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何無情,怎教我喪良侶?痛煞為夫也!痛煞為夫也!”
“嘖嘖嘖,一尸兩命,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這婦人大腹便便,明顯是身懷六甲,恐怕相距臨盆佳期,亦指日可待矣。”
“螻蟻尚且偷生,你說這婦人好端端的,有什么坎兒過不去,何苦要自尋短見?”
“可憐吶!這婦人撞死便罷,可是腹中胎兒何辜?端的是無妄之災(zāi),連累其胎死腹中!”
“徐某以為,該婦人一時想不開,興許她相公難逃干系。所謂人心隔肚皮,這世間日新月異,總有些豬狗不如的禽獸!”
鄭倫還不算太蠢,覺察這位徐姓新相識,似乎是在指桑罵槐。
他懦懦道:“徐兄言重了,這些僅是你的臆想,沒有真憑實據(jù),還請不要妄加揣測……
“我觀他情真意切,抱著令夫人的遺體,哭得死去活來,聲聲椎心泣血,儼如望帝啼鵑。想來他夫妻二人,從前定是伉儷情深。”
鄭倫說完,雙眼噙著淚花,徐庶覺得可笑,冷哼一聲道:“海水難量,人心亦難測!”
徐庶鄙視了鄭倫,一個箭步朝前奔去,俯視死者丈夫,輕蔑道:“大錯已然促成,你如此惺惺作態(tài),便是欺瞞了世人,推卸了所有罪責(zé),你的良心能安嗎?”
他又咄咄逼人道:“你當(dāng)真不怕,午夜夢回之際,你的無辜妻子,你的無辜孩兒,由陰間重返陽間,化作青面獠牙的厲鬼,回來向你勾魂索命?”
鄒嫦曦趕過來時,潁川士子和吃瓜群眾,早就圍攏成了圓圈,高燃數(shù)不清的火把,她混在男人扎堆的外圍,個頭并不甚高挑,探著頭啥也瞧不見,但聞喧囂的話語聲。
“借過,讓一讓,借過……”
鄒嫦曦笑著排眾上前,旁邊人不爽地回望,瞬息間驚為天人。
誰云紅塵無姑射?白衣袂袂尤出塵!
他們有生之年,何曾見過如此絕色,那完美無瑕的素顏,那小鹿般的清純眼眸,仿佛無論做什么表情,也是一種至美藝術(shù)。
她的笑容溫暖潔凈,沒有一絲雜質(zhì),有著少女的明朗氣息,直教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心情不自禁地跟著愉悅。
眾人怔怔失神,鬼使神差似的,按照她的要求,乖乖讓出一條路來。
“謝謝!”鄒嫦曦保持微笑,踏著細(xì)碎的蓮步,姍姍走向最前列,周圍人紛紛矚目發(fā)呆,就連見慣了她美貌的趙儼,竟也未能免俗。
那坐在地上的丈夫,瞅了徐庶一眼,又轉(zhuǎn)向懷里的妻子,哽咽道:“兄臺何出此言?你莫不是懷疑我,懷疑我害了自己妻兒?”
“難道不是嗎?”徐庶厲聲質(zhì)問:“倘若你真心待你妻子好,你妻子又豈會痛苦不堪?”
“倘若你妻子對你心存幻想,對你留有些許愛意,而不是心若死灰,哪怕只是為了腹中孩兒,你以為她會自尋短見?……”
“你敢說你沒有過錯?”
“哈哈……”丈夫凄然狂笑,笑聲是喑啞的,聽來是心酸的:“兄臺說的是,的確是我的錯,是我害了我的妻子,是我害了我的孩兒,我——難辭其咎。”
眾人聽他親口承認(rèn),宛如平地乍起驚雷,霎時引起一片嘩然。
“好啊!好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徐庶氣極反笑,唰唰抽出背上佩劍,便要橫劍刺死他:“徐某今日非宰了你,替你枉死的妻兒,討回一個公道!”
“徐兄冷靜,切莫沖動,切莫沖動!”趙儼一時情急,伸手抓住了劍刃,好在包扎了絹布,并沒有遭受損傷。
徐庶喝斥道:“你快松開,勞資拼了性命,也要滅此朝食!”
“徐兄使不得,似這等泯滅人性的敗類,多行不義必自斃,殺他只會污了你的劍。”趙儼善勸道。
鄭倫心想:“我這是招誰惹誰了?為何總感覺他們在含沙射影?”
徐庶怒道:“再問一句,你松是不松?”
“不松!”趙儼堅定搖頭。
“媽的!”徐庶臉紅筋暴:“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徐庶用力拽劍,趙儼緊緊攥住,死活也不肯松手,鮮血暈開一團(tuán),在絹布上染出耀目的紅,滴落斑駁青石地面。
徐庶見他受傷,力道越來越弱,終歸是心生不忍,氣鼓鼓地棄劍:“倔驢!你贏了!”
末了,他背過身去,好似瞧著趙儼,即便是一眼,都特別惹人心煩。
趙儼握著劍刃,隨手丟棄地面,繼續(xù)勸道:“徐兄消消氣,其實我與你一樣,也恨不得撲殺此獠。可這世上的冤屈,太多太多了,你我根本管不過,就此背上人命,淪為朝廷欽犯,何苦來哉?”
