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可惜雪兒卻依舊無法睡到自然醒,她是被外面“轟”的一聲巨響給驚醒的!
或者說,今日蓮城中的絕大多數百姓,都是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給驚醒的!
在太陽也就剛剛升起的時候,蓮城西北的方向突然就傳來這么一聲巨響,那個方向的百姓,甚至都能感覺到地面微微的震顫,一度以為是地龍翻身,嚇得抱兒攜女,一窩蜂地從各自的宅院中跑到巷子里,再跑到大街上。
大街上人們亂做一團,如同一鍋沸騰的粥,東奔西竄,連方向都不辨。不過在忙亂了一陣之后,發現接下來并沒有房倒屋塌,大地開裂等現象發生,周圍的建筑一如平常,沒有任何變化,也就逐漸地放下心來。
然后又等了一段時間,發現再沒有巨響傳來,腳下的大地也沒有再發生震顫,于是就有膽大的開始往回走。
畢竟是初冬的清晨,寒意開始逼人,何況又因為出來的匆忙,多數只穿著中衣就跑了出來,此刻怎么也要想法子去找衣裳御寒。
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再發現沒有任何狀況出現之后,人們就好像齊齊松了口氣,三三兩兩地開始往回走。
這些,雪兒當然不知道,她被那聲巨響驚得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扭頭看看窗戶,天光已然大亮,清晨的陽光正透過窗欞斜斜地照進來。
她只覺得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精神卻是出奇的好,就連昨日停都停不下來的清涕似乎也消失了,只是鼻孔中有微微的癢。
雪兒下意識地晃了晃頭,揉了揉鼻子,腦子才覺得清醒了一些,昨日發生的事情也全都想了起來。
她三兩下將衣裳穿好,雙足也就剛剛挨到床邊的腳踏,房門的上已經映出一個人的身影,緊接著歷劫的聲音響起:“丫頭,你醒了?”
雪兒賭氣似地不想開口,若非歷劫阻撓,自己又怎么會睡的這么沉,平白錯過了尋找單鈺的時間,就是不知道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
門外的歷劫像是知道她的小脾氣,說完之后就不再開口,卻也不肯離開,就默默地守在門口。
雪兒打開房門,也不看歷劫,就要從對方身邊走過,卻被歷劫一把拉住:“丫頭,你要去哪里?”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雪兒道:“我去找慕容遠,去找單天鷹,去找單鈺!”
對于雪兒近乎惡劣的態度,歷劫目光依舊溫和:“他們,想必已經回來了。”
雪兒一愣:“回來了?”
歷劫微微頷首:“幾個時辰的時間,還打算在城西換人,所以他們必然不會離蓮城太遠,只是藏身之處會比較隱秘罷了。若是動用人力,可能會很困難,還會打草驚蛇,但是黑鷹就不一樣了。誰會在意從頭頂飛過的一只鳥兒?”
雪兒又楞了一下,思索著歷劫的這番話,然后不得不承認歷劫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就好像是要印證歷劫的說法一般,就在雪兒皺眉思考的時候,園子門口的月洞門處,突然就出現了一個人影,灰頭土臉,看上去十分狼狽,懷中還抱著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就走了過來!
驛館的邑丞緊隨其后,在后面還跟著原本服侍單鈺的兩個婦人,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地跟在單天鷹身后小跑過來。
就在雪兒還有些愣神的工夫,幾個人已經走到雪兒面前,兩個婦人急急上前幾步,打開單鈺所在房間的房門,然后留下一個在門口,另一個直接進了屋子,想必是收拾床鋪去了。
雪兒這才看清那個灰頭土臉的人竟然是單天鷹,若非身形聲音熟悉,一時她都有些認不出來。
單天鷹的語氣中透著擔憂和自責,焦急中帶著乞求:“雪兒,求你,趕快救一救阿鈺!”
雪兒也不禁隨著單天鷹的焦急擔憂而焦急擔憂起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阿鈺她怎么了?”
卻不料單天鷹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為難之色來,最火嘆了口氣,將單鈺交到門口留下的婦人手中,這才轉身朝雪兒道:“你進去看看,就明白了。”
這個時候,守在門口的婦人已經將單鈺抱進了房內,雪兒也只好跟了進去。
不過好在這一次歷劫并沒有出言攔她,反而讓雪兒心中生出一絲詫異,不過看單鈺的情況似乎并不太好,所以她一時也顧不得去想這些細枝末節,跟著那婦人就進了房間。
昨日單鈺被擄走,床前的屏風也被打爛,此刻當然早已收走,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置換新的,所以雪兒一眼就看到了被婦人放到床上單鈺。
單鈺的臉上看不到灰塵,卻好像沾染了不少泥土,然而就這也遮掩不住她比紙還要蒼白的臉色,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還爆了不少皮,如同小小的尖銳的刺,看上去就好像好幾日沒有喝到水的樣子。
她一時有些無措,不知道單鈺被擄走這一日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看對方嘴唇干燥,下意識地想要轉身去找茶杯。
卻不料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見兩個婦人已經手腳熟練地將單鈺平放到床上,兩下扯下她的裙子,隨后扒下一條帶血的褲子來!
