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從陸筱蓉住的小區出來的時候，門衛問他：“這么晚了還出去啊？”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這話還真不好回答，怎么說都會讓人誤會。或者說，人家已經誤會了。

    莫凡說：“公司還有事，晚上要加班啊！”

    門衛一臉很驚訝的樣子，說：“這么辛苦啊！”

    “沒辦法啊。”莫凡說了一句，見車前的欄桿升了起來，朝門衛擺了下手，連忙開了出去。

    他能感覺到，今天門衛對他的態度與以往明顯不一樣。大概人家之前把他當成了吃軟飯的小白臉，他的工作牌人家可是見過的，明擺著是陸筱蓉的下屬。今天的另眼相看，自是因為開的這部車。至于又給他安了個什么身份，那就不得而知了。

    回去的路上，莫凡心情相當不錯。一段好的感情，本就是應該讓兩人都感到愉悅的。

    到了新搬入的小區，進大門時見另一側的出口駛出一輛白色奧迪。那車開出大門便停了下來，車窗落下，里面坐著的居然是紀小穎，投過來的目光頗為不善，鼻子里還發出了一聲冷哼。

    莫凡很想說，你有鼻炎啊？再一想這女人非常不好惹，還是不要撩撥她了，露出一個自認為友善的笑容。

    紀小穎關起車窗開走了。莫凡心說，這是什么情況，故意開窗表示一下對我的不屑嗎？

    記著上回她被撞的那輛車，雖然也是白色的奧迪，卻是一輛四個門的A4，今天開的可是雙門的A5，難道當警察這么賺錢嗎，該不會是收受賄賂了吧？

    當然，莫凡也就是隨便想想，屬于面對強大對手時尋求心理平衡之舉。紀小穎家既然跟徐景山以及梁文博兩家算得上世交，肯定不會差到哪去。只是換一輛A5，已經很低調了。

    莫凡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回到租房見梁文博居然在家，正歪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門口的腳墊旁邊放著雙新拖鞋，估摸著應該是梁文博下午買的，莫凡直接就換上了，說：“你沒有去把大洋馬？”

    梁文博斜了他一眼，說：“你以為我是你啊，泡妞都泡到公司去了。”

    莫凡說：“那也比你葷腥不忌強，只要是個妞就敢泡。”

    梁文博說：“我那是與國際友人增進交流，可沒你想得那么齷齪。”

    莫凡哼了一聲，說：“別標榜自己了，該不會是嫌洋妞皮膚不夠細膩吧，要不就是那兩個洋妞年紀還太小？”

    梁文博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說：“你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連這個都能看出來，經驗豐富啊！”

    金發碧眼的日爾曼少女的確非常養眼，但由于皮膚很薄，非常容易出現皺紋，可以說是所有人種中最不耐老的，20出頭看著像30多歲一點也不稀奇。

    他們在酒吧里認識的那兩個德國小妞，皮膚白里透紅，雖然因為毛孔稍大，看著不是很細膩，但是一點皺紋都沒有，絕對是很嫩的。

    莫凡估計她們實際年紀應該在18歲左右，甚至還要更年輕一點。說：“看來你還是不夠禽獸，對未滿18歲的小妞下不去手，可以算是禽獸不如。”

    梁文博忍不住笑了，說：“今天認識了你的女領導，終于讓我意識到，你是一個活生生禽獸不如的家伙。”

    莫凡當然知道他指什么，罵道：“滾蛋吧你！”

    梁文博見莫凡有點氣急敗壞，越發得意了，說：“你前陣子就是在幫陸筱蓉做顧問吧，我記著你說是包吃包住來著，好多天吶，居然沒有越線，還敢不承認自己禽獸不如？”

    莫凡說：“懶得理你。”取出陸筱蓉送的新手機，放在電視旁的插座上充電。

    梁文博說：“這也是你領導送的吧？哎，她那么有本事，你干脆讓她包養你得了。”

    莫凡說：“你是嫉妒還是怎么的？”

    梁文博說：“這都看不出來，明顯是嫉妒啊！”

    莫凡冷笑道：“你現在就處于被包養的狀態中，還有什么可嫉妒的？另外，請有一點被包養的覺悟！”

    梁文博說：“靠，今天我買了一堆東西，差點沒累死，還不夠有覺悟？你腳上穿的拖鞋難道是自己跑來的？你床上的被褥難道是自己飛來的？對了，我還把帶衛生間那個主臥留給你了，這算不算有覺悟？”

    “很好，請保持！”莫凡笑著說道。提起放在鞋柜邊上的拉桿箱，在轉角沙發的一邊坐下來打開，取出上回看畫展時借梁文博的那套禮服，說：“這是你的。”

    那天晚上梁文博在外面鬼混，莫凡進不得他公寓的門，所以過去只是還了車。如果只穿著內褲在街上亂走，會有很大的幾率被送進三醫院的精神科病房。在那之后，這套衣服就一直掛在群租房的簡易衣柜里。大概誰都想不到，那個幾十塊錢快要散架的破衣柜里，會掛著一套價值三十萬的禮服。

