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集往東陵城其實不算多偏遠,橫平豎直分清楚個南北西東,很快也就能過去了。
不過一路上少說有個萬千里之遙,即便是有雷光羽翼的加持,葉小孤還是費了些力氣才勉強到了東陵城附近。
隱世秘境不同于俗世人間,多山多水地勢崎嶇,此處歇腳的地方好巧不巧正好又有一條長河。
明月幽幽,多見著水波粼粼,悠然自在。
河岸邊一個絕美女子長袖飄然,起舞弄清影,怕也久別了人間。
只不過這仙子舞了兩下突然把俏臉一冷,氣沖沖的走到岸邊,作勢就要踹那躺在草地上的俊朗男子一腳。
那男子披散著銀發,看不清面容細致,單單只是穿著一條黑褲,身上的肌肉線條分明勻稱,隱隱也是一個練家子。
眼見著要被她踹一腳,那男子也不躲閃,自顧自的還伸手探了探身邊的酒壇子,不急不慌的又小酌了一口。
“你歇夠了沒有?!剛才逼死逼活的要我跳舞,現在又自己躲在這兒喝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在氣什么?”
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滿是隨意的看了一眼怒容滿面的趙雅。
一路上花費的時間沒多少,卻也滿打滿算有個小半月空閑,這姑娘最開始還憂腸難斷的樣子,這幾日好像也緩過來了。
眼看著她鬧得這么起勁,葉小孤笑著看了看她,順手又喝了一口酒。
這酒是路上買的高粱酒,味道辛辣無比,尋常人還沒幾個熬得住的,唯獨他就好像是當白干水一樣的喝。
趙雅也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打算,此刻見著他這懶懶散散的樣子就是心里一肚子火起。
偏偏已經走到了這荒山野嶺,南北東西都分不清,更別說上次回金桂坊還被打暈了送了回來。
她心中的委屈,一時也是多得很。
這會兒她也實在是沒心思多想其他,委屈巴巴的坐在葉小孤身邊沒有言語一句。
他瞧著真切,隨手揚了揚酒壇子卻被那姑娘順手拍開。
“一股子臭水溝味兒,我才不喝。”
“臭水溝?你還喝過臭水溝里的水?”
“呸~跟你這混人也說不清,一看你就沒有喝過金桂坊的金桂花露,那才叫做酒,你這個充其量只能叫做……”
話到一半,她又想起來了金桂坊,眼里唰的一下就蒙上了一層淚霧。
葉小孤嘴角一揚,隨手又灌了自己一口高粱酒,這一下喝得太急性,一個酒嗝就要涌上來,他急忙起身就湊近趙雅身邊。
“嗝~”
這一下真是臭水溝都給翻了個底兒朝天。
趙雅本來還有些愁緒難斷,被他這酒嗝卻熏得氣不打一處來,攥緊粉拳就要給他來兩下。
偏偏他的反應也不滿,順手將她往身前一攬,直接就抱在了回懷里。
不過他也沒像往日那樣玩笑兩句,單單只是又躺回了草地上,安靜的望著夜空。
那一身高粱酒的味兒從他身上散出來,讓趙雅感覺自己好像是抱著一捆高粱似的。
或許是因為他反常的沒有言語一句,這姑娘一時還感覺有些安靜得出奇。
“姓葉的,我問你一件事兒。”
“問吧。”
“你……”
“要是想就自個兒動手。”
“我動個屁!我問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還能怎么打算?我不好你這一口,你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他把話說明白了,趙雅心中暗自緩了一口氣,不過一時又莫名的有些奇怪,皺眉道。
“我聽秦少爺的意思,你亡妻的魂魄本屬妖族,尋常修士很難有適合的軀體,你就真的打算這么放過我?”
