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晟帶上幾名隨從,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積著厚雪的道路上,聽見門戶中痛苦的哀嚎聲此起彼伏,連吹過一陣風都含著血腥味。
“啊,天降瑞雪,可惜卻蓋不住人間的悲慘。”面對積仁莊的慘況,趙士晟感到非常痛心,“那些凋零的生命,永遠無法再欣賞到雪景了。”
“是啊,唉,接下來我們還得好好撫恤那些家里死了勞力的遺屬。”一旁陪同巡視的趙尚信也不住哀嘆。
“這份血債,我遲早要那些賊人償還。”趙士晟暗下決心,將莫野的名字加在了他復仇的名單上,“九叔,其余的事就先拜托你了,我得去看看羅都教頭。”
“好的,季昀,我會盡力安排救治傷殘的,你放心吧。”看到趙士晟過度操勞的神情,趙尚信深懷敬意,“你也該盡快休息一下,都兩天沒合眼了。”
“嗯,我知道。”趙士晟扶住額頭,竭力保持清醒。他帶著郎玄和龍元炳到了羅天鵬的家里,羅羽以及他的母親和妹妹都出來迎接,臉上憂愁密布。
“羅都教頭怎么樣了?”這是趙士晟眼下最關切的事情。
羅羽道:“還昏睡著,大夫說,沒傷到要害,還能救回來。”他也是不知疲倦地在一旁侍候父親,須臾不離。
“羅都教頭是積仁莊的大功臣,如果他能安然度過此劫,我一定要他頤養(yǎng)天年,再不用辛勞用命。”趙士晟想起羅天鵬為趙氏幾代人立下的功勞,不由得眼眶濕潤,“郎玄,從今天起,你可要替羅都教頭管好莊里的丁壯們!”
“少主既然看得起我,一定不敢辜負你的期望!”郎玄指天發(fā)誓道,“若有違背,愿受天誅!”
趙士晟大贊道:“好!你是個義士,我和九叔都信得過你,以后你須好好聽從九叔的指令,守護積仁堡的安寧!”
“諾!”
“還有,我現(xiàn)在要交與你一個使命,你好生聽著。”趙士晟正色道,“這次莊里丁壯損失慘重,須再招募一些新人,你且主管此事,務必要用心選擇,挑些精銳的壯士。”
“諾,少主!”
“告訴應征者,我不會吝嗇薪水,日后由你督促他們每日習武,不用再出去放牧,定要練成一支強悍的護莊隊伍!”
“諾!”郎玄連說三個諾,鏗鏘有力,決心不容置疑。
趙士晟大為滿意,又許諾道:“你若能證明自己,將來有機會,也許我能為你在官府里謀取一席之地。”
“郎玄發(fā)誓絕不辜負少主厚望!”郎玄一頭跪在地上,以頭搶地……
看到他這個樣子,趙士晟心中頗為感慨:昨日之賊寇,今日之護衛(wèi);昨日之健兒,今日之亡魂,善惡禍福之叵測,竟至于斯。
“少主,夫人來了。”忽然有人進來稟報,趙士晟遂告辭離開羅家,出門沒走幾步,就看到采薇一臉憂愁地走來。
“不用擔心了,薇。”趙士晟微笑道,“風暴已經過去了。”
采薇卻仍是十分緊張,“季昀,我們回家吧。”
“好。”趙士晟淡淡的說了一個字,雖然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他清楚妻子的焦慮需要得到安撫。
聽說趙士晟匆匆離去,睡了一覺的秦毅不禁悵然自語道:“這家伙,竟然把我甩在這兒,自個兒先走了。”
何深聽到他的抱怨,猥瑣地笑了,“哈哈,人家夫婦重聚,秦公又怎么好意思摻和呢?我們還是自己騎馬回去吧。”
“啊,說起來,老何你可真夠意思!明知這里遇難還敢跑來相助,雖然也沒幫到什么忙,不過這份義氣連我都不得不佩服啊!”
“哪里哪里,秦公威武霸氣,才是舉世罕見的英雄,何某真是見識了。”何深還是一臉諂媚,不了解他的人看到這樣,肯定會以為這廝是個奸詐小人。
秦毅拍拍何深的肩膀,“哈哈,以前我當你是個酒肉朋友,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
“這不怪秦公你,從來沒有人知道何某這一副皮囊里也奔流著熱血,從今天起,我不想再作秦公你的同僚了。”
“為什么?”秦毅有些莫名。
“從今天開始,我愿以一個屬下的身份侍奉你!秦公,請你——”何深的眼神銳利了起來,“做我的主公吧!”
“主公?”秦毅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主不主公的?”
“我何深年近不惑了,半生蹉跎,一事無成,惟曉得一肚子的人情世故,秦公是怎樣的人,何某心里清楚的很。你智勇雙全,性情豪放不羈,為人正直不阿,行事堅毅不屈,正是千百萬人中亦難尋的人中之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即使是漢高魏武,也不過如秦公一般了!”