鄒嫦曦二世為人,接受過好萊塢的洗禮,那些影帝影后演技炸裂,和眼前人一比都弱爆了。
基于此理,她感覺死者丈夫,傷心得真情流露,不像是害死妻兒的人,饒是做人最忌主觀臆斷,可她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
“兄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膝關(guān)節(jié)彎曲,姿勢深蹲下來,神情無比和藹:“如果你有什么冤屈,大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這么多人,一定幫你主持公道。”
“幫我?”丈夫不屑一笑:“你們憑什么幫我?那惡霸只手遮天,你們——幫不了我。”
鄒嫦曦也不氣餒:“縱是我們力有不逮,可能也幫不上什么忙,但我們愿意聽你傾訴,分擔(dān)你的冤屈,分擔(dān)你的哀愁……”
“你把苦痛憋在心里,只會讓你更難受,可你把苦痛說出來,你會輕松許多,真的會輕松許多。”
丈夫深吸一口氣,喟然長嘆:“中原戰(zhàn)亂不休,我本意攜帶親眷,離家避禍荊南。昨日,途徑附近的丹塘鄉(xiāng),一惡霸馭馬無方,沖撞了路上行人,反而歪曲事實,驅(qū)使奴仆毆打行人,乃至殃及無辜……”
“我一時看不過眼,就出手教訓(xùn)了他們。詎料,今日晌午,我前腳離開客棧,妻子便被他們當(dāng)眾擄走,受盡了百般凌辱……”
“我好不容易救回她,可她清醒過來后,神志已經(jīng)失常,竟連我也不認(rèn)得了,只當(dāng)我是欺凌她的歹人。她不要命的奔跑,我去追她的時候,她急得撞墻自盡了。”
“可憐我的妻兒,死的太冤了。我清楚記得,醫(yī)工替她號脈,那醫(yī)工說,她的脈象,觸之流利,滑如走珠,蘊含勃勃生機(jī),近幾日便要臨盆了。只可惜,我再也見不著了……”
“為什么我要多管閑事,為什么我要招惹那幫惡霸,為什么……”
“什么?”鄒嫦曦驚叫:“你說她即將臨盆?”
“是的,“丈夫淚眼滂沱:”我妻子足有九月身孕。”
“靠!”鄒嫦曦急了,摁著死者肚皮,感受了好一陣子,手心傳來微弱震動,里面胎兒確實存活。
她騰地跳起,慌不擇言道:“你們誰有刀,不是不是,是匕首,要鋒利,快拿來,快拿來。”
“我有。”徐庶弱弱應(yīng)答,伸進(jìn)胸前摸索,掏出一柄匕首。
鄒嫦曦一把搶過,拔出來一瞧,照面光寒,顯然夠鋒利,比她拼多多空間,水果刀啥的強(qiáng)。
丈夫呆望著她,被她奪過妻子遺體,嬌軀猶有余溫,攤放在冰涼地面上。
“這什么衣服,布料這么結(jié)實?”鄒嫦曦撕了幾次,如何也撕不開,干脆一刀割斷腰帶,解開了腋下紐扣,扒開了衣衫,往里對折了肚兜,褪低了裙褲……
丈夫見妻子,死后還不得安寧,胸前酥胸半掩,下體恥毛微露……更可惡的是那瘋婆子,毀她清白還嫌不夠,竟要破壞她的遺體,割開了她的肚皮,鮮血噴濺了一臉,自個也嚇一哆嗦。
“你瘋了!”他氣得大發(fā)雷霆,一腳踹倒瘋婆子。
“呀!”鄒嫦曦疼得岔氣,掙扎著爬了起來:“雖然你妻子死了,但她腹中的胎兒,只要取出來就能活,那可是你的骨血啊!”
“我不信,你是瘋子,你是瘋子!”丈夫痛哭流涕,捂著妻子肚皮割口。
鄒嫦曦心急如焚,卻也無計可施,她望了趙儼一眼,星眸中盡是祈求意味:“伯然大哥,你一定要幫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快幫我拉開他。”
前世她并不是白衣天使,提供養(yǎng)分的母體死亡,到底胎兒能存活多久,她壓根兒不知道,她只知道現(xiàn)在胎兒還活著,無論如何也要解救出來。
“我……我……”趙儼盯著鄒嫦曦,內(nèi)心一陣糾結(jié),不知如何是好。
沒過片刻,他見對方一臉失望,又決絕道:“我信你!”
盡管他不清楚真假,可他鐵打的漢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心上人失望,大不了陪她一起瘋。
丈夫被趙儼拉開,死死按在地面上,手腕更被扣在了背后。
沒有了外力干擾,鄒嫦曦專心解剖,重新進(jìn)行剖腹產(chǎn),估計排除殘暴的商紂王,這是史上第一起剖腹產(chǎn)。
丈夫動彈不得,只能在一旁干急眼,心里恨得牙癢癢。
圍觀眾人不明所以,匪夷所思地注視著,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仙子般的姑娘,為何會一夕之間,變成血淋淋的劊子手。
潁川士子也想不明白,何以他們的同窗好友,會心甘情愿助紂為虐。
“哇哇!”
突然,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寂靜夜空,鄒嫦曦笑靨如花,額頭冷汗涔涔,抱著渾身是血的嬰兒。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