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津蘭和兒子小翼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感覺自己的耳朵都發燙了,才依依不舍地說:“媽媽要去忙了,下次再給你打好不好?”
小翼撒嬌地說:“不好!”
“乖啦,媽媽真的要忙了。”
“哦,那……等下,外婆要跟你說話。”
一陣傳遞話筒的聲音后,“小蘭啊,你這么久都不打電話來!”
母親的埋怨讓游津蘭頗覺心酸,她好言好語地撫慰了一陣母親后,只聽得母親話鋒一轉,“小蘭,你記得小翼的生日吧。”
“記得啊,不是過了嗎?”游津蘭有些莫名其妙,“我給您打錢了,您沒有收到?”
“收到了,我是提醒你,你兒子明年就七歲了,該上小學了!”母親似乎很不高興,“你在國外,心都野了吧。”
游津蘭心里一驚,“沒有,您說什么呢!我知道他要上小學了,不是還有半年嘛。”
“哼,你以為上小學就跟吃飯拉屎一樣容易是吧?現在好一點的小學,門檻都不曉得有多高!你拿著錢,人家還不一定讓你去讀!”
游津蘭感到一陣煩躁,“那您是想說什么嘛?”
“我們家附近,沒有什么好學校。小翼想讀個好一點的學校,就得交擇校費。”母親似乎冷笑了一聲,“哪怕學區對口,你也要交點錢。反正,你不想小孩上民工學校,就一定得塞錢。”
“需要多少錢?”
“我前幾天去打聽過了,誠忠一小要8萬,遠閣小學9萬,明林小學10萬,寶師附小12萬。”
“這么貴!”游津蘭驚呆了。她在千楓學院任的是個閑職,月薪6000多,加上平時衣食住行都是高靳買單,所以,半年下來,她攢了三萬塊錢。
前些天,她把這筆錢分成兩份,打給母親和婆婆了,她原本想著,兩邊的老人應該都會很高興。
“你在國外打工,都沒有找點兼職嗎?”母親不滿地說,“別人出國洗盤子都可以掙美金!你隨便掙個一千美金,不就等于我們這邊的六千多咯?”
游津蘭哭笑不得,“媽,不是您想得這么容易的,國外也不是遍地黃金。”
“那憑什么別人就能掙,你就掙不到?說來說去,還不是你沒本事?”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這令游津蘭更加煩躁了。
“您說個數吧,大概需要多少,我想想辦法。”游津蘭忍住氣,不愿跟母親爭執。她心里清楚:假如她說隨便上個小學,母親一定會發脾氣。
“看你想讓你兒子讀什么學校了。”母親似乎有些譏諷地說,“如果要讓你的小孩輸在起跑線上,那我也沒辦法。”
“那就寶師附小吧。您剛才說多少來著?12萬?”
“這只是擇校費,還有選班費。”
“什么是選班費?”游津蘭有點糊涂。
“就是讀好班差班啊,讀好班要交錢的好不啦?”母親的嘴巴像是剛燒開的水壺,熱騰騰地往外噴著氣,“你給我準備20萬吧。”
“20萬?”游津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要這么多?”
“擇校費,選班費,還要請老師吃飯,給老師送購物卡,還有雜七雜八的,你以為不要錢啊?現在的小孩難養的要命,你兒子一天到晚動不動就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的。你是手一甩出國瀟灑去了,擔子都丟在我這里。你那個老公已經是殘廢了,又掙不到什么錢。你現在一個人養活全家,就是這樣的咯……”
游津蘭將手機拿開了。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將手機重新貼近耳朵,“你以前不聽我的咯,非要找這個剛波寧……”
游津蘭強忍怒火地打斷了母親,“好了,我知道了,你什么時候要?”
母親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有想到游津蘭會答應得這樣干脆,“呃,你盡快咯。”
“你不要打這個號碼,這是網絡電話。等我弄到錢了,我再聯系你。”游津蘭一口氣說完,接著就掛斷了電話。
游津蘭握著手機在浴室里發呆,“今天真是不順,看到了心煩的東西,又聽到老媽子要錢。”她垂頭喪氣地想著,幾乎想要再哭一場。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手機一看,是一封新郵件。游津蘭無精打采地點開郵件,是戴天發來的,內容只有一句話,“東西都要放回原位。”
“對了,戴天!”
