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 dec 02 11:04:30 cst 2015
月光柔和地灑到客棧的庭院里，清香四溢的桂花樹下，兩個初次相逢的人談興正濃。
“能認識趙公子這樣的豪杰，秦毅真是有幸了！”酒過三巡，秦毅豪情發(fā)作，說起話來都令聽者有一種清風拂面之感。
“秦兄過譽了，我們趙家名為望族，其實不過一商賈之家耳，所謂士農(nóng)工商，在世人眼里我們是沒什么地位的。”趙士晟語氣中有些感慨。
秦毅斷然駁道：“公子切勿妄自菲薄矣，商人又如何？商人風里來，雨里去，坦蕩蕩走四方，濟人之難，急民之需，只要是用雙手踏踏實實地賺錢，不做損人利己的歹事，憑什么低人一等呢？再說了，我聽說趙家有朝廷御封的亭侯爵位，為何不能響當當?shù)匕亮⑻煜率雷逯郑俊鼻匾阋环捳f的慷慨激昂。
“哈！秦兄與我所見略同，天下世族，多以占有廣大的田莊而成勢力，我趙家就不同。坐山吃山，絕非趙家人之所欲也，我們趙家的男兒，就應(yīng)該行走四方，以智略生財，以仁義散財，這才是士晟的志愿。來，小弟敬你三杯。”兩人痛快地連干三杯。
“但是如今天下不安，做生意也挺艱難的吧？”秦毅聯(lián)想到時局，不免有些疑慮。
“是啊，所以我時刻都在關(guān)注這天下大勢，一有風吹草動，我必然退避三舍。你知道嗎？今天我得到京城來的消息，前幾日淮南王與趙王在城中大戰(zhàn)，淮南王敗死，趙王大勝，殺了上萬人呢。”
秦毅“哦”了一聲，又淡然道：“權(quán)貴們總是為權(quán)力之爭殺來殺去，真是無聊，只可惜了那些無辜人的性命。”
“還好我先前預料到京城會不太平，早些時候就關(guān)了洛陽的商鋪，錢糧財帛均運往他處，如果局勢還將繼續(xù)動蕩下去，我們就只能放棄京城的生意了。”趙士晟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亂世之下，商旅難行，真不知以后會是如何狀況。”
秦毅安慰他，“不過亂世也有亂世的財路，所謂千軍易得，百馬難求，趙家不是經(jīng)營了很多馬場嗎？到時可以為官家養(yǎng)馬，不愁沒有錢賺。”
“秦兄所言極是，我們趙家在并州有好幾個馬場，還可以圈更多的地，但就怕……”趙士晟話語中略帶了一絲悲涼，“如果并州也大亂，到時候就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了。”
“并州目前還算太平，公子為何有如此擔憂？”
“不瞞秦兄，士晟昔在洛陽，京城的王公貴族，達官顯貴，士晟多多少少都有接觸，深悉這國朝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奢靡浮華景象，當年石崇王愷斗富那樣的事層出不窮，上行下效，連一些平民之家也肆意揮霍，不成體統(tǒng)，長此以往，天下必有大患，天下既亂，并州焉能獨善其身？一旦烽火逼近，我們商人就不可能再安穩(wěn)地過日子了。”
“管他的呢，天無絕人之路，趙公子你乃是一代俊杰，即使不做生意，也必能在其他地方有所作為。”
“是嗎？可我自己都不覺得呢。”
“我秦毅雖然淺薄，但經(jīng)歷多年漂泊，卻也有幾分識人的本事，以我看趙公子你的氣質(zhì)，必有能順應(yīng)時局的智慧。”
“哈哈，多謝秦兄抬舉，對了，還沒問秦兄今后如何打算呢，是要回上黨郡向那個張都尉復仇？”
秦毅不以為意地甩手道：“算了，那狗賊不值得我專門去殺他！但日后若讓我遇到了，一定取他狗命！”
“秦兄胸襟豁達，不跟這種小人計較，但只怕那廝以后還為非作歹。”
“歹人作惡，天必誅之，我現(xiàn)在也不想回上黨那個破地方做什么鳥百夫長了，還是繼續(xù)自由自在的好。”
“百夫長的確委屈你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眼下就有個好去處。如今的并州刺史東嬴公殿下，與我有世交之誼，待我回到晉陽，便向他舉薦秦兄，不知意下如何？”
“哦，這個……”秦毅有些猶豫，“去處確是好去處，但我散漫慣了，不知他能不能容得下我這種人。”
