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遠洋國際大廈。
隨著漸漸稀薄的血色人潮，風聲里似乎也少了許多嘈雜。
除卻了陰沉的天色之外，單單只有遠洋國際大廈頂層散出的紅光，似乎還在昭示著這一切尚未終究。
遠洋國際大廈附近的大樓樓頂，王立面色淡漠的看著遠處的遠洋國際大廈，雖然也說不上什么想法，但是眼見著這逐漸稀疏的人潮，一時多多少少有些激動。
柳家這次的陣法因為無聲打開一品居的陣法的緣故，遠沒有想象之中的那種聲勢，不過單單就眼下的這些人，應該也算是可以勉強一窺這陣法的威能。
至于，那個是不是離開的葉小孤……隨著陣法的升騰開始，王立就已經算是不怎么在意了，直到此刻，王立都不認為葉小孤會死。事實上，葉小孤還真是沒死，不過也差不多了。
葉小孤乖乖的站在柳東升面前，聽著柳東升半真半假的說著自己的發家起勢，就好像是一只闖進了貓窩的老鼠，一臉認真的看著貓。
“……所以，這個東西，我必須把它完成。”
柳東升絮絮叨叨大半天，最后一語總結道。
話語落下，葉小孤一時倒是微微一愣，“這就完了？”
葉小孤站著聽了有一會兒了，只不過左耳進右耳出也沒聽出個什么大概，不過見著柳東升收尾，葉小孤也樂于順梯子下坡。
葉小孤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尤且伸手示意，小退半步，示意柳東升繼續做他的事。
雖然柳東升可能不信，但是葉小孤還真就是意外闖進來的。眼下，老王已經安全了，葉小孤自己被搭進來，自己也挺慌張的，生怕柳東升使出什么手段，一下子把命給丟在這兒。
“這個盒子是龍門鑄造，除去了里面刻印的陣法之外，都算是龍門的手筆。這個陣法能夠自行運轉，葉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隨我一同等待這大事終了。”
柳東升見著葉小孤伸手示意，嘴角微微一揚，笑著解釋道。說話間尤且自顧自的走向了窗邊。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這懸在半空的黑色盒子，隱約還能看見里面的各色指針齒輪一類。
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葉小孤還真以為這東西是塊什么鐘表一類的。
“這東西好像和尋常的陣法不一樣……”
見著柳東升這么放心自己的樣子，葉小孤遲疑了一下，還是緩步走到柳東升身后，倒也沒有并肩而立，單單只是側后讓開了一小步。
“葉先生懂陣法？”
葉小孤的動作自然落到了柳東升眼中，只不過柳東升似乎也沒有在意的意思，隨口說道。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些話不知不覺倒是引到一個危險的地步了。
“沒有，我就去茅山旅游的時候看了幾個月的書，稍微看了點兒，打個炤臺擺個花盆還行。”
葉小孤這話倒也不是假話，葉小孤自認自己的水平也就是搬家打灶了。
聽到葉小孤這么說，柳東升也沒有追問些什么，只是嘴角微微一揚，不知意味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信了幾分。
“……葉先生，今年多大了？”
柳東升單單只是笑了笑，也沒有多問些什么。葉小孤也是有些心虛，更是不敢開口說話。一時之間，兩人倒是顯得有些莫名的沉默。
只不過就在葉小孤猶豫是不是聊聊明天的天氣的時候，柳東升倒是突然將話題扯到了一個看似沒有什么關系的話上。
葉小孤聽到這話，一時還是忍不住心里暗暗稱贊這柳東升還真是有些自己的風范，別的不說就這尬聊的水平，估計和葉小孤自己算是不相上下。
“二十多吧，具體的也記不太清楚了。”
關于年紀，葉小孤倒也沒有掩飾的必要，隨意的說道。
“年輕人最大的財富也就是這點兒時間了，隨意肆意揮霍倒也不算是什么……”
柳東升淡淡的說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似乎也肅然了許多。
葉小孤瞄了一眼柳東升的臉色，一時之間，心里倒是驟然一緊。沒想到這柳東升這么不好應付，這么隨便問個歲數都能惹毛他。
“小女，葉先生也認識吧？”
柳東升也沒有轉身，只是看著遠處，淡淡的說道。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還沒有應聲，但是葉小孤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好像是在不停的告訴自己馬上跑。這個話題簡直比剛才的陣法還要嚴重，葉小孤還真是得好好想想。
