬如最后,談麗姿居然做了個手起刀落的手勢,并且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必要的時候,給我做掉他。”
男人退下,這幕竹影深處,只剩下封蜜與談麗姿兩人。
“抱歉,讓你聽見這些。”
將發絲勾至耳后,談麗姿的面上再度恢復笑容,看向封蜜,她忽而說道:“陪我走走如何。”
心里一片亂如麻,封蜜最后依然點了點頭。
后花園里,晚風輕拂,片片星光縈繞在頭頂上空,藏入那深邃的夜幕里。
踩在青石板路上,聽著耳邊的葉聲沙沙,封蜜猶豫了半響,依然沒有將疑惑詢問出口。
“蜜蜜。”一段路,走至長半,談麗姿突然頓下腳步。
“嗯。”停下腳步,封蜜看向她。
“如果,我是說如果……”紅唇漸啟,她艷麗的面孔上有些恍惚,那語聲更飄。
“……”封蜜忍不住蹙眉。
是的,這種感覺來自哪里,她終于知道了。
似乎從剛才起,她就發現,明明談麗姿就站在她的身側,卻仿若與她隔斷了一條天涯,她身上冷漠的氣息那樣濃,明明是笑著,眼里卻沒有半分笑意。
更何況,封蜜始終不明白,她為何要讓她聽見那些。
“若是哪一天,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請你原諒我,相信這一切并非我所愿。但凡我有第二條路,我都不會傷害你……”
那聲音漸至最后,越發低沉如呢喃。
晚間的風聲沙沙,將談麗姿最后說的那句話收走。
封蜜禁不住蹙眉,努力豎起耳朵,“麗姐,你說什么。”
“蜜蜜,,”
正當她準備詢問清楚時,有呼喊聲,從長徑那頭呼來。
是,徐子卿。
封蜜這才恍惚想起她將徐子卿的話給當成耳旁風了,頓時揚長了聲音,沖著那頭揮揮手,“我在這里。”
“既然你有朋友,我就先走了。”談麗姿淡淡說道,似乎適才的那人并不是她。
“麗姐,,”封蜜下意識的挽留。
“你個臭丫頭,我不是告訴過你,讓你在原地等我。”
不消片刻,徐子卿已然氣哄哄的追了上來,見到封蜜,就是連珠帶炮的一頓罵。
“你知不知道,我在宴會廳里沒見到你,到處找你,結果你倒好,居然跑到后花園了。”
“你說,你咋能那么隨意呢。你不知道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么。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讓我怎么跟你家那位交代。。”
有錯在先,封蜜不敢反駁,只能垂下眉眼躬首做歉意狀,“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這不就是碰上一朋友,多聊了幾句把您老給忘記了。”
眼見徐子卿越罵越上火,那手指頭幾乎快點到自己的鼻尖,口水唾沫飛濺三尺,封蜜嫌惡的后退了兩步,忍不住抱怨,“行了徐大導演,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別罵了。”
越跟徐子卿相處越深,越能明白這簡直是個事兒媽,性格與那風流倜儻的樣貌簡直背道而馳。
“……”一口氣噎在喉嚨里,徐子卿見封蜜如此嫌棄他,蠕動著嘴唇半天,終于恨恨收回手去。
“你個小丫頭片子,這次就算了,看有下次。”
“對了,你說的那個朋友呢。”
被徐子卿一提醒,封蜜才記起談麗姿,左后張望了下,沒見到談麗姿的身影,扁下嘴巴,封蜜吐槽,“都怪你,你的大嗓門將人家給逼走了。”
“……”沒等來徐子卿的應答,封蜜倍覺奇怪,側眸,才發覺他正一瞬不瞬的看著遠處,臉上的神情錯綜復雜。
“你在看什么呢。”順著徐子卿的目光而去,封蜜的呼吸禁不住一緊。
那青石板路,幽徑深處,那一抹酒紅色的身影行進在小道上,窈窕的身姿款款步遠,有燈華落在她艷麗后背,如詩一般寧靜的夜里,那一抹身影,似是這深沉夜里的娉婷妖嬈。
眸光恍惚了下,嫩唇闔動著,終是沒有開口。
這似是她頭一次見到這般的談麗姿,明是那般艷麗的身影,卻生生的生出了幾分抑郁。
“予諾……”有輕聲喃語,從身側飄起。
徐子卿貼放在腿側的手掌縮了又縮,他的眸落在那遠處身影上,風流的眸光里淌過深沉的哀傷,那音色,更是夾雜著無窮痛楚。
予諾。眸里閃過疑惑,封蜜看他,他在喊誰。
“徐子卿。”不安的喊著身側人的名字,封蜜顫顫。
凝著不遠處,徐子卿臉上的表情格外復雜,似是陷入了回憶中一般,像是靈魂出竅。
“徐子卿。”見他狀況不對,封蜜用力的推了他一下。
這一下,總算讓徐子卿清醒過來。
眼見幽徑深處的人影消失,徐子卿才斂下眉眼,看向封蜜。
“抱歉,我讓你擔心了,只不過剛才的那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見到了一個熟人。”
“可是,我清楚,那不過就是我的幻覺,那人怎么可能,會是她呢……”
深黑的夜色里,白色寶馬奔馳在一望無垠的高速公路上。
有風聲在耳邊呼呼而過,端坐在副駕駛座上,封蜜惴惴不安的看向駕駛座上的徐子卿。
他的狀態真的很不對,適才回到宴會廳里,都始終是心不在焉。
若不是因為封蜜不會開車,她真不放心坐上徐子卿的車子。
“你,你還好吧。”拉住安全帶,封蜜小心翼翼探向他的神色。
他的大手抓著方向盤,眼眸焦距在前方擋風玻璃上,褪去一貫的風流神色,改而卻是一副嚴肅到有些恍惚的面孔。
“……嗯。”一個低低的字從喉間應出,徐子卿深深的吸了口氣,目光轉向封蜜,“有事。”
大哥,有事的是你好不好。封蜜在內心抓狂咆哮。
“沒,,”司機最大,封蜜還沒膽去觸怒他的眉頭。
“……”車里再度恢復寂靜,封蜜快被這氣氛給壓到窒息,禁不住點了一首歌。
頓時,那愉悅而空靈的歌聲響起,車廂里都充斥著這股歌聲。
是一首,王菲的《蝴蝶》。
“給我一剎那對你寵愛,給我一輩子送你離開,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當年,王菲的這首《蝴蝶》被收錄在她的專輯里,由林夕譜詞而寫,作為對過去感情的告別。
蝴蝶沒有紅,就像是那段被沉沉淹沒的愛情,終將埋入塵土,無人知曉因果。
那倔強而充滿靈氣的歌聲里,滿是堅強與笑容,卻沒有誰看清那笑容底下的淚水,正如,歌詞所唱。
“換掉。”忽然,一句低沉的話語從邊上響起。
“呃……”封蜜愣了下,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些什么,頓時手足無措的去調下一首歌,卻是片刻之后,車身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然后,世界緊跟著頓止。
車窗玻璃外掩映著外面的燈芒,極為耀眼。
駕駛座上,徐子卿在車里找尋一番,終于尋出一只打火機跟香煙。
抖抖擻擻的取出煙盒里的一只煙,打火機噌亮的光芒亮起,點燃,深吸了一口煙霧,徐子卿的胸膛依然在不斷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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