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陵園,空空蕩蕩,四下無人,只余那一排排墓碑,在翠綠松柏的映射間,散發(fā)著一股冷意,就像是這死氣沉沉的墓園一般,散發(fā)著一股悲涼之意。
春風輕送,空氣里,春日桃花濃烈的芳香隔著不遠里程,從陵園的山腳下而來,水杉樹挺拔的身影傲然屹立,連載幾十余年。
陽光有些攝人眼球,霍文均親自打傘,送兒子這最后一程。
藍天白云耀眼如畫,如同被水洗過一般。
而這陵園內,一方春蔥冷意下,踩著那冰冷的臺階,胡媚拾級而上,捧著霍如風的骨灰步步顫抖,頭上,是一把黑傘遮擋了濃烈陽光,霍文均的面色,也有些悲涼。
保鏢系數(shù)留下,警衛(wèi)員皆是從霍宅抽調出來的,霍老爺子跟在胡媚與霍文均身后,拄著拐杖,步履顫微,管家攙扶著他而行。
其后,則是霍行衍夫妻,還有霍家一些叔叔伯伯們,一些旁系的親戚,跟其它與霍家走的親近的家族派來的人員。
一行黑衣,素樸而沉靜,封蜜在這行人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佟佳媛呢?”微側著嗪首,封蜜用嘴型悄聲問著邊側的霍行衍。
“不知,”霍行衍同樣用唇語回答后者。
“……”
居然沒來,封蜜倒是有些莫名。雖說這兩夫妻關系名存實亡,一開始在一起也并非你情我愿,但好歹霍如風也算是她的丈夫,這于情于理,也過不去啊。不過,她怕是也能猜測出來,以佟佳媛那種閑不住的性子,怕是這會正酩酊大醉在某個娛樂場所里。
封蜜忽然想到,佟佳媛懷孕該有數(shù)個月了吧,那怕是快生了吧?
一條路,總有盡頭。
第十三排墓園處,眾人拾級而上。
朝南,早有陵園的工作人員提前等候在霍家墓園新開墾的那處墓地,胸前掛著某某公司的身份牌,封蜜認出,那是霍家家族下面的殯喪業(yè)。
那墓碑是嶄新的,新刻上去的名字還未落成,封蜜環(huán)視一圈,才發(fā)現(xiàn)霍家列祖列宗的墓地都在這里。
看到那些工作人員,胡媚嚇的抱緊了懷里被黑布遮擋的骨灰盒。
“首長好!”
“霍政委好!”
那幾個工作人員先是問候了霍老爺子跟霍文均,才將目光落在胡媚懷里的骨灰盒上。
“夫人,做個最后的道別儀式吧,我們需要將霍少爺安葬,若是誤了時辰,怕是不好了!”
聞言,胡媚下意識的抱住了懷里的骨灰盒,一雙紅腫如核桃的眼眸警惕的掃向后者。
“媚兒,”見此情形,霍文均不得不艱澀開口,“放手吧,如風已經去了,你就算抓著他的骨灰不放,也沒任何意義!”
一聲‘如風已經去了’,徹底讓胡媚的情緒崩潰,抱著骨灰盒就那般嚎啕大哭了起來,“如風啊,你就這樣走了,媽要怎么辦,媽以后該怎么辦啊!?”
骨灰盒還是被放置了下去,不消片刻時間,霍如風的墓碑就這般落成。
大理石般漆黑的墓碑,上方刻著一排小字,還有那一行顯眼的大字。
霍家人齊齊垂首低眸,為霍如風送上這最后一程,一時間,陵園內安靜的仿佛死寂了一般,只余胡媚那低低的啜泣聲,不時在耳畔回蕩,像是從風中傳來一聲聲哭泣。
霍家眾人依次送上花束,封蜜跟霍行衍送上的是一束白玫瑰,轉瞬間,霍如風的墓碑前便被花束擁滿。
與霍家有著交情的家族派來的代表在送上花束后,上前一一與家屬擁抱,并說上一聲“請節(jié)哀——”
“謝謝——”封蜜陪伴在霍行衍身邊,重復著同一句語言。
很快,儀式結束,前來送霍如風下葬的賓客們悉數(shù)離開,墓地前,幾乎只剩下了霍家人。
胡媚終于沒忍住,嚎啕大哭不止,“如風啊,我的如風啊……”
“咚——”雙膝一軟,胡媚直接軟倒在了霍如風的墓碑前。
霍文均想去攙扶她起身,然而胡媚無論如何都不肯起身,只是兩眼無神的盯著霍如風的墓碑,仿佛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霍文均猜測的是,胡媚痛失兒子,現(xiàn)在悲傷不止卻是應該。
而胡媚想的卻是,霍如風死了,然而他死了,葬禮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辦,只因他是不被霍家承認的私生子。所以當那些賓客送上花束時,她才想不管不顧的哭出來,然而在來之前霍文均有交代過她,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儀態(tài)給霍家丟臉,更何況,霍文均即將回J市,而她自然也會跟去,從此,山高皇帝遠,怕是一去不能回頭了。
是以,她哭的分外傷心,“如風啊,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啊……”撲倒在墓碑前,胡媚看著那嶄新的‘霍如風之墓’幾個大字,不由一陣悲從中來。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她用力的捶著冰冷的地面,像是在宣泄著某種情緒。
驀然,她的眼中爆發(fā)出精銳四射的光芒,那種恨意的光幾乎照射著她整張臉都跟著紅了,“對了,殺死我兒子的兇手呢,我的兒子死了,而那個殺手卻還活著,那個殺死我兒子的兇手呢——”
她的情緒激動,幾乎是瞬間就從地上爬起,沾滿碎石的雙手快速握住霍文均的手,“文均,你千萬不能放過那個兇手,千萬不能放過那個殺害如風的兇手……我們的如風,我們的如風就那樣被殺了啊!”