“柳小姐報過一次警，我當時在警察局當臨時工，去保護過柳小姐小兩個月。”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掐頭去尾，模模糊糊的差不多也算是應了一聲。至于其中什么細節一類，真要說起來，葉小孤感覺柳東升應該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而且這些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真要是想要動手，估計也還算是不錯的理由。
“有勞葉先生看護了。”
柳東升聽著葉小孤的話，淡淡的說道，話語之間倒也聽不出一星半點兒的感激。
葉小孤倒是多多少少有點兒誠惶誠恐的意思，急忙連聲打著官腔，“應該的，應該的，為人民服務而已。”
“小女受傷的那次，也是葉先生的手筆？”
葉小孤這邊還在連聲說道，柳東升倒是突然話鋒一轉，提起了葉小孤綁架柳生煙的那次事故。
其實，真要說起來葉小孤多多少少也算是受害者，當時非但是半點兒便宜沒撈著，反而是被陳瑤按在地上錘了一陣子，差點兒都被打自閉了。
其后，雖然是瀕死之下，引動了心魔，除去了把陳瑤打傷，逼出柳生煙的護身金符之外，葉小孤還真是什么都沒撈著。
之后還因為這心魔暴走，又鬧了幾次，直到現在都沒怎么好完全，更別提任含香的事兒了。
只不過，眼下葉小孤自然不敢當著柳東升面前訴苦，只能皺著眉頭，想著怎么抹圓這件事情。
雖然，葉小孤心思一貫還算是敏捷，但是這件事的確是有點兒棘手，無論是什么掐頭去尾，怎么掩飾，似乎都有些刺沒法抹去。
一時之間，葉小孤微微皺著眉頭，倒也沒敢應聲。
“葉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柳家不過只是偏居南市一隅的小家小戶。若是不麻煩的話，希望葉先生日后不要計較小女的仇怨。若是可以的話，希望葉先生能夠避開她……”
葉小孤原本還在想著掩飾發狂之后掐著柳生煙的事，柳東升倒是自顧自的說道，話語之間雖是隨和，但是葉小孤聽來多多少少有點兒警告的意味。
葉小孤聽著柳東升的話，一時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頭，心里倒是忍不住暗想，“別的不說，就您柳老爺子在這兒守著，只求你找我事兒就好了，哪敢還往你們柳家湊啊……”
只不過，葉小孤到底是不敢說實話，只是一臉鄭重的沉聲說道，“我明白了。”
話說到這兒，柳東升臉上才緩和許多，似乎剛才的一番話對于他也算是沉重的心事一般。
葉小孤偷偷的瞄了一眼柳東升的表情，這如釋重負的樣子，要不是葉小孤自己還躬身在這兒，只怕還真是分不清個主客了。
這話說的，就好像是柳東升交代遺言一樣，又是回憶往昔，又是交兒代女的，要不是柳東升這氣勢在這兒，葉小孤還真得好好體會體會這其中的意味。
話語之間，柳東升自顧自的看了看遠處的街道，街道已經被這柔和的赤芒沉淀下，逐漸混雜著霧氣變成了血色的濃霧，單單在那街道之中起伏，不斷的朝著這里涌動著。
“這陣法是個半成品，人命千百尚且不足，萬千之數又會如何？我接下了這黑盒開始，就已然擔上了這千數人的性命，只不過無論成敗，這件事現在都不算是結束……”
柳東升看著遠處街道上起伏的血色霧氣，淡淡的開口說道。
“…………”
葉小孤看了看柳東升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葉小孤也無法說是挺身而出，阻擋柳東升什么的。但是這附近的血色未干，葉小孤聽著柳東升這話里的意思，似乎還真是不搞個大新聞不罷休的意思。
當下，葉小孤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莫名的感覺，只不過葉小孤還是不愿意這么沖上去，畢竟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真是有這樣的事情，也輪不到葉小孤出手。
“……我突然很想告訴你，許多的東西，關于我們柳家，關于這林林總總。”
葉小孤正看著柳東升的時候，柳東升卻是徑直轉身看著葉小孤，開口說道。
葉小孤本能的想要低下頭，只不過目光之間看著柳東升還是多多少少有些變色。
就這么站著的三五分鐘之間，柳東升的一只眼睛已經滿是血絲，隱隱卻是有些駭人。
葉小孤本來就站在柳東升后面，也沒有看清柳東升這眼睛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卻是本能的疾步退開了。
