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jan 11 17:47:14 cst 2016
一到黃昏時分，北方深秋的山野間就開始散發出一種幽暗恐怖的氣息，何深不禁覺得寒意襲來，又朝馬屁股甩了一鞭子，加速行進。
“秦從事，等等我呀，別騎那么快！”
秦毅不耐煩地說道：“快點吧，你真是的，騎馬都這么慢！”
“我的騎術哪能及得上從事呢，更何況你那匹‘灰風’可是一匹難得的良驥，可憐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吧！”
“你不過才三十五歲，怎么就成老骨頭了！”
“和從事你比起來可不是老了嘛！”
二人緊趕慢趕，一路上有說有笑，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到了離石城。
離石城是西河國的國治，而西河國則是西河王司馬喜的封地，然而這位王爺和大多數閑散皇族一樣住在京城享福，真正在封國視事的是西河內史（注1）。
注1：郡王封國的內史，等同于太守。
進到城中，秦毅問何深道：“現在該去何處？”
“先找個客棧或者旅舍住下，再談其他。”
“去找本郡的長官了解下匈奴情形如何？”秦毅心想自己是東嬴公的特使，郡守也不能不給幾分面子。
“絕對不可！從事你想啊，西河國胡漢雜處，胡人的人口比漢人多，勢力比漢人大，在西河內史身邊一定有胡人的眼線。所以東嬴公殿下不會將任務交給他，如果我們去找他，必然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嗯，說的沒錯，那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
二人為盡量隱秘行事，就找了一家東門附近破落的小旅舍，這家人是一對匈奴老夫婦和他們的兒子，不過華語都講的利落，正好可以借機問問他們匈奴人的一些風聞。
吃飯時，何深有意跟主人家聊天，打聽了不少匈奴五部的人事。
從這家匈奴人的話語中秦毅何深大致了解到一些始末：東漢末年，魏武帝北征南匈奴，降服者數十萬眾，奉詔內遷并州，被曹孟德分為左右中南北五部，聚居在汾水流域，從那時起，他們漸漸地從草原上的游牧民轉變成為定居的農民。五部的酋長都由羌渠單于的后裔擔任，但彼此互不統屬，又被漢人聚居區間隔開來，勢力分散孤弱，只能聽命于朝廷號令，再也不復往日雄威。不過近些年來，隨著人口繁衍擴散，匈奴各部日益壯大起來，其中數左部實力最為雄厚，其首領劉淵素有雄才，聲名遠播，他年輕時，晉武帝曾欲令他帶兵進攻吳國，因群臣進言其為不可靠的異族，方才作罷。后來劉淵率部眾營建了左國城，利用靠近羌胡的地利大興貿易，并迫使其他四部向他屈服，于是被朝廷封為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統治著方圓百里、人眾逾百萬的匈奴屬地，成為一大強悍的地方勢力。也正因此，朝廷對他很不放心，早在十年前便征召他以及諸子入朝為官，如今其父子多人都在鄴城的成都王麾下效勞，左國城的事務全部由其從祖父、大長老劉宣主持。
吃過晚飯，秦何二人在房間里密謀起來。
秦毅道：“這些東西都不是什么機密，東嬴公肯定都知道的，不可能拿這些去交差。”
何深有些犯難道：“這是當然，不過要想得到有用的情報，那必然得深入到他們的主城左國城一探究竟，但是我們這個樣子，恐怕是進不了左國城的。”
秦毅卻不以為然，“這個不難。”
“哦？你有他們匈奴人的通行令牌嗎？”
“可笑，我秦毅是什么人？需要通行令牌這種東西嗎？”秦毅又露出驕傲、冷酷、不屑的眼神。
何深驚訝道：“殿下的人這一年來都未能打入那座城堡，我們二人又談何容易？”他在心里放肆的竊笑：嘴上沒毛的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秦毅也在心里竊笑，“老何，我秦巨峰當然有辦法！”
其實，他一開始就想到了一個人，想到了一個有點無恥的法子。
