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一行來到恩澤觀門前，從門口望見道場內方圓廣大，氣象不凡，確是個修道的好地方。

    賈錫昂然上前，對看門道童說道：“小童，快去叫你家宗師出來，就說有令使駕到。”

    小童看著來人遲疑了片刻，才入內稟報。不一會，一個留著長須、面目清瘦的長者從觀內飄然走出。他臉上的皺紋不甚明顯，也沒有老人家常有的斑痕，顯得十分精神。

    “曹良拜見賈道兄，敢問道兄造訪有何事？”長者一見賈錫，便彎腰鞠躬。

    賈錫道：“真人多禮了，賈某有幸路過寶地，前來拜問黃龍真人，不知真人可有空請我一杯茶喝？”看來長者就是天恩道的宗師黃龍真人了。

    “當然當然，快請。”黃龍真人將眾人請進觀內客廳，命人沏茶斟酒，好生恭迎。

    入座寒暄一陣，賈錫指著秦毅等三人介紹道：“此乃賈某好友，本是并州劍客，武藝高強，重義輕利，欲求長生之術，想投在真人門下。不知道真人可否賞個薄面，收他做個門下？”

    秦毅也向黃龍真人抱拳自薦道：“某本布衣出身，欽慕仙法，愿隨真人修得長生之術，以成正果。”

    黃龍真人撫須笑道：“賈道兄推薦的人物，曹良怎敢怠慢？不過凡要入我天恩道，須得先入觀住上一些日子，以察驗是否有靈根，不能以我一言而壞了本門規矩。足下若真心入門，就先且到觀內住上些日子，得到本門長老們的認同方可正式拜師。”

    賈錫心忖黃龍真人既然已有此承諾，自己也算報了秦毅的救命之恩，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到冀州壇去告狀要緊，免得又有人追來行刺。于是便教秦毅就如此照辦，而后匆匆告辭，示意黃龍真人派人護送。黃龍真人見賈錫孤身一人，心知有些詭異，遂派七八名功夫高強的弟子一路護送他，去往冀州首府信都城。

    對秦毅來說，只要進了這個門，加不加入天恩道根本無所謂，于是便依黃龍真人的安排，帶著何深、羅羽在恩澤觀內住下，準備好好刺探一番。

    接下來的幾日里，黃龍真人派遣專人帶領三人游覽恩澤觀及真定城各處，每頓飯都好酒好菜招待，將他們奉為座上貴賓。

    但這對秦毅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他們一直處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不要說探察天恩道的情報，連行動都受到限制。

    “這樣下去可不行，黃龍真人對我們這幾個來路不明的人一點也不信任，他好像根本沒打算拿我們當他的弟子。”在臥室里，秦毅悄悄對羅羽和何深說道。

    何深建議道：“秦公切莫焦急，現在趙王在洛陽即位稱帝，據我所知，天道盟一定會有所動作，天恩道也不會例外。到時候一旦有什么任務，我們可以主動請纓，這樣就不怕黃龍真人不信任我們了。”

    “你說得對，我們應該靜待良機。”秦毅點頭贊同，“你說黃龍真人是個怎樣的人呢？”

    何深壓低了聲音道：“恕我直言，黃龍真人這個人城府很深，看上去他像是一座冷冰冰的雕像，喜怒不形于色，言談舉止都體現不出他的心思，可見不是個簡單人物，我們須得小心行事。”

    秦毅深以為然道：“沒錯，我們要看看那些道士們平時都在干什么，學著來，這樣才不會令人起疑。”

    起初，黃龍真人將他們三人奉為上賓，可是在恩澤觀里住了十來天后，秦毅開始感到有點不太對勁：他們的飯食明顯差了很多，昨天的午餐還是蘑菇燒雞，今天卻是青菜饅頭，一出房門就有人跟著，也沒有好臉色給他們看，而之前每天都來看望一眼的黃龍真人已是兩天都不見蹤影了。

    “肯定有哪里不對。”秦毅不是傻瓜，他們現在已經形同軟禁了，“老何，你可有消息？”

    何深剛從外面回來，“我已打聽到原因了。”

    “哦？快說說。”

    “前些天我們救下的那個賈某是天道盟總壇的特使，剛傳來消息，他因為辦事不力被撤職禁錮了，我們是因他的保薦才進來的，他出了事，我們遭到冷遇也是自然之事。”