雪兒這才發覺,其實就連單鈺的裙子上也是血跡斑斑,只是沾染了不少黃土,不太明顯。
血腥氣撲面而來,雪兒看著兩個婦人手腳麻利地在單鈺身下鋪好墊子,又扯過被子蓋上她的下半身,也不知道該干什么才好,就這么木愣愣地看著。
其中一個婦人彎腰將地上的血衣抱起,準備往外走,看到雪兒不禁愣了一下,隨即小聲提醒道:“哎呦喂,圣母娘娘,這里可不是您該進來的……”
說話的時候將那些血衣夾在腋下,騰出一只手來,作勢欲推,卻又礙于雪兒的身份不敢真的推她:“不吉利的!”
雪兒掛心單鈺安危,也懶得同這婦人計較,不過卻也不肯就此離開,只是堅持問道:“阿鈺她,到底是怎么了?”
另一個婦人正在單鈺的床前忙碌著,手法嫻熟地在單鈺的腹部一陣推拿,恰巧在這個時候叫道:“吩咐熬的湯藥呢?快!”
雪兒跟前的婦人連忙應了一聲,又朝著雪兒道:“單小姐突然血崩不止,情況危急,圣母娘娘,民婦無力了……”
說完也匆匆朝雪兒一福,就從雪兒身邊繞了過去。
雪兒只覺得心中一緊,突然就明白過來單天鷹在經過自己時候身邊的時候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他這是希望自己可以用銀針為單鈺止血!
想必當初在東靈時候,自己為英王軒轅旻銀針止血的事情,也輾轉傳入了單天鷹耳中。這才讓單天鷹情急之下,竟連一些基本的顧忌也不顧,有了之前的請求。
只是,自己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如今卻要為一個血崩婦人止血,怎么想怎么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不過,對方的單鈺,也算是自己的好姐妹,好朋友,雪兒自然也無法坐視不理,因此也就硬著頭皮走到床前。
床前的血腥氣更濃,甚至比單鈺小產那日更重,單鈺臉色蒼白到幾盡透明,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顯然床前的那個婦人,更確切地說是慕容遠找來的穩婆,推拿的手法并沒有起到太大作用,雪兒都能看到從被角滲出來的一點鮮血。
被子之下的情景,基本都不用去想,但看那穩婆一頭的汗水就能明白,此刻單鈺的情況,怕已經是命在旦夕,刻不容緩!
到了此刻雪兒反而忘記了少女的羞澀,咬著嘴唇從頭上拔下剩下的四根銀針,朝著單鈺胸腹處的穴道就扎了下去!
那個推拿的穩婆先是一愣,不過很快就松了口氣,甚至還退后了兩步,給雪兒讓出了地方來。
人命關天,雪兒也不敢怠慢,何況又是第一次用銀針來止婦人小產血崩之癥,心中難免緊張,十來針之后,額頭上已經見了汗珠。
那穩婆倒也有眼色,隨著雪兒的手勢,輕輕將蓋住單鈺下身的被子掀起了一些來。
濃郁想血腥氣讓雪兒瞬間有種作嘔的沖動,她強自忍住,眼角的余光不經意間掠過單鈺的身下,那一片妖異的殷紅,就如同盛開的曼珠沙華,觸目驚心!
雪兒只覺得心頭一寒,突然竟有種置身于一片血色的汪洋大海中的感覺,就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捏著銀針的手也禁不住微微顫抖,久久無法穩定下來。
她只知道單鈺被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血崩不止,也從醫術上知道女子血崩,一個處理不好便有性命之憂。可從卻未如此刻這般直觀而震撼過,同時對于始作俑者的龍之鈞,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怨恨之意。
“止住了!止住了!”
耳畔穩婆驚喜的聲音讓雪兒終于收回了思緒,她連忙收斂心神,盡量不讓自己去看那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咬著牙又朝著單鈺小腹上的幾處穴道扎了下去。
銀針的寒光閃爍,雪兒只覺得自己的心更冷,一套針法施展下來,竟然出了一身的汗,眼前都一陣陣發黑,整個人也好像虛脫了一般!
還是端著湯藥進來的穩婆扶住了她,兩個人簡單給單鈺蓋好被子,留下一個給單鈺喂藥,另一個就將雪兒攙扶了出來。
“血腥污穢之地,實在不是一個圣母娘娘一個女子該去進去的。”
這是雪兒被那穩婆攙扶出單鈺的房間,在昏迷過去之前聽到的,略帶著埋怨的語氣,似乎是在嗔責門外的兩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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