秦毅聽到何深如此贊美,如炎炎夏日里痛飲了一杯冰水一般爽快,“老何,你這些話聽起來真讓人爽心悅耳,可就是太夸張了。”
何深直視秦毅的眼睛,緩慢而堅定地說道:“秦公莫再瞞我了,你是有志向的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即使以東嬴公這種雄主也不配駕馭你的才智,你定會有封侯拜將的那一天,請允許我追隨你吧!”
秦毅半晌不發(fā)一言,沉思了一陣才說道:“我這輩子注定是個要歷經千難萬險的人,你不怕嗎?”
何深微微一笑道:“何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趁著歲數(shù)還不是很大,還可以拼搏一番!”
“知我者何望心也!”秦毅也頭一次認識到這樣的老何,“不愧是好兄弟!走!喝酒去!”拉起何深的衣袖,返身回積仁堡而去。
……
與此同時,在去往綿山的路上,一隊疲敝的人馬正在緩緩前行,正是從積仁堡敗退的莫野一伙。
“大兄,前邊那個村子有幾個富戶,我們去收點供奉來吧。”身材瘦削的高威靠近隊伍前頭的莫野,有些敬畏的問道。
“收你媽的供奉!區(qū)區(qū)幾百人把守的小塢堡硬是沒攻下來!我們的能耐已經傳遍整個并州了!還有誰會怕我們啊?”一路無話的莫野此時勃然大怒,劈頭蓋臉地訓斥道,“別以為你帶兵打退了官兵就有功,這次的失利跟你沒關系。我告訴你,新年大家都過不成!今天起自我以下,所有人一月之內不得飲酒!不得食肉!日日格斗操練,敢有違者,斬!”
“大兄,賞罰分明不是你的軍令嗎?五兄和他帶的兄弟出了死力,不應同我們這些人一起受罰吧?”一旁的李搏虎忍不住哀求道。
“哼,賞罰當然要分明!不過我手下的兄弟必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敗了全部都得受罰,只是輕重有別而已!對于你們這些過錯更大的,回去后我還有更嚴厲的處置!”莫野皺起眉頭,辭嚴色厲,那神情比雷公還可怕。
“大兄,蝎子死了,英雄寨的那些舊部該由誰來統(tǒng)領?”屠魔王閻森見莫野火氣難消,急忙提問,意圖轉移話題。
“都交給老七來帶,也就剩那幾十個人了。”
“大兄,四海幫那邊,該怎么回話呢?”鉆天猴毛飛冷不丁說道。
“管他的呢!”莫野怒氣沖沖地說道,“老子這次打積仁堡,可不是為了貪圖他們給的那點銀子!老子想要的是司馬騰的那十五萬石糧食!”
“大兄,小弟心里一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其實小弟們一直只想吃肉喝酒,快活度日,沒什么遠志。”百丈金剛李搏虎插話道,“我們已經稱霸并州了,還缺那些糧食嗎?”
“愚蠢!你們跟我多少年了?怎么還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我會讓你們去做出無謂的犧牲嗎?”莫野剛剛的壓抑的怒火又燃燒起來,“當年我們在青州起事,不過才十來個兄弟,到今天拉扯成這么大的隊伍,你們可曾想過何以聚攏這么多人?”
李搏虎道:“那是因為大兄的威名所致。”
莫野當即斥道:“屁話!都是因為當今朝廷腐朽,酷虐黎民,讓眾多走投無路的兄弟都來投奔我麾下。我占山為王,是為反朝廷,不為殺人越貨,是劫富濟貧的義舉!因此我們才得以轉戰(zhàn)各地,歷盡艱險而不覆亡。現(xiàn)在我們一統(tǒng)呂梁山各寨,擁眾數(shù)千,若這次能打下那積仁堡,奪得這十五萬石糧草,那我們馬上就可以招兵買馬,正式起義!只可惜功虧一簣!可惜啊!”他連聲喟嘆,言語之中滿懷遺憾,“如果只貪圖眼前安逸的日子,那么離滅亡之日也就不遠了!”
李搏虎連忙抱歉道:“大兄深謀遠慮,小弟慚愧不及。”
莫野又說道:“在中原的時候我們被朝廷八面圍剿,吃了不少虧,不得已才來到并州這片貧瘠之地,但只要好好經略,不愁將來打不回去!”
“大兄,我們大伙兒一定會努力的!”毛飛在一旁響應道。
霍驄馬上吼道:“我等誓死追隨大兄,除暴安良!”
莫野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意,目視遙遠的天際說道:“總之,不要為這次的失敗垂頭喪氣,接下來要進一步鞏固我們在整片呂梁山的勢力,等待時機,再圖大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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