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槍響,驚起了窗外的飛鳥。
“黑帽子”應聲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背后,是驚魂甫定的T3。T3慌忙打量了一番月漱落,“月總管,他沒打中你吧?”
月漱落這才回過神來,她看著面前的T3,然后掙扎著坐到了長椅上,“我沒事。你用什么打倒他的?”
“手。”T3聽月漱落說沒事,才放下心來,“人的脖子上有動脈,對準了位置擊打,可以讓人暫時昏迷。”
“他會死嗎?”月漱落看著趴在地上的“黑帽子”,想起他剛打偏的那一槍,不禁有些后怕。
“不會。”T3在“黑帽子”身上搜尋了一遍,找到了自己的手機和槍,還拿走了另外兩把槍。“月總管,你臉色很差,真的不要緊嗎?”
“先不要管我,快把這家伙綁起來。”月漱落吩咐道,“綁緊一點。”說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是怎么解開繩子的?”
拿到繩子的T3一邊將“黑帽子”綁到長椅上,一邊答道,“這得感謝死老頭。”
“怎么說?”
“他打我那一下,把我坐的位置打歪了一點。我醒來后,就摸到椅子上有根往外凸出的釘子,我就著那個釘子把繩結磨爛了,然后解開了繩子。”T3狡黠地說,“你們在談七色珀的時候我就醒了,磨了好一會兒。”
“那你也沒昏迷多久啊?”月漱落詫異地說。
“也許只昏迷了一小會兒。”T3笑著說,“老東西到底是年紀大了,手腳不利索了。說真的,就他這兩下子,吃不了保鏢飯。”
月漱落看著他將“黑帽子”五花大綁,稍微松了口氣,“今天是我們疏忽了,以后不能再出這樣的差錯。”
“是,今天怪我,放松警惕了。”T3的長臉上露出了一絲愧疚,“我不該玩手機的。”
“不怪你。我們回去吧。”
T3卻搖了搖頭,“我們剛到這教堂的時候,老東西就把我的車鑰匙拿走,丟到水塘里去了。”
月漱落輕輕嘆了口氣,“那你聯系一下K1他們吧。”
等T3聯系完畢,月漱落問道:“你聽到他說的液體炸藥了嗎?”
T3點點頭,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我沒想到他能弄到這玩意兒,據說這玩意兒只有‘不仁社’才有,老東西還真有點本事。”
“好奇怪的名字,‘不仁社’是嗎?聽起來就讓人不舒服。”
“是的。那是霓虹國有名的黑社會組織,當然表面上多少洗白了一些。”T3答道,“我在霓虹國的時候就聽說過,再兇悍的流氓,遇到‘不仁社’的掃地大媽,也要躲著走。”
“這么厲害?”月漱落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嗯,聽說,以前‘不仁社’的社長是國會議員。”T3撇了撇嘴,“你想想,他們有這種背景,還得了?”
月漱落驚訝地說:“那還真是勢力驚人。”這時,她感覺到小腿上像是有螞蟻在爬行,酸麻刺癢,她不舒服地輕輕揉了一下腿。
“月總管,你放心,侯爺肯定會救你的。”T3看她臉色蒼白,連忙安慰她,“而且,這老東西落在我們手里了,絕對會交出解藥的。”他冷笑一聲。
月漱落疲倦地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T3看著昏迷中的“黑帽子”,忽然問道,“月總管,你的日語是跟E1學的嗎?”
“不完全是吧,我的入門老師是個廚師,在我以前工作的店里。”月漱落答道,“當然,那是個霓虹國人。”
“難怪,要不然你的日語未免也太好了一點。”T3佩服地說,“我在霓虹國住了三年多,也才勉強達到這個水平而已。”
“你太謙虛了。”
“其實呢,我學日語的方法很好笑的。”T3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前的房東有個女兒,很漂亮。后來,我發現,她喜歡唱卡拉OK。”
月漱落撲哧一笑,“所以,你就去練歌了?”
“我哪兒會唱歌啊,更別說日語歌了。”T3連連擺手,“但是為了她嘛,沒辦法,我就硬著頭皮練。”他陷入了回憶,那張瘦長的臉上的線條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還好,霓虹國有很多單人KTV包廂。”
“而且霓虹國人不會因為看到你是一個人去唱歌就露出驚訝的表情。”月漱落微笑著說,“他們只會把鄙視放在心里。”
“實話說,他們鄙視我也不在乎。”T3大笑著說,“總之,我那幾年練了不少歌唷。”
“能不能唱兩句我聽聽?”