游津蘭如夢初醒一般,回復了郵件,“我要見你,現在。很重要的事情。”
發完后,游津蘭對著鏡子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臉,確定自己需要好好化個妝了。
兩個小時后,在一家裝飾得十分典雅的茶館的包廂里,游津蘭見到了戴天。桌上放著一壺冒著熱氣的熱茶,還有幾碟話梅、牛肉干、堅果等小吃,顯然都是戴天點的。
“你今天太冒險了。”戴天單刀直入地說,“你再這樣任性,我就要考慮終止和你的合作了。”
“正好,我也在考慮這件事。”游津蘭冷冷地說,“我不想再為你做事了。”
戴天一怔,“為什么?”
“你先告訴我,為什么會找上我?”游津蘭在戴天對面的竹椅上坐了下來,“是不是因為我的長相?”
“看來,你在高靳的閣樓上發現了一些東西呢。”戴天微微一笑,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那個‘綺’是誰?不可能是高襄綺,年齡不對。”游津蘭緊追不放,“你之前跟我說,高靳結過一次婚,是不是跟那個‘綺’?”
“你的問題真多,你想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每一個。”游津蘭的態度異常強硬。
戴天嘆了一口氣,“你發現的,應該是桑一綺,高靳的亡妻。”
“死了很多年了吧?”游津蘭想起那些明顯帶著時光痕跡的舊物,“但是高靳還念著她?”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高襄綺的名字嗎?高襄綺,是‘高想綺’的諧音,起名的時候,桑一綺還在人世,這應該是個秀恩愛的名字。但桑一綺去世后,高靳并沒有改掉女兒的名字。”
“因為他還在想她!哼,你的雇主發現,我跟桑一綺長得很像,就打起了我的主意?桑一綺喜歡畫畫,你們就安排我當個美術老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游津蘭酸溜溜地說。
“你猜得不對。”戴天平靜地說,“相信你也看過桑一綺的照片了,你們并不十分相像,只是氣質接近。而且,我得說句實在話,以我雇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另找一個女人,只要花點錢整容,完全可以比你更像桑一綺。”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又慢慢放了下來,“至于畫畫,那是因為高襄綺喜歡畫畫,你做美術老師,能夠最大程度地接近高襄綺。另外,你不夠沉穩,缺乏耐心,又太過于感性,虛榮心強,這些缺點都足以說明,你并不適合收集高靳的罪證。”
“那你還來找我?”游津蘭又窘又惱,“既然我這么糟糕,那你干嘛不找別人?”
戴天苦笑了一下,“以我的看法,你確實不適合。但我的雇主卻認為,應當給你一次機會。”
“什么機會?”
“高靳殺害了你的女兒,你應當有機會為她復仇。”戴天直視著游津蘭,目光中盡是坦蕩,“我的雇主當然可以找別人幫你,但這樣一來,最后將高靳送上法庭、將他繩之以法的人,就不是你了。你的女兒如果泉下有知,會不會覺得遺憾?”
游津蘭哆嗦了一下,她不太敢面對戴天那明亮的目光,因為她感覺對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如果你有機會復仇,你會選擇自己親自來做,還是把機會讓給他人?”戴天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懦夫和勇者的區別,有時候,就在一秒的決心之間。”
游津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的雇主,是不是邵訟的朋友?”
戴天睜大了眼睛,“邵訟是誰?”
游津蘭盯著戴天看了幾秒,什么也沒看出來,只好怏怏地說:“我在高靳的閣樓上看到了一個柜子,里面裝滿了不同人的資料,全是死人的,邵訟是死亡日期最靠后的一個。”
戴天眨了眨眼,“或許,那些都是高靳殺掉的人。”
“這么多?”游津蘭驚呆了,“我忘記總數了。但是,有一年有19個,有一年有10個,加上其余的,高靳殺了好幾十個人?”她渾身一激靈,“這是真的嗎?”