    秦毅萬萬沒有想到是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那賈氏離開此處時，不是帶了幾個天恩道弟子隨身護送嗎？聽說他們才到信都城的當天，賈某就被總壇來的尊者下令懲處了。我是從一個收買的小道童那里打探到這些傳聞的。”

    羅羽不禁微微顫抖道：“何先生果然好手段，短短幾天功夫就能布下眼線了，真是讓我愈加害怕。”

    何深也有些得意，“不怕說句大話，哪些人可以被收買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只要有錢，何愁諸事不成？”

    秦毅也愈來愈佩服何深的能耐，但他不想讓這老滑頭太驕傲，“可別太得意忘形了，你能告訴我接下來怎么辦嗎？”

    “如果是和別人在這里，我就應該識趣地滾回并州了，但有秦公你在這里就大不一樣了。你看，天恩道不過是個道教門派，但這里的道士都要練習武功，只是為了強身健體？當然不是，還要為了維護門派勢力，鏟除威脅，為老百姓主持正義贏得聲名，而秦公武藝超群，如果幫天恩道辦幾件棘手的事，一定可以得到黃龍真人的賞識。”

    秦毅笑說道：“可是這么些天過去了，天恩道始終沒有需要用我的地方，我怕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被掃地出門吧。”

    “這個倒是，那不如秦公你主動去和黃龍真人談談吧。”何深提出了一個大膽建議，“這樣才更顯我等的誠意。”

    “嗯，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秦毅點點頭，決定找黃龍真人一敘。

    兩刻鐘之后，黃龍真人用如炬的目光注視著秦毅，卻看不穿這個年輕人心里在想什么。

    “少俠你甘愿入我門下，實為難得，不過你可以先說說你從何而來，為何而來么？”黃龍真人想先弄清楚這兩個問題。

    秦毅如實道：“實不相瞞，我并非賈氏的好友，只是浪跡江湖的俠客而已。我在并州聽說真人率領的天恩道布施百姓，懲惡揚善，是成就大義的門派。便慕名而來，希冀能在真人的門下有一番作為，碰巧在前往冀州的路上遇見了賈氏，他被井陘關守將攔路搶劫，險些要丟掉性命，是我們出手制住那名守將才救了他一命，他說與真人你有故交，故順勢薦我來此。”

    黃龍真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來如此，你可真是個熱血的好漢哪。”

    “這些天來真人你盛情招待我等，秦毅感激不盡，但是我們也需要為真人做一點事，才能對得起你的好意啊。”

    “你有心向道誠然可貴，但若要加入本門，必須得略曉經書，你現在先回去悉心誦讀《道德經》，理解我道家的基本奧義。待有所心得時，再來與我說這入門之事。”黃龍真人站起身來，結束了這次不長的對話。

    秦毅無奈，也只好按黃龍真人所言，回房就開始讀經，接下來的兩天里他的房間都充盈著老子的真言：“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秦公，你已經讀了兩天了，還沒記下來嗎？我都會背了。”羅羽笑道，他正在單手托著一個大銅壺上下舉動，練習自己的膂力。

    “唉，要是一本劍譜什么的，說不定都會倒背如流了。”秦毅也有些無奈，“這些道啊名啊的可真是討厭。”

    羅羽道：“哎，來這里做探子真是個苦差事，還要背這些。”

    秦毅也怨道：“可不是嘛？這趟回去可得多要點獎賞才行。”

    正在二人抱怨之時，何深在外面敲門進來了。

    “老何，今天外面可有什么大事？”

    何深嚴肅道：“常山王發榜國內，征召壯士入伍，估計即將出兵討伐趙王了。”

    “討伐趙王？”秦毅猛地一震，“那就是說戰事將起了！”

    “是的，常山王是先帝之子，一定不會承認趙王稱帝，勢必會舉兵進軍洛陽。”何深又補充道，“十年前在洛陽時，我就聽過他的名號，他是楚王司馬瑋的同母弟，本封為長沙王，卻因為兄長的叛亂之舉受到牽連，貶為常山郡王。我想他心中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來恢復自己的地位。”

    “呃，我知道你在朝廷里呆過兩年，但人家可認不得你。”秦毅無情地打擊道，“不用管那些什么王什么侯的，我們得清楚天道盟以及天恩道要做些什么？”

    “觀內的道士們四出各地，發動信徒捐錢捐物，號召義士誅除暴虐，應該是出自于天道盟的指示。”

    “噓，外面有人來了。”秦毅聽到了外面微弱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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