月漱落的要求讓T3愣了一下,他傻笑著說:“好久不唱了,都記不得歌詞了。”
“隨便唱兩句嘛。”月漱落的表情像個好奇的小女孩。
T3嘆了一口氣,“好吧。反正支援部隊還要過一陣子才能來。”他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
“上野発の夜行列車-おりた時から
青森駅は-雪の中
北へ帰る人の群れは-誰も無口で……”
聽著T3的歌聲,月漱落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寒雪飄飛的冬夜,一個傷心的人坐上了從上野站出發的夜行列車。他在白雪皚皚的青森站下了車,接著走過碼頭的棧橋,乘上了開往北海道的渡船。離開了此生最愛的人,他凄惶地望著漸漸遠去的碼頭,傾聽著海浪卷起波濤的聲音。風吹過他的心頭,帶來一陣陣的寒意。
這是錐心泣血的遠行,更是逼不得已的逃離,他看著那一群群凍僵的海鷗,想到了今后孤單的自己,不禁悲傷地流下了眼淚。
T3的音色并不悅耳,但他抓住了這首歌的神韻。他那抑揚頓挫的發音,配合仿若哭腔的演歌特色,聽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T3唱完后,有些羞澀地說:“這首歌比較紅,所以我記的歌詞多一些。”
“這首歌好像很老了啊。”
“是的,大概是1977年還是1978年出的歌吧,是一位昭和歌后的代表作,在卡拉OK演歌類的點歌排行榜上常年占據第一名呢。”
“可是,我猜你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是喜歡平成時代的歌曲吧?”
“但是她喜歡的那些歌我真記不住了,只能哼哼。”T3見月漱落的反應很平淡,不由得有些尷尬,“我唱歌水平一般。”
“沒有,你唱得很好,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月漱落認真地說,“一個為了初戀而拋棄我母親的男人。”
“對不起。”T3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道什么歉?”月漱落忽而一笑,“在我眼里,這些事情就跟廁紙一樣,都是用完就可以丟掉的東西。”
T3從來沒有聽她說過這樣直白的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嘔。”“黑帽子”醒來后的干嘔聲解救了狼狽的T3,后者立刻沖了過去,“你他媽老實點。”
“黑帽子”轉動著眼珠,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你們是在等援兵?”
“不然呢,你把我鑰匙丟了,想到這個我就恨不得把你的鼻子打得稀巴爛。”T3憤憤地說。
“黑帽子”并沒有生氣,他笑著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月漱落。
月漱落站了起來,走到“黑帽子”身邊,“你以為你手里有解藥,我們就不敢把你怎么樣?”
“黑帽子”傲慢地扭過頭去,似乎不愿意跟她說話。
“我很好奇,你要七色珀干什么?”月漱落環抱著雙臂,“換錢?”
“跟你沒關系。”“黑帽子”終于從嗓子眼里擠出了一句話,“你們還是弄死我得了,我不想看到你家主子。”
“為什么?你也怕侯爺?”T3嘲諷地說道。
“你就當是吧。”說完,“黑帽子”閉上了眼睛。
“月總管,我揍他一頓,你沒有意見吧。”T3咬牙切齒地說。
“算了。”月漱落勸阻道,“一會兒支援就來了,交給他們就行,你也犯不著跟一個叫花子計較。”
兩小時后,一行人回到了皇冠。
此時已是下午四點多。月漱落疲憊地走進皇冠主樓的二樓休息室,看到萬國侯正站在窗邊,看著窗外。
聽到她敲門的動靜,萬國侯才轉過身來。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
“侯爺。”月漱落覺得萬國侯會因為她的疏忽而發脾氣,便低下了頭,“對不起,今天是我粗心大意了。”
萬國侯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一定很疼吧?”
月漱落愣住了,萬國侯的眼中有心痛、憐惜,甚至還有一絲歉疚。
“侯爺……”她不安地輕聲問道,“您打算怎么處置那個老叫花子?”