“不一定是他親手殺的。”戴天淡淡地說,“但一定是他覺得有必要記錄下來的。我猜,你看到的資料,死亡日期最早的應該是1990年。”
“是的。”游津蘭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真看不出來啊,他平常很溫柔的,居然會殺那么多人!”
戴天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能看出來的兇狠,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兇狠,是隱藏在精心設計的溫柔皮囊之下的。”
“難道是莫傲骨?”游津蘭若有所思,沒有注意到戴天眼中閃過的一絲訝異。
“這又是誰?”戴天問道。
“不知道啊,他是高靳那個柜子里資料最少的人,就幾行字,而且是唯一一個沒有貼照片的人,死亡日期好像是……”游津蘭苦苦地回憶了一下,“2011年2月2日。”
“沒有照片,可真神秘啊。”戴天勉強地笑了一下,“這個人很重要嗎?”
“我亂猜的,我以為他跟你的雇主有關系。”游津蘭喝了一口熱茶,感覺到心里稍微暖和了一點兒,“看你的反應,你對你的雇主好像也不怎么了解呢。”
“你為什么對他這么好奇?”戴天瞟了一眼墻壁上掛著的時鐘,四點一刻。
“說老實話,從你在停車棚找到我開始,我的生活就變得天翻地覆了。我有時候想退出,但我又不甘心;可是,讓我繼續往下查,我又有些不樂意。”游津蘭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表面的浮雕,“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
“很簡單,就當做你今天什么也沒發現。”戴天微微一笑,“你今天看到的東西,有任何一件跟你女兒有關嗎?”
“沒有……”游津蘭有些尷尬,“可是,知道了自己是被人利用的,那感覺很不好受,你懂嗎?”
“你怎么鉆牛角尖呢?”戴天啼笑皆非地說,“照你這么說,我也是被我的雇主利用的,利用我來聯系你,以及幫他搜集信息。”戴天搖了搖頭,“游小姐,我覺得你想得不對。我的雇主有支付我薪水,你也不是無償勞動,更別說,你現在做的事情,還是在為你自己復仇。”他瞇起了眼睛,“我倒是想找個你這樣的活兒干呢,又能給自己報仇,又能賺錢的,可惜沒人看得上我。”
游津蘭被諷刺了一通,頗有些下不了臺,但她不得不承認,戴天說的話是有幾分道理的。她想了想,又問道:“高執,就是高靳,對不對?”
“我跟你說過的,高靳坐過牢。”戴天輕描淡寫地說,“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歷史,所以改了名字,這并不奇怪。”
游津蘭點點頭,她盯著杯子里裊裊升起的白煙,說道:“想要我繼續幫你做事,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
“我需要二十萬。”游津蘭脫口而出。
“高靳沒給過你錢?”戴天似乎有些詫異,“你現在應該不缺錢吧?”
游津蘭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要高靳的錢。而且……這錢是給我兒子上學用的。”她的眼中流露出了痛苦,“你的雇主要是不答應,那我就退出了。”
“你聯系過你兒子?”戴天的臉色一變,“你這樣,很容易被高靳發現的!到時候你就前功盡棄了!”
“誰讓你一直瞞著我,不跟我說桑一綺的事情!”游津蘭沒好氣地說,“現在還怪我?”
戴天看著她,像是看一個不可救藥的病人,“你居然為了這么點小事……”他長嘆了一聲,“怪我,高估了你。”他站了起來,像是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什么時候要?”
“你幫我匯款給我媽吧,越快越好。”游津蘭的臉有點發燙,“你匯款了,我自然會繼續收集高靳的罪證。”
戴天冷冷地說:“好。”說完,他走到了包廂的門口,“我去結賬了。以后,等我聯系你,不要再像今天這樣了。”
“知道了。”游津蘭疲倦地說。她看著戴天的背影,忽然又說道,“等等,我還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
“4月30日是什么日子?”
戴天轉過頭來,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是高靳和桑一綺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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