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侯放下手里的報紙,習慣性地說:“月總管,給我倒杯茶。”
但沒有人答應。他一轉頭才意識到,月漱落已經消失好一會兒了。他抬起手臂,對著袖扣說道:“月總管?”
沒有人回答。
萬國侯皺了一下眉頭。他站起來,走到書桌邊,抓起了電話,“K1,月總管去哪兒了?”
“她在樹林里跟E1學格斗呢,她沒跟您說嗎?”K1有點驚奇,“估計手上不方便戴表吧,我現在去叫她?”
“算了,不用。”
萬國侯系好西裝上衣的扣子,走出空樓,來到了小樹林。天色晦暗陰沉,似乎要下雨。冬季的風呼嘯而起,吹得樹林中的枝條發出了尖利的嗚咽聲。地上的葉子也相互摩擦著,悉悉索索的。
烏云遮住了太陽,幽深的湖水在陰云密布的天空下蕩漾著神秘的波紋,像是在召喚無盡的黑暗與痛苦。
萬國侯很快就找到了月漱落。她穿著一身黑色暗花的旗袍,開叉的位置很高,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壓縮褲。她背對著萬國侯,面向E1,似乎正在傾聽E1的講解。
“天這么冷,這兩人居然不在室內練習。”萬國侯饒有興味地放輕了腳步,然后走到一棵樹的后面,悄悄地觀察起了兩人的訓練。
“……現在我就是對你圖謀不軌的人了。你有什么狠招,都使出來吧。”E1說完,笑嘻嘻地后退了兩步。
“什么招都可以?”月漱落猶豫了一下,“不會打傷你嗎?”
“不用擔心這一點。”E1說道,“你就用我前面教你的方法打。”
他話音剛落,月漱落忽然飛起右腿,踢向了他的左腰。就在她接觸到E1的一瞬間,E1輕松地抬手壓住了她的腿,接著,E1伸出右手一抓,就掐住了她的后頸。同時,他抬起右腿,踢向月漱落的左邊小腿。
月漱落本能地往前一撲,但她的后頸已經被E1給抓住了,根本動彈不了。就在這一瞬間,E1的右腿一發力,月漱落便結結實實地摔倒在了地上。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E1的右腳正踩著她的后背。
E1移開腳,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
月漱落的臉上有一點擦傷,似乎是被地上的小石子給磨到了。
“你動作好快。”月漱落拍了拍手上的土,略帶抱怨地說,“我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情況呢,人就在地上了。”
萬國侯忍不住笑出了聲。
“誰?”E1警惕地問道,同時本能地擋在了月漱落的面前。
“E1,我是不是還沒跟你打過呢?”萬國侯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
“哦,是侯爺啊。”E1松了一口氣,“我剛才還在想,這人的腳步聲我怎么會沒聽到呢。”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打不過您,我就不丟這個面子了。”
萬國侯沖月漱落點了點頭,“月總管,很用功啊。”說完,他靠向了一棵樹的樹干,“不要被我打擾了,你們繼續。”
“是。”兩人一齊答道。
“剛才的動作,我們再重復一遍,我這次會稍微慢一些,你記住跟我身體接觸時的反應。不要記動作,記你身體的反應。”
“為什么不記動作呢?”月漱落問道。
E1看向萬國侯,“這個,理論我不知道怎么說,侯爺,您來解釋吧。”
“因為你的身體不會背叛你,而思維卻有可能做出僥幸的判斷,從而傷害到你。”萬國侯淡淡地說,“比如,你拿起一個裝滿了熱開水的金屬杯子,會因為太燙而松開手。這樣,下次看到冒著熱氣的金屬杯子,你便會本能地抗拒碰觸,因為在你的記憶里,身體因此受過傷害。但是,不讓你親身感受一下,光跟你說裝了熱開水的金屬杯子不能碰,你說不定就會有僥幸心理。”
“我懂了,條件反射。”
“還是侯爺厲害。”E1嬉皮笑臉地說。
“你們繼續。”
兩人又練習了幾組動作后,E1主動喊停了。“月總管,你休息一會兒吧。”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月漱落點了點頭,“聽師父的安排。”見E1走到一邊去喝水了,她便轉過頭,看著似笑非笑的萬國侯,“侯爺,我有幾個問題,可以向您請教嗎?”