“合著你這意思是嫌自己命長了是吧?那也行,你往前面走個一百步。”
“一百步?”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前面,遠遠只能見著一條黑漆漆的長河,水面上偶爾見這些細碎的月光倒影。
下意識的愣了一下之后,這姑娘才反應過來,回頭就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
“不想跳河也不想走,那你說說你還能做什么?讓你跳個舞都這么費事兒,要不給小爺唱個曲兒得了。”
“都說你是百世天師轉世,本事大得不得了,怎么說起話來流里流氣的?”
“這就流里流氣了?真正流里流氣的,你怕是還沒見著。”
玩笑間,他自顧自的又想要喝一口酒,可是這路上隨意的買來的一壇子酒照著他那個喝法,沒幾口也就沒了。
趙雅在一旁看得真切,好奇道。
“沒了?看你邋里邋遢的還是個小酒鬼?”
“酒鬼談不上,只不過突然想要試一試。”
“試什么?”
“酒醉之后會不會感覺更好。”
“什么感覺?”
這話一問完,這姑娘自己還忍不住挑了挑眉頭,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見著他擠眉弄眼的看著她直笑。
雖然知道他是開玩笑,趙雅還是皺著眉頭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倒也不疼不癢。
葉小孤咧嘴笑了笑,見著她想要收回手還徑直探手將她的手拉著。
夜色之中,沒燈沒火的,其實也看不太真切,他摸了摸趙雅的手,沒有贊揚一句,反倒是輕嘆了一口氣道。
“細細摸摸的一只巧手,若是在尋常姑娘之中算是出彩了,但是就是比不上我那夫人的羊脂妙手。”
“呸!不喜歡就別碰!摸了本姑娘的手還這么挑三揀四的。”
趙雅平日里聽的都是些甜膩的奉承,如今被他貶的一文不值,自然是心有不忿,順手又拍了他兩巴掌。
玩笑之余,或許是醉意上頭,他迷糊著眼睛,好奇的問了一句道。
“那金桂坊的坊主將你送給了我,可是要命的買賣,你為什么好像還不驚不喜的樣子?”
“你難道真會殺了我不成?”
“不會。”
“那就是了,你既然不會殺我,我為什么要怕你?”
“你這姑娘倒是心性超凡。”
“哼~”
趙雅輕哼了一聲,目光之中少了幾分得意,多了幾分落寞。
在芙蓉樓里唱曲兒的姑娘來來回回千百年間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她在其中名揚靠的也是這處變不驚的心性。
若是什么都大驚小怪的,遇上耍酒瘋的揩了點兒油就非得見生見死的,在那芙蓉樓里也待不長久。
“那姓秦的從小就養著你?”
“你怎么知道?”
“我當日見著他拎著你過來,動作還挺熟練的。想必以前你也經常被他這么打暈了帶走。”
“……”
說到金桂坊的秦風,這姑娘原本還風輕云淡的面色一下子就暗淡了幾分。
此間百年朝夕,即便是沒什么感覺,好歹也算是相熟,更何況這男才女貌的怎么著也得有點兒意思。
可惜那秦風的心太狠,竟然說把她送給葉小孤就送了,甚至都沒過來瞧上一眼。
或許他的本事不小,能夠推演出千百年之后的變局,甚至早就備好了趙雅這樣一個替身,不過于情于理這樣的事對于葉小孤都接受不來。
雖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或許是因為彼此的境遇有些類似,他對于這姑娘反倒是有些好感。
他和寶兒的關系雖是比趙雅和秦風要好些,但是最后保不齊也會被那只小狐貍弄死。
天道至高,多以戲謔眾生為樂。
寶兒也好,王培也罷,林林總總這許多事因果糾葛,誰都難說個清楚明白。
簡單的輕嘆了一口氣,耳邊隱隱吹來些夜半的寒風,那風聲在這山谷之中轉了一圈兒,聲響反倒是越發的大了起來。
“趙雅,我現在放你走,你走不走?”
“你現在讓我去哪兒?”
“天南海北走到哪兒算哪兒,難不成關在籠子里這么多年真就飛不起來了?”