    梁文博看了一眼，說：“你都穿過了，還給我干嘛？送你了。”

    莫凡說：“這又不是女人，我穿過了你就不能穿了嗎？”

    梁文博說：“我穿這套衣服會很鬧心的。”

    莫凡斜著眼睛看他，說：“你今晚說話真的很欠揍啊！”

    梁文博嘆了口氣，說：“不是那意思。今年四月份的時候，林若熙本來應該訂婚的，我一高興就訂了這套禮服。誰知到了跟前她反悔了，而且還表示今后絕不再考慮婚姻的事，誰說都沒有用，你說我能不鬧心么？”

    莫凡說：“她結不結婚是她的自由，你跟著鬧什么心？”

    梁文博說：“你是不知道，我這么多年被她欺負慘了，所以一直希望她趕緊找個男人，然后變成一個正常的女人。唉，看來是沒希望了。”

    那天畫展時，梁文博也發過類似的言論，結果林若熙一出現，就嚇得逃之夭夭，可見他對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姐姐，著實有些心理陰影。

    莫凡忍不住說：“她有那么可怕么？我看還是挺正常的啊。”

    心想，就算林若熙的價值觀上有些偏差，多半也是受你們家的影響。在你家人的心目中，恐怕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個。

    梁文博嗤笑道：“那是你跟她接觸得少，對她的變態還沒有深刻地認識。景山你是認識的，在我們這一輩里，也算挺了不起的人了，見到林若熙都是能躲就躲，你說她變態不變態？要是不信，你就自己去見識見識。”

    莫凡瞪著他說：“你當我吃飽了撐得沒事干了，跟你一樣那么喜歡沒事找事？”

    梁文博小聲嘟囔道：“不見識一下你怎么會有深刻的印象呢。”

    莫凡說：“大點聲說話，叨咕什么呢？”

    “沒什么。”梁文博眼珠一轉，“你覺得林若熙相貌如何？”

    莫凡上下打量了梁文博一下，說：“小樣，跟我繞彎子是吧？是不是想讓我去泡林若熙啊？”

    梁文博嘿嘿笑道：“依我看來，你們倆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以你的能耐，應該可以拿下她。”

    莫凡捏了捏拳頭說：“我真的很有一種揍你的沖動。背后搬弄你姐的是非，這叫不孝；把朋友往火坑里推，這叫不義。你自己說，你欠不欠揍？”

    梁文博說：“少來，當我沒讀過書啊？善事父母者為孝（注一），翻遍經典，也沒有弟孝姐的說法。我介紹美女給你認識，誰不認為這是好事啊，這叫不義嗎？”

    莫凡說：“我看你還是書讀得太少了。沒聽過‘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注二）嗎？你搬弄你姐的是非，就屬于兄弟姐妹不和睦，這不是不孝是什么？你明知道我正和陸筱蓉在談朋友，還要給我介紹美女，你覺得這是合乎道義的？”

    梁文博聽得直發愣，這也能讓他自圓其說？舉起雙手說：“行了行了，說不過你，我投降。不過就算你跟陸筱蓉在談朋友，再多認識幾個美女又有什么關系呢？”

    莫凡很想批判一下梁文博這種不健康的道德觀，但一想到他和林若熙是同父異母的關系，就知道這小子喜歡沾花惹草的性子，恐怕也是家學淵源。在梁文博看來，同時泡幾個妞大概是很正常的事。

    這就有點不好說了。既然跟梁文博是朋友，長輩的是非對錯還是不要議論了。于是莫凡說：“你口口聲聲說林若熙變態，還讓我去泡她，這還不是擺明了要坑人嗎？”

    梁文博說：“我說她變態，只是因為她太優秀了，這是真心話。從小到大，不管什么事，哪怕我做得再好，跟她一比就會羞愧得無地自容。一點都不瞞你，我對她是有很嚴重的心理陰影。”

    這回輪到莫凡發愣了。小時候最討厭聽到的，大概就是別人家的“那誰誰誰”。而對于梁文博來說，“那誰誰誰”就在他自己家里，這就更悲劇了。

    設身處地考慮一下，如果自己有這么一個強到變態的姐姐，二十多年下來，的確會讓人壓抑到窒息。

    不過莫凡還是感到有些難以置信，說：“別的方面不說，難道她畫畫也比你強嗎？”

    梁文博愁眉苦臉地說：“我一開始學畫，就是她在教我，那真是一段痛并快樂著的日子。她簡直就是全世界最挑剔的老師，總能挑出你的毛病。你要知道，她才比我大兩歲啊！她教了我六年，一句表揚的話都沒說過。就算我現在的水平比她強，那也只是因為她后來不畫了。你覺得我有資格在她跟前擺譜嗎？就是到現在，我都沒得過她一句表揚。”

    莫凡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在心里感嘆，梁文博這娃可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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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出自《說文解字》。

    注二：出自《弟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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