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科貿成功拿下西和園項目，市場部的人很高興，銷售部的人也很高興。當然，二者高興的原因是不同的。

    在銷售部周五的例會上，沈太安一上來就以此事為重點展開了一番長篇大論。諸如“市場部順利打開了局面”、“公司新的盈利模式已經取得成功”等等，俱是些溢美之辭。幾個銷售主管臉上神情都變得相當精彩，差點以為這是全公司的大會，而非銷售部的內部會議。

    銷售部的組織結構形式非常松散，一眾銷售員對本部門的集體榮譽感都相當淡泊，就更別提對公司了。雖然在外面時，大家有時會很自豪地對親戚朋友說：“我在海天工作！”其實只不過是因為這么說顯得比較有面子，并非當真對公司有歸屬感。如果遇到一個更大、更牛的公司的職員，準保就不提這個茬兒了——說出來也沒什么可顯擺的，那還說了干嘛？

    銷售主管們只是業務做得比較好，思想覺悟卻比普通銷售員強不到哪去。但是他們的心思卻更為活泛些，能夠理解沈總講這番話的深層次用意。

    在各種類型的會議上，發言人總會講些冠冕堂皇的辭令，雖然沒多大實際意義，但并不能完全算是廢話。一者加入這些內容會給人以“高大上”的感覺，這就拔高了講話的層次；二者雖然多數人聽得昏昏欲睡，那只是因為這些人還不夠檔次，這種內容本就是給少數高端與會者聽的。

    這次例會上的那個特殊聽眾，自然便是莫凡。沈太安的這番開場白，主要是講給莫凡聽的——至少其余那幾個銷售主管都是如此認為的。

    莫凡與陸筱蓉的關系自然是原因之一，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但這并不是重點，要不然只須在講到市場部時客氣一點就行了，用不著為那邊的業績唱高調。

    重點在于莫凡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

    在公司內網的最新動態中，有一條關于西和園項目競標的消息，篇幅很短小，內容卻很值得深究。

    上面提到，公司派出參加開標會的人為：莫凡、陸筱蓉、楊麗揚。

    如果有人認為這個排序只是隨機的，或者是出于發布者的一時疏忽，那么在這條消息之后附的兩張照片卻可作為另一個注腳。

    照片1：莫凡端坐于桌前，與招標方代表簽署文件。照片2：莫凡手持文件，與招標方代表握手微笑。

    于是大家都明白了，莫凡去參加開標會可不是打醬油的，而是去唱主角。

    可是大家又不明白了，為什么是莫凡呢？

    有了疑問，自然就有去探究疑問的人，職場中總是不乏此類好事者。

    不知從哪飛出來個小道消息，說莫凡是公司大老板家的親戚，而且這層血緣關系并不遠，不是侄子就是外甥。早先莫凡進公司，不顯山不露水，只是為了混點資歷和經驗。現在時機成熟了，便一步一步地跳著往上升，估計不久之后就要升到副總的高位上去。

    有可靠消息稱，莫凡去參加開標會的身份，便是公司的副總經理。現在并沒見到正式的任命文件，說明這只是時間問題。

    乍一聽這個傳聞很是有些無稽，并且還很狗血。但若以此為證據去推論之前的很多事情，大家驚奇地發現，那些原本不可思議的事情居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為什么林總一來公司就找了莫凡，兩人看上去很熟的樣子——人家兩個本就是親戚或發小，說不定就是表姐弟呢，不認識才不正常。

    比如為什么莫凡過去業績一直很垃圾，突然之間就暴發了——有強大的后盾支持，做些客戶出來還不是輕輕松松。大老板需要你暴發，你當然就可以暴發。

    再比如莫凡為什么一直不怵沈太安，沈總與莫凡作對的下場很難看，之后還對莫凡和顏悅色——大老板家的人，沈總當然得罪不起了。

    此外還有，陸筱蓉當時作為公司內最有前途的一個銷售主管，居然跟莫凡這個扶不上墻的爛泥拍起了拖，定然是知道了莫凡的身份，曉得這是個金龜婿。后來嘛，大家都知道了，陸筱蓉就此一步登天，現在已經貴為市場部總監，這筆投資可是相當值得啊。

    雖然沒有人在莫凡跟前公開談論這些，但流言之類的東西又哪有什么保密性可言，何況如今莫凡“身價”大漲，一些抱著特殊目的的人，很愿意向他反應公司內的這股流言。

    要說莫凡對這些流言一點都不生氣那是假的，因為這不光有對他的詆毀，同時也是對陸筱蓉的污蔑。兩人剛開始交往時，莫凡是個地道的無產者，還靠陸筱蓉接濟了好幾頓飯，現在倒把陸筱蓉說成了傍大款的拜金女，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但流言這種東西，卻沒辦法去較真，一旦你認真了，別人就都當成真的了。