“你說。”
“除了私處,人身上還有沒有特別脆弱的地方?”
“當然有。”萬國侯摸了摸胡子,“冠狀縫就很可怕。”他走到月漱落的身邊,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你感覺到了嗎?我現在摸的地方,就是人類額骨和頂骨的接縫。這個冠狀縫很脆弱,在格斗的時候,如果用重物或者肘關節之類的砸這里,很大幾率會導致大腦損傷,嚴重的會致命。”
他的手溫柔地向下游走,摸到了月漱落的后脖子。“這里是第三頸椎間隙,分布著密集的神經血管。打這個地方有可能損壞頸椎和神經,力度太大的話,會導致癱瘓,或者死亡。”
月漱落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萬國侯笑著放開了手,“這些地方都很危險,沒事兒別亂打。平常的敵人,你可以打他的下巴。”
“還有別的危險的地方嗎?”月漱落問道。
萬國侯指了一下月漱落的腰部,“這里,比肚臍高一點的位置。”
“這是什么內臟嗎?”
“這里叫浮肋尖。”萬國侯忽然想到了醫術高明的莫傲骨對他敦敦教誨的情形,不覺眼神一暗。“人體共有12對肋骨,從上往下數,有10對是互相連接或者與胸骨連接的。而第11對和第12對肋骨則是沒有與其他肋骨連接的,稱為浮肋。浮肋包裹著內臟,假如你把別人的浮肋打骨折了,那就可能會戳傷他的內臟。”
E1這時回到兩人的身邊,“侯爺,您別嚇著我的徒弟啊,我好不容易才過一回當師父的癮。”
萬國侯微微一笑,“說不定,你徒弟以后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她?”E1大笑了起來,“再練三年看看,能不能接住我三拳。”
這時,月漱落忽然握住了E1的右手。E1正要打趣她,接著就意識到被她抓住了小拇指。沒等E1開口,月漱落便用力往下一掰,同時整個人也蹲了下去。
E1反應很快,立刻就一腳將她踢倒了。但他的小拇指已經被月漱落拉脫臼了。
“這是什么招數?”E1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這是我父親教我的。”月漱落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說這招是用來對付色狼的。”她的臉刷地一下紅了,“我剛才偷襲了,不好意思啊,E1。”
E1哭笑不得,他用左手按住脫臼的小拇指,將其復位了。“還真有點疼。”他苦著臉說,“侯爺,您的女人我沒法教了。”
“怎么了?”萬國侯明知故問。
“我還沒教她偷襲呢,她就先對付我了。我要是教到后面,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么樣。”E1夸張地揮舞著雙手,“不然,就把月總管的父親請到皇冠里面來,沒準是個民間高手呢。”
月漱落臉色一沉,“我父親不在了。”
E1一愣,“呃,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萬國侯看了一眼手表,“快到午飯時間了,今天先這樣吧,E1,你去休息,我正好有點事情要跟月總管說。”
E1聽到萬國侯這么說,也就不再多話了,他拿起放在地上的保溫杯,然后說:“那我先回去了。侯爺,月總管。”
目送他走遠,月漱落才說道:“侯爺,您找我,是不是為了E1的事情?”
萬國侯笑了起來,“聰明。”他做了個手勢,兩人便往湖邊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你說E1?”
“您如果是為了別的事情找我,就不需要單獨來一趟了;而且,您當初讓我找E1學格斗,難道不是要我順便觀察他嗎?要不然,K1的功夫也很好,您為什么不讓我去找K1學呢?”