“絕對不能放過她,對,絕對不能放過她——”胡媚說著,便沖動的要往下而去,去找那個害死霍如風的兇手。
“媚兒,你聽我說——”霍文均連忙拉住她,“那人已經成了通緝犯,絕對跑不了,但是這跟她的家人沒有關系,你別沖動!”
“怎么會沒有關系!?”胡媚幾乎不能自控,她整個人被一種仇恨的情緒籠罩著,幾乎像要發(fā)狂,“那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教出了那樣的女兒,難道就不該償命!現(xiàn)在找不到他們女兒,自然該找他們算賬!”
“媚兒……”
“霍文均,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你還認如風是你的兒子!你不該替他報仇嗎!?”“都給我閉嘴——”拐杖清脆的敲擊聲響徹在地面上,霍老爺子用力摁著太陽穴的位置,一張微胖面孔沉的像黑墨,管家在身后不住為霍老爺子拍背順氣,一邊用不贊同的眼光掃射著霍文均與胡媚。虎
目如炬的盯著這兩人,霍老爺子幾乎是冷哼了兩聲,那雪白的胡須也跟著微翹,“文均,如風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我想你是時候告訴你這位了。”
“另外,華家與霍家世代私交甚好,即使不能交好,也不能為仇!”
老爺子的言下之意就是,霍家不會因為霍如風一人的關系,而與華家斷卻往來,特別是在華家現(xiàn)下明顯處于下風的狀態(tài),應在霍老爺子看來,霍如風的死純屬罪有應得。
然而胡媚不知,見霍老爺子這般不重視霍如風,當下幾乎氣的發(fā)狂,“老爺子,如風好歹是你的孫子啊,霍行衍是您的孫子,難道如風就不是嗎!?您怎么可以這般是非不分幫著外人說話”
“閉嘴——”霍文均在心底大罵兩聲蠢貨,在胡媚說出更放肆的話前,提前打斷了她,“跟老爺子道歉——”
“不必了!”霍老爺子兩聲道,壓根不吃這套。只是拄著拐杖又重重敲擊了地面兩聲,以示警告。
“聽著,如果警方那邊沒有消息,你們也萬萬不可插手!”
“哼——”想到此處,霍老爺子又是利眼掃了敢怒不敢言的胡媚一記,“你倒好,想的是你兒子的死,但你倒是有沒有想過,那華悠然為何如此恨你兒子,恨到用這種手法殺了你兒子!”以霍老爺子看人看事的經驗來看,這件事絕非一般。
“若是不小心被你查出來,你的兒子對人家華悠然做了什么?人家不能反過來告你?”
聞言,霍文均的心里咯噔一聲,想到霍如風以前做過的混賬事,那些混亂不堪的男女情史,忽然反駁不出口。
回程的路上,封蜜窩在霍行衍的懷里,昏昏欲睡,一手始終抓著他黑襯衫的胸前。
“問你啊,”封蜜納悶的聲音忽然悶悶響起。
“嗯?”霍行衍從鼻間哼出一個好聽的單音節(jié)。
“爺爺,我是說他,為什么不追究華悠然殺害霍如風的事?”
“……因為,”霍行衍低眉凝著她,頗有些沉重開口,“你應該知道,不論是那些世家也好家族也好,想要在這個圈子里生存,唯一需要的是跟人打好關系,這是一個家族安身立命之本。”
“……”點點頭,封蜜表示了悟,以前B市據(jù)說有九大家族,而因那個家族跟其它家族關系不好被孤立,后來遇到危機,便被其它家族吞沒瓜分了,只留下現(xiàn)在的八大家族。
“霍家與華家世代交好,因為華家是教育資源,一個在教育部有地位的華家,桃李滿天下的資源,你猜猜是一筆多大的財富?”
“所以你想想,如果霍如風這件事,霍家不與華家算賬,那么結果會如何?”
封蜜真的認真的想了想,而后得出肯定結論,“華家會欠霍家一個很大的人情!”這個人情,也許華家怎么都還不清。
“是——”霍行衍的回答讓封蜜心中那最后一丁點溫暖蕩然無存。
“所以……爺爺是決定犧牲霍如風……”
雖說也許是霍如風跟華悠然結仇,如同霍老爺子所說,霍如風對不起華悠然在先,然而,一條人命,若是真正算起來,霍家大可理直氣壯去討要。
“……”霍行衍沒有回答,沒回答就是他的回答。
半響,他才揉著她的發(fā)低低開口,“……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
那一聲低嘆,幾乎輕若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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