    海天集團雖然以管理嚴格高效而著稱，但這么大的一個企業，總是存在一些關系戶的，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像就是海天電子運營部的鄭宏，本領稀松平常，卻靠著姨媽的關系當上了主管。可見人們產生這種猜測，并非沒有道理。

    好在莫凡一向不在乎這種風言風語，陸筱蓉對此也很淡然，便隨它去吧。反正那幫愛嚼舌頭的家伙，也沒多久好蹦跶了。等到他們飯碗不保時，不知還有沒有興趣去八卦這些東西。

    這些流言產生的根源，自然是公司內網上的那則消息。對這個莫凡卻沒什么意見，有時候該出頭就得出頭。他希望那些競爭對手再有什么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全都沖著自己來，這樣陸筱蓉就可以安心做她的本職工作了。

    沈太安的講話告一段落，主管們送上了一陣掌聲，目光的焦點卻放在了莫凡身上，已是將他視為公司的高層領導。

    莫凡當然也拍了拍手，還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實是認為沈總的講話很有水平。相信沈太安如果考了公務員去官場上混，恐怕會更加如魚得水。能將即興演講說得這般條理分明且緊密結合公司發展之大勢，那得是達到一定高度的領導才有的水平。

    他本是一個無意的舉動，落在陳建軍、江茂、盧義芳三名主管眼中，卻解讀出了不同尋常的內容：看，莫凡現在舉手投足間已經頗具領導風范了。

    沈太安待幾個下屬掌聲停下來，說道：“當然，市場部的成績是令人欣喜的，可我們銷售部也沒有裹足不前。截止今天，我們的整體業績已經達到2800萬，又創造了新的記錄！”

    主管們再次鼓掌，這一次可比剛才熱烈多了。可見同樣一件事，心境不同效果就大不相同。同時也覺得，沈總前面的話的確不是白給的，要不是先夸夸市場部，這會恐怕就不好意思這么興高采烈了。

    大家知道市場部本月業績就是西和園那個項目：1080萬，遠遠不及銷售部。這個月雖然還有將近一周才結束，但較量結果實際上已經出來了，50%的額外月度銷售獎在向大家招手。

    莫凡這個月的銷售冠軍也是穩穩到手，與第二名差距之大讓其根本不作幻想。由此一來，他將多拿一萬五的獎金。不過可以預見到，銷售部下個月基本上是干不過市場部的，如果那時他仍然是銷售冠軍，則要被扣掉一萬五的獎金。一來一去扯平了，實在沒什么可欣喜的。

    既然無悲無喜，他的反應也就相對平淡。落在旁人眼中，不免給人一種他對獎金不太在意的感覺。

    大老板家的人嘛，哪會看上這點小錢呢。可是你看不上，我們能看上啊。拜托你快點去當副總吧，別在銷售部呆著了，把銷售冠軍的位置讓出來，說不定下個月就輪到我了。

    沈太安又對未來的工作做了一番展望，然后就讓大家討論，如何進一步激發銷售員的工作熱情，以保障與市場部競爭的優勢地位。這屬于老生常談，基本上每次例會都要講一講，卻很少能得到實質性的動議。這一回同樣如此，大家只當是磨嘴皮了。

    討論到最后，倒是陳建軍提了個新想法出來。她覺得銷售部組織集體活動太少，因而缺少凝聚力，不如月末的時候搞一次集體會餐，增進大家的交流。至于活動經費，不妨就從大家額外得到的獎金中出一部分，拿得多的多出點，拿得少的少出點。

    大家一聽，都覺得有道理。莫凡雖然并不覺得搞兩回聚餐就能改變銷售部的局面，但這種時候是不會唱反調的，同樣表示贊同。

    由于涉及到經費問題，這是從別人口袋里拿錢出來，所以還得征詢一下廣大銷售員的意見。不過相信問題不大，因為這一次的銷售獎惠及全體銷售員，便是排在最后一名的也能多拿一千塊錢，如果連百十塊錢都不愿意出，那也太過分了，必將受到一致譴責。

    陳建軍見大家都同意她的提議，不由很是高興，又說：“如果大家興致高的話，不妨每個月都組織一次。也不一定是會餐，旅旅游什么的也可以。”

    沈太安點頭道：“我看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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