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看著站在馬先云右方的老者，只見他頭發稀疏，已然全數白了，臉龐上的皺紋如橘子皮一般向兩鬢龜裂，相比馬先云的精神矍鑠，老者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憊之色，他的呼吸很不平穩，就像患有哮喘一樣，雙手順放在兩側，手背上的老年斑清晰可見。
他的穿著十分平常，就像九十年代的鄉下老人一樣的打扮，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很平整，不帶一絲褶皺。
而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老頭，卻是蘇城人民醫院的院長，陳權柄！
和很多人一樣，陳帆顯然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院長，據說他比馬先云歲數還大，已然快接近八十歲，因為年齡太大，他實際上是醫院的名譽院長，很多權力，已經放出去了。
周圍寂靜的聲音被老院長打破，他一掃周圍的人，最后將目光停留在李成永身上，他的聲音格外的清晰，“都是一個醫院的，有事不能好好坐下來談嗎？非得堵在這樓道上？你是李成永？”
“是的……院長，你來了，我正在向張副院長檢舉……”李成永臉上閃過驚異之色，他沒想到院長回來，他剛才一臉的正義，化作恭敬謙卑之色，完全沒了脾氣。
老院長混濁的臉上古井無波，只是揚了揚眉，“哦？檢舉？這是好事情啊，我在國外，就聽說國內的醫院風氣不太好，有能力的醫院留不住，沒能力的，想要往醫院上層爬，李成永啊……我記得，你進醫院的時候，是我和馬教授一起聘用的你吧？”
李成永見老院長說檢舉是好事情，又提起過去的事，他頓時來了精神，他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是啊，當年承蒙院長看得起，李某一直沒機會感謝院長您老人家……你是不知道，你出國養病的這段日子，醫院變化太大了，不光是醫療技術的變化……還有醫務人員的變化！”
“咳！”
見李成永快要說到關鍵的地方，副院長張長山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并用深邃的目光看著李成永。
“李醫生，會議時間要到了，今天的會議主題是為了歡迎幾十名慈善家對醫院的捐贈，其余的事，稍后再議。”
但就在這時，老院長陳權柄卻含笑道：“無妨，長山，你讓他繼續說，既然有問題，當眾解決掉，不是更好嗎？你也是當了幾年副院長的人了，問題已經逼到當眾不得不提出來的地步，這是你的失職啊。”
張長山被老院長一批，怨恨地看了一眼李成永，這夯貨，今天怎么智商下線了，對付陳帆是早晚的事，還差這一會兒？
張長山自然不知道，李成永在門口的時候，被陳帆狠狠的氣了一頓，早已是憋著一肚子的怒火，他需要發泄！
“院長教訓得是，不過，我主要負責西醫科，要說到責任，馬副院長似乎責任更大一些。”
張長山瞥了一眼和老院長一起并站的馬先云，見馬先云面色紅潤，精神矍鑠，照這樣下去，老家伙再干四五年都沒問題，這讓他如何獨掌大權，所以，他不得不把馬先云拉下水。
陳權柄和馬先云對視一樣，有一種老年人之間的惺惺相惜之感，他擺了擺手，說道：“老馬比你大了快二十歲，心力不足，手下的人松散一些，倒也正常，這么說，李成永要檢舉的人，是老馬那一科的了？”
張長山剛要說話，李成永把話接了過去，并用極其諂媚的話說道：“老院長你果然慧眼如炬，就是他，陳帆，他是馬副院長沒有通過人力部門招進來的人，他耍一些小聰明，瞞過了其他人，但一定瞞不過老院長你，你說，有這么年輕的中醫專家嗎？”
李成永指著陳帆，一臉的小人模樣，他的嘴角閃過一絲得意，他仿佛看見接下來陳帆被他狠狠踩下去的樣子。
可是，當李成永看見陳帆表情的時候，面部不由地扭曲起來，只見陳帆壓根不在意自己對他的檢舉，反而笑吟吟地站在原地，表情不卑不亢。
裝，我看你還能裝多久！
“你要檢舉陳帆？”
老院長的表情顯得有些意外，這一次，不僅是他，就連馬先云和身后三名職位不低的領導臉上，也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而一向城府深的張長山此時的表情終于變得有些難看，他伸出手，下意識地想要阻止李成永，但他掃了一眼周圍幾十雙眼睛，只得咬牙停止了動作。
“是的。”
李成永見眾人的表情變得怪異，嘴角揚起的弧度越大，他的表情變得更加精彩，這就對了，一定是當眾揭穿陳帆，讓站在馬先云那邊的人不爽，哈哈哈，這下院長在這里，紙包不住火啦。
“他來醫院半個多月，就上了幾天的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從不打卡，行政部的李敏可以作證。”
李成永指了指李敏，讓李敏過來，但是李敏此時卻慫得像沒有卵子，頭都縮進脖子里了，連忙朝李成永擺手，但卻被李成永一下給拉了過來。
李敏的表情，瞬間變成了豬肝色，他連忙用手肘拼命的拐李成永，眉毛都快擠飛了！
“你拐我干什么，院長是一個很公正的人！”
李成永不滿地朝李敏說道。
說完，李敏的豬肝臉，變成了死灰。
“你不覺得不太對嗎！”
李敏帶著哭腔低聲道。
李成永聞言，不由地一愣。
但就在這時，院長陳權柄朝李成永露出一個蒼老的笑容，只是這個笑容有些古怪，“沒錯，我是很公正，不過有些公正，是相對的，李成永，你要的答案，很快就會有的，時間不多，下面，我們開會吧。”
老院長從李成永身邊擦身而過，來到陳帆身邊停下，如橘皮般的臉露出了慈祥和欣賞的笑容，并拍了拍陳帆的肩膀，“老馬在我耳邊經常念叨你，都快起老繭了，等開完會，我倒想見識見識，你有何特別的地方，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陳帆看著老院長和藹而陌生的笑容，確定是第一次與他老人家相見，可他堂堂一個醫院的院長，權力滔天，地位超然，完全可以從他面前橫著走進會議室，如今他卻主動示好？這是什么節奏？
陳帆腦海里閃過各種猜測，依舊一無所獲，下意識地看向馬先云，只見老馬捻著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陳帆心里稍安，至少，李成永的囂張氣焰，沒有得到助漲，于是他不卑不亢地說道，“老院長的期許，晚輩一定努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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