“……”
這話本算是一句玩笑,但是趙雅聽來卻愣了一下。
芙蓉樓里唱了那么多年的曲兒,她在那金玉籠中吃喝不愁,萬事不憂,本就是養成了個金絲雀的性子。
如今突然被他催著離開,一時還讓她略微的有些錯愕。
這姑娘的反應落在葉小孤眼里,他也不覺得意外,隨手枕了下后腦勺,悠悠然然的看了一眼夜空,隨口說道。
“剛見著你的時候就感覺你這姑娘眼里太干凈,果不其然是顆清水心,若是你真的沒地方去便找三尺白綾,自懸東南枝得了。”
“呸~晦氣~”
“你別覺得我是開玩笑,此間的事你可算不上角兒,那姓秦的若是不護著你,你活得過今日也活不過明朝。”
“……”
趙雅何嘗不知道他的說的話句句皆是真,不過面對這樣一個結果,她實在是無力去面對。
那金桂坊的秦風看起來儒雅俊逸,生得倜儻風流,手上又拿著公子扇,一副偏偏公子哥的模樣。
別說這姑娘,就是換做葉小孤自己要是和這樣的人相處,保不齊也得傾心幾分。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句句話都聽在耳里,但是真要是動起手,這姑娘一準兒的得回去護著她那主子。
葉小孤心里也明白這是別人家里跑出來的貴賓犬,怎么叫喚也是戴著個圈兒的。
他無心和這姑娘糾l纏,只想著趕緊使喚她離開,不過話又不愿說得太狠。
并不是因為多可憐趙雅,單單只是感覺那金桂坊的秦風既然出了這么一步棋,自然不會僅僅是因為這姑娘好看就讓她做王培的魂魄宿體。
王培的魂魄如今與他自己的魂魄相生相伴,具體是什么狀態,葉小孤自己也不太清楚。
他少年時不入宗門,對于修行的見解和學識自然是不如其他正統修士,即便是這引納魂魄的辦法,如今也得好好研究研究再談個細致的。
心念之間,兩人各有心思,到底還是沒能散了伙兒。
數百里之外的東陵城此刻卻是人聲鼎沸,來往的修士星夜前來,氣勁引動之間御劍的流光好似流星雨一般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遠遠的甚至還能見著寶葫蘆,寶船一類的大型御空法寶,其上多見錦衣的男女老少,精神抖擻頗有些英氣。
“竟然還有琴劍山莊的弟子?”
“那寶船之上的可是萬劍門的旗號?”
“……”
城中早已落座的各個修士指指點點的談論著這來客云集,瑣碎的言語一起鬧鬧嚷嚷的卻也好不熱鬧。
唯獨這城池的格調不是太好,低矮的黃泥矮墻,無門無戶,城中也少見屋舍,單單只是一個破敗的青瓦大殿屹立其中。
一城一殿,僅此而已。
不過這東陵城既成一城之勢,城中約摸也有個十來萬平大小,除去了原本的青瓦大殿,此刻大部分地方都聚滿了人,這聲勢怕是不下百萬之眾!
其中有些修士甚至是三五日之前就已經來到了這東陵城,此刻夜空之中看似來往匆匆的修士,其實已經算是最后的趕場了。
待到天色稍微見了點兒白,黎明的晨光驅散了未盡的夜色,這東陵城中不知何處突然響起了一聲嘹亮的號角聲響!
原本還喧鬧不已的眾人應聲看去,只見著那大殿門前緩步走出一個錦衣公子模樣的人物。
他手中的公子扇習慣性的一展,順手扇了扇,環顧了一下城中眾人。
這些修士大都御空而起,虛立半空,只有極少部分修士自知實力淺薄,不敢縱身躍起與他們為伍。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秦風并沒有多看一眼地上的那些實力低微的修士,單單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天上的虛立著的諸多修士,隨即將公子扇一合,朗聲道。
“在下金桂坊坊主秦風,這次的東陵丹會將由我主持,諸位道友遠道而來,且容秦某道一句謝。”
“秦坊主客氣了!”