那個人正在那座城堡最豪華的府邸書房里坐著，在煌麗的燈光下，與一個老者說著話。
老者端坐在席上，手中正翻閱著一本古籍，很有些大儒的氣派，威儀赫赫。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曜兒呀，你父兄都在外面，族中沒有主心骨，我這個老頭子又精力不濟，所以如今這些事務雖然冗雜，你也得參與一下，總比成天跟那些不懂事的狼崽子們瞎混要好得多！”
“曾叔公教訓的是，曜兒謹記在心，今后一定盡力為曾叔公分憂！”這漢子就是劉曜，強悍如他這樣的人，在大長老劉宣的面前，硬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唉，你生父死得早，母家又無甚勢力，雖然元海是你義父，但難免有人會瞧不起你，須知我們匈奴人唯強者居尊，視弱小為犬馬！幸好你這孩子天資聰慧，文武雙全，這一點倒讓我很放心，但你人望太乏，若不趁此時多加積攢，恐怕將來難以服眾啊。”
“曾叔公教訓的極是，曜兒知錯了！”劉曜面露沉重之色，作痛悔狀。
“嗯，我知道你是識些大體的，那今天的事決不允許有第二次！不然你就回你師父那里去！”老者嚴厲道。
“是！”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退下吧。明天還到我這里來，我有事吩咐。”劉宣面露疲倦之色的說道。
“是！”
劉曜遂跪拜行禮退了出去，他一走出正廳的大門沒多遠，突然從黑暗中竄出一道陰影，如鬼魅般將他一把抓了過去。
“呵呵，你演得太好了，我都佩服你了，呵呵…………”這鬼還是個“女鬼”，笑聲清澈純凈。
“噓――小聲點，沒看我被曾叔公教訓得那么慘嗎？都是你害的！”
“哦，永明師兄的話極是，宛倩知錯了！”“女鬼”――即是呼延宛倩，模仿劉曜剛才悔過的口吻說道。
劉曜啐道：“你就樂吧，以后再惹上麻煩的時候，可沒人再幫你！”
“哇，這可不是永明師兄的風范啊，看我被欺負居然敢撒手不管，還是人乎？”
“你被欺負了？今天可是你把那些家伙踹得爬不起來呀，人家不找你算賬才怪！出來還這么頑皮，早知道當初不該把你帶出莊來得好！”劉曜火氣直冒，卻對他的小師妹無可奈何
“哎呀，我哪知道他們那么差勁嘛，一腳就丟翻了，就這種水平居然還跟我打?他們是自找的嘛！”呼延宛倩很是得意。
“你踹的可是男人最要命……算了算了，跟你說這些簡直是對牛彈琴，反正你改不了了，不過以后別再扯上我。”
“哼，虧我叫你永明師兄，虧你是我爹最疼愛的徒弟，居然這么沒膽！”宛倩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所言字字誅心。
劉曜也不禁愣了一下，低頭沉默片刻，緩言道:“宛倩師妹，我并不是不講義氣，將來你若有難，我雖萬死也要幫你，不過你行事也太過孟浪了些，從前在莊子里，師父溺愛你，不管你這些，可現今在莊外，你若仍然故我，恐怕難有世上好兒郎娶你。”
這話頓時說得宛倩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竟無言以對。
“今天晚上曾叔公對我說過再不老實就攆我回去的話，他老人家向來說到做到的，我若真被攆了去，有何臉面去見師父？所以望宛倩師妹你也為我考量一下。好嗎？”劉曜誠懇的凝望小師妹的一雙杏眼。
呼延宛倩卻突然又笑道：“什么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給你惹事就是了，我們去聽馨兒吹胡笳，走吧。”
劉曜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可小師妹還是一把牽住他，走過幽深的庭院，走出了這森嚴的寧朔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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