趙士晟拍著胸脯道：“你放心，我認識東嬴公多年，他這個人雄才大略，文武兼?zhèn)洌且粋�地道的明主，又有皇親血統(tǒng)，秦兄在他麾下，必能有一番大作為。”
秦毅看出趙士晟不是隨便夸口的人，聽他這么一說，頗為動心，“那，公子的恩情，秦毅就收下了。”
“秦兄無須客氣，你乃是武藝高強的大英雄，東嬴公如能得你相助，也是他的幸運。”
“大英雄？你可真是謬贊了呀。”秦毅笑著擺擺手，“我不過是個浪人而已。”
趙士晟覺察到秦毅話語中的異樣，“秦兄難道不是兵戶出身嗎？為何以浪人自稱？”
“我并不是兵戶。”秦毅仔細思索了一會，“其實我本是益州青城山人，從小就是孤兒，自幼為師父青山道人收養(yǎng)，師父教我讀書習武。十四歲（注1）時師父遠游而去，我也下了山。從那以后獨自一人闖蕩江湖，一路經(jīng)過荊州、江州、揚州、徐州、兗州、豫州、司州幾大州，那時年紀小不懂事，吃了好多虧，全靠運氣好才在流浪中練出一身本領(lǐng)。每到一個地方，就替各種各樣的有錢人做零工，干體力活，掙夠一些盤纏，就繼續(xù)上路。”說到這里，秦毅連喝幾杯酒，愁楚突然布滿了他的眉宇之間，思緒已不在此處。
注1：古人使用虛歲計算年齡，但本書為求方便，故使用實歲計歲。
“啊，原來你是俠客出身，快說說你的游歷吧。”趙士晟聽到他有傳奇的故事，兩眼放光。
秦毅笑了笑，他從來不輕易對人說自己的來歷，但面前這個人不知為何卻讓他感到很親切。于是他便將那齊楚吳越的風情，三江五湖的習俗，侃侃道來。成都的錦繡，江陵的漁港，金陵的佳麗，許昌的市肆，洛陽的宮墻，皆是如畫風景，趙士晟聽得入神，好久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洛陽那年，正值齊萬年造反（注2），朝廷大舉征兵，我心思這輩子還沒見過打仗是什么樣子，想見識下，于是也投了軍，歸在建威將軍周子隱（注3）麾下。周將軍命我做他的親兵，跟隨他左右，他待我如待兒子一般，我的字就是他給起的。在那半年里，我們作戰(zhàn)都很順利，直到六陌之戰(zhàn)（注4）。”講到這里，秦毅的表情變得有些痛苦。“那是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敵眾我寡，死傷慘重，但周將軍不肯突圍求生，他英勇戰(zhàn)死，而我，突圍茍活了下來。”秦毅的眼里泛起火光，“其實他不是死在叛軍手上的，是梁王司馬肜！是他逼迫周將軍進軍迎戰(zhàn)，接戰(zhàn)之后又不發(fā)兵支援，導致我們?nèi)姼矝]！”
注2：公元296年，氐人齊萬年在關(guān)中與隴西掀起氐羌大反叛，漢、氐、羌、匈奴各族人民紛紛反晉，歷時三年，造成了慘烈的戰(zhàn)禍。
注3：周子隱即周處，236――297，字子隱，吳郡義興人，吳國鄱陽太守周魴之子，著名典故“周處除三害”的主人公，歷仕吳國東觀左丞、晉新平太守、御史中丞等職。
注4：公元297年正月，梁王司馬肜代替趙王司馬倫任征西大將軍，逼迫周處率所部五千兵迎戰(zhàn)七萬叛軍，致使周處在六陌戰(zhàn)死。
趙士晟有些驚奇，“梁王？他為什么這么做？”
“周將軍在朝廷當御史中丞時，糾舉彈劾過他，他便公報私仇，借敵之手害死了周將軍！”
“之后呢？”
“我奮戰(zhàn)突圍，又成了無處可去的浪子，但我不甘心，我想為將軍報仇，于是前往長安行刺梁王。”秦毅說到這里，猶豫了一下，觀察趙士晟的表情。
“放心，秦兄，你是我的恩人。”趙士晟留意到他的眼神，“況且據(jù)我所知，梁王還尚在人世，說明你的行刺沒有成功。”
秦毅繼續(xù)講，“可那一年是大災(zāi)之年，饑荒與瘟疫橫行，我在路上染了病，又沒有果腹的口糧，差點橫死路上，是當時一家姓秦的大戶人家救了我，他們收容了不少流民，救了很多人的命，我也在他們的人照料下好了起來。為求報恩，我在秦家當了兩年武師，為他們看護庭院，押運貨物，并教他們的子弟習武。秦家主人念我能干，收我做義子，我感念他的恩德，加上我本來就姓秦，所以便答應(yīng)了。義父想讓我留在隴山為家族效力終生，我沒有答應(yīng)，因為我覺得我不是一個可以在一個地方呆一輩子的人，至少現(xiàn)在不是，所以兩年之后，我就離開了秦家。”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