“是啊!太客氣了!”
“……”
場中不知是誰應了一句,一時還惹得眾人都齊齊回禮一句,聲勢滔天之外,無形之中卻也顯出這秦風的人緣當真是小看不得。
雖說打開門做生意,總是得靠個人緣,但是真能有這樣的人緣,這人也的確是有些本事,至少面子功夫還是做得很好。
城門拐角邊。
一個紅衣女子面色微冷,眼里卻不自覺的泛著點兒淚光,這副委屈巴巴的小可憐模樣,真是誰見誰都可憐。
唯獨她旁邊半靠著圍墻站著的男子,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好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這姑娘淚眼婆娑的模樣似的。
他披散著一頭銀發,僅僅是穿著一條黑褲,看起來沒什么人樣子,自然是遠不及那大殿之前笑談八方客的秦風。
趙雅遠遠的看著那昔日的舊相識,聽著他的熟悉的言語,心里的委屈實在是難掩,左右是忍不住索性一扒那圍墻就要翻進城里去。
沒想到這個時候葉小孤終于動了一下,他一把就把那姑娘拽了下來,使的勁兒太大,甚至一拽還把她給摔到了地上。
疼得她不自己的“哎呦”一聲,好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
“別進去了,等他說完,我也瞧瞧這所謂的東陵丹會是什么樣式的。”
“不去就不去,你拽我干什么?摔得我疼死了!”
“疼?疼的還在后面。”
他隨口說了一句,說是要看看這所謂的東陵丹會,不過一直也沒有回頭。
兩人站在的圍墻其實離那大殿還遠得很,不過兩人都是修行之人,目力不及,耳朵還能隱隱聽著點兒動靜。
當然也并不是他多心虛,而是兩人來得太晚,這東陵丹會遠比想象之中的熱鬧,這會兒想要進城雖說不上擠不進去,但是一應修士閑散的御空而立。
葉小孤雖然沒什么脾氣也沒有丟份兒到站在地上被他們踩在腳下那么磕磣。
“誒,竟然還有萬劍門的弟子?”
“……”
“姓葉的,你難道沒聽說過萬劍門?”
“沒聽說過也沒興趣知道。”
“你這人真是……”
趙雅拍了兩下衣服上的灰,不經意間見到了天空之中一座顯眼的巨大寶船,下意識的還驚嘆一句,沒想到葉小孤還不是很配合。
她本來還想和他吹噓兩句,不過目光一轉,這話也隨之一斷。
“你這是怎么了?”
“小毛病。”
那姑娘好奇的湊了過來,葉小孤也隨手將酒壇子往她臉上一推,順勢就要趕走她。
不過趙雅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兒,探著小腦瓜一個勁兒的盯著他胸膛上的蛛網光紋看。
他胸膛上的蛛網光紋就好像是火山要噴發一樣撕裂了山峰帶出了道道裂隙。
葉小孤身上的這光紋雖然沒有那么夸張,不過詭異的幽藍光華閃動之間就好像是他的胸膛要裂開一樣,著實讓她有些奇怪。
“你這是被人施了咒?”
“你再湊過來試試?”
“看看又怎么了,我又不稀罕碰。再說你不也沒事嗎?”
趙雅隨口應了一句,還是歪著腦袋滿是好奇的看著他胸膛上的幽藍光紋。
尋常修士修行雖然也會引動些許異象,但是還很少見這樣奇怪的光紋刻印。
這姑娘看著葉小孤面色如常的樣子也心知這光紋或許是他修行秘法所得,一時也沒有擔心其他,單單只是湊過去看個稀奇。
偏偏她這探頭,葉小孤反手就拽著她往墻角拖,嚇得這姑娘連哭帶喊的一陣撲騰卻也不見葉小孤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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