而萬國侯卻將她攬進了懷里,“對不起。”他將下巴抵在月漱落的頭上,“讓你受苦了。”
萬國侯的表現讓月漱落愈加緊張,她輕輕掙脫了萬國侯,“侯爺,您……早就知道我會被襲擊?”
萬國侯斟酌著詞句,“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他們會用這種方式。”
月漱落越聽越糊涂,“我不明白。”
萬國侯長嘆一聲,抬起了手臂,對著袖扣說:“讓他上來。”
沒過多久,“黑帽子”就出現在了月漱落的面前,令后者感到驚奇的是,他是自己進來的,而且身上還沒有綁繩子。
“你自己解釋吧。”萬國侯走到沙發邊上,解開外套扣子,坐了下來。
“呃……”“黑帽子”猶豫了半天,終于吞吞吐吐地說,“對不起啊,月總管。”月漱落聽到這個聲音,頓時驚呆了,“你……你是Z2?!”
“黑帽子”拉下帽子,取下金色的隱形眼鏡,再用力地從臉上撕下一層黃色的厚厚的貼膜。他把這些東西都丟到了桌子上,然后略顯難堪地說:“是我。”
“你為什么要假扮老叫花子?”月漱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聲音呢?是怎么變成那樣的?”
“這很簡單。”Z2的聲音立刻變得嘶啞起來,接著他又發出了“桀桀”的怪笑。
月漱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她警惕地看著Z2,又看了看萬國侯,“侯爺,這算什么?”
“你也不要太生氣。”K1走了進來,“侯爺身邊的人大多經受過不同程度的考驗,不是針對你一個人。”
月漱落看見K1,表情反而變得更冷淡了,“那么,你呢,你接受過考驗嗎?”
萬國侯輕輕敲了兩下沙發扶手,“我這樣說可能會讓你傷心。但是,月總管,假如你問心無愧,就不需要擔心這些考驗。更何況,你已經通過了測試。”他微微一笑,“從今天開始,你正式成為我的人了。”
他那理直氣壯、毫無愧色的解釋讓月漱落哭笑不得,“侯爺,我莫名其妙地挨了幾巴掌,還被注射了液體炸藥,您就給了我這么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
“我也挨過打啊,還是K1打的呢,差點把我打骨折了。”Z2忍不住插嘴道,“你看,我也沒恨他。而且,我給你注射的也不是液體炸藥,是一種致幻劑psilocybin。你放心,我已經聯系姜汝礪了,一會兒就給你打Chlordiazepoxide,很快就會沒事的。”
月漱落聽著這些拗口的藥名,只覺得荒誕異常,“我現在一肚子火,但是又好像發不出來了。”
“作為補償,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萬國侯說道。
“什么要求都可以嗎?”
“對。”
“好,您能跟我講講Z2的易容術嗎?”月漱落的問題讓萬國侯一怔,“你就提這么個要求?”
“對。”
萬國侯看向Z2,后者有點不自在地說:“我的代號Z有兩重意思,第一,指的是侯爺初次遇到我的地方;第二,指的是zinnia,百日草,這是我做易容皮膜最常用的一種原料。”
“我懂了,Z表示易容,你的專長。”
Z2點點頭,似乎松了一口氣。
月漱落想了想,“那么,T3的T,除了表示臺灣以外,還可以表示……”她蹙起了眉,“不會是traffic之類的吧?”
“不是。”Z2看了一眼萬國侯,見后者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便說道,“是TNT,T3當司機純屬兼職,他是做炸藥的專家。”
“噢。”月漱落點點頭,“那么今天……”
“他事先不知情。”K1苦笑了一下,“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猜到這是個測試。”
“E1的E,表示什么呢?
“encoder。他是語言專家,也是破譯各種密碼的高手。”Z2答道。
“原來如此。”月漱落轉向K1,“你的呢?”
K1撓撓頭,不情愿地說:“karate。”
月漱落睜大了眼睛,“空手道?你的空手道很厲害嗎?”
“反正我們都打不過他。”Z2答道,“假如有機會,想看看侯爺跟K1打一場。”
“月總管,你該問的都問過了,也知道poker-men代號的雙重含義了。現在,請好好休息一下,后天,我們要出席俞鏡泊的家宴了。”說完,萬國侯揮了揮手,將眾人都打發走了,然后,他掏出手機,打開了郵箱,開始讀一封新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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