萬國侯注意到月漱落比平時要矮一些,他瞄了一眼月漱落的腳——她穿著一雙黑色的輕便戰斗靴。“那么,聰明的女人,你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我覺得E1不是內奸。”月漱落直接拋出了結論,這讓萬國侯頗感驚奇。
“說說看,理由。”
“首先,他太高調了,您也知道E1是個很喜歡美食又很愛到處玩的人,這樣的人容易引人注意;其次,他跟Z2經常去酒吧泡妞,有兩次還把手機忘在酒店房間里了,還是女方聯系Z2送回來的,這么馬虎的人,怎么能當臥底呢?最后,我覺得最大的問題就是,E1是個很隨心所欲的人,他會的外語很多,去的地方也多,不像是那種有規劃的冷靜的人。”月漱落看著湖面上飄過的一片落葉,輕聲說,“我并不是因為他教我外語和功夫而替他說話,我是真的覺得E1不像內奸。”
萬國侯若有所思,“這么說,你懷疑的是別人?”
“C4或者T3都比他可疑。”月漱落答道,“坦率地說,我覺得C4和T3是臥底的幾率是一半對一半。”
萬國侯笑了起來,“看來,你懷疑這兩個人很久了呢。”
“也不敢說很久吧。”月漱落謹慎地說,“我先說一下C4。他平常深居簡出,又很少接觸人,我們一般也不會太注意他的行蹤,所以,他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萬國侯頷首,“繼續。”
“T3是您的專職司機,一般情況下都是讓他開車,偶爾換K1。”月漱落仰起頭看了一眼天色,然后接著說,“作為司機,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外出的借口。所以,他也很可疑。”
“按照你的說法,這兩個人還真是不分伯仲。”
“但是,侯爺,我剛才想到了一件事。”月漱落不穿高跟鞋的時候顯得嬌小玲瓏,少了幾分冷艷,多了幾分輕盈。
萬國侯在心里暗暗估量著她的凈高,“161CM,或者162CM?”
“侯爺?”
“你接著說。”萬國侯有點狼狽,立刻移開了視線。
“我忽然想起來,T3和E1都在霓虹國住過。”月漱落認真地說,“T3說他住了三年多,E1說他住了半年。”
“是的,我也記得。”
“這兩人的日語我都聽過,發音都相當標準。T3因為住了三年多,所以是有可能的,E1就有點奇怪了,在霓虹國住了半年的人,日語能好成這樣嗎?”月漱落輕輕地按了一下臉上擦傷的地方,“我以前在‘松之里’上班,店里的廚師就是霓虹國人,我感覺E1的口音跟他沒什么區別了。”
“但E1是意大利人。”
“嗯,所以有點奇怪。雖然我承認E1的確是語言天才,畢竟一個人能流利地講那么多種語言,是非常強的。但半年生活就學會一口幾可亂真的日語,我還是有點介意。”
萬國侯不以為然地說:“學會一口流利的外語,并不一定要在那個國家生活很長時間,只要你有一個厲害的老師,只要你肯下苦功去學,就不難做到。”他瞟了一眼月漱落,“你也沒在霓虹國生活過一天,只是跟著E1學,但我聽E1說,你的日語相當不錯。”
月漱落尷尬極了,“侯爺,您這樣說,我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她遲疑了一下,“難道說,您心里早就有結論了,只是想聽聽我的看法?”
萬國侯聳了聳肩,“又被你猜中了。”他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天,“要下雨了。”
兩人沿著湖邊往回走,一時陷入了沉默。月漱落很想找個話題,但她敏感地意識到,此刻的萬國侯并不想說話。于是,她便乖巧地緘默不語。
直到穿過樹林,看見了白色的空樓,萬國侯才停下腳步,問了一個讓月漱落臉紅的問題,“你一直都喜歡穿旗袍,是因為我嗎?”
月漱落咬住了下唇,她那雙大眼睛里蘊含著千言萬語,但她什么也沒有說。
萬國侯長嘆一聲,輕輕將她攬入了懷中。一分鐘后,他松開了月漱落,“你去忙吧。”
這個擁抱不帶情欲,也沒有任何多余的曖昧,仿佛是冬日里的一線陽光。
月漱落略感驚訝地看了萬國侯一眼,然后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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