“……出來了嗎？果然還是壓不住……”
柳東升淡淡的說道，說話間伸出手試著摸了摸那滿眼的血絲，葉小孤這個時候多多少少也算是反應過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平時連個紅眼病都不敢看，現在看著這柳東升眼中的血絲滿布的樣子，就像是臉上明擺著寫著他有問題一樣，葉小孤怎么可能不躲。
柳東升自顧自的摸了摸眼睛，似乎也沒有出手阻攔的意思。
葉小孤剛開始還看著柳東升小心戒備著后退，退了兩步，眼看著不對，剛才轉身就跑。
只不過不說葉小孤這身上本來就被王立割了三刀，這一跑起來腰上又是血色盡顯。葉小孤還沒跑幾步，突然之間身形一緩卻是停在了原地。
葉小孤身前那個懸在半空的黑盒子咯吱咯吱的響了幾下，隨即一陣機括聲響，那黑盒里面卻是直接冒出無盡的血水。
葉小孤原本聽著這黑盒的動靜還微微有些驚訝，至少不敢多亂。沒想到這黑盒里面還真是出現這樣的變故，這血水無根無源，葉小孤也不敢隨意觸碰，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
只不過還沒有退后幾步，身子卻是驟然一僵，不知什么時候柳東升竟然走到了葉小孤身后，伸手搭在葉小孤肩頭，淡淡的說道。
“不用怕，沖著我來的……”
葉小孤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柳東升，一眼就看見了柳東升臉上的血色，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腿腳忍不住顫了一下。
柳東升原本還穿著一身唐裝，看來還算是有模有樣，有只是有涵養的樣子。但是現在隨著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淌出一線血水，卻是詭異非常。
這種事也就是葉小孤還能承受得住，要是換個別人估計現在已經癱在地上了。
“這陣勢是怎么運作的？什么叫沖著你來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看著形勢不對，葉小孤也顧不上這個眼里還流著血的柳東升了，自顧自的一抖肩膀，徑直又后退了幾步，皺著眉頭說道。
“氣勢不錯……這才像是天師的樣子。馮寶兒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的確是塊璞玉，只是欠缺些雕琢。”
柳東升捂著眼睛，也沒有轉身，就這么站在那里，淡淡的說道。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隱約抓到了柳東升話語之中的細末之處似乎涉及了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關于寶兒的名字。
“鬼道術式三十六，其后第三十七式，隱式納靈鬼道。這周圍三街六巷近乎三萬人，以肉身引入那些混跡的鬼怪之后，這黑盒之中的陣法會散出引靈光，這些紅光就像是引向奈何橋的路標一樣，會將那些鬼怪吸引過來……”
“因為這近三萬的普通人的肉身，加上引靈光和這黑盒之中的鎮魂陣，會安撫這些進入肉身的鬼怪……最后經過這黑盒的轉化，最后按照理論可以轉換成為純粹的力量。”
柳東升捂著眼睛，看著好似活物一般的粘稠血水，淡淡的說道。
說話間，從黑盒之中涌出的血水越來越多，連這房間里都充盈著濃烈的血腥味。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又退后了幾步，眼下這真就是超出葉小孤的能力范疇了。
從黑盒之中涌出的血色好似活物一般，邊緣出似乎探出一只觸手，觸及柳東升身前，尤且還碰了一下，似乎在確認一般。
葉小孤見此眉頭倒是皺得更緊，要不是已經退到了窗邊了，只怕還真得再退幾步。
黑盒之中涌出的無數血水好似源源不絕一般，只不過這邊緣的觸手觸碰了一下柳東升似乎也沒有做些什么，一時之間單單只是不停的涌出血水，好像是將這房間也一并淹沒一般。
“這是在做什么？”
葉小孤皺著眉頭，看著越來越多的血水，一時還真是有些莫名的擔心。
“蓄勢……從街道上引上來的鬼怪混雜著血水，由這座大廈延綿而上，最后歸結于這個黑盒之中進行轉化，凝聚。”
說話間，柳東升依舊沒有轉身，只不過似乎仍舊有意識，尤且還伸手點了點天花板。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順著柳東升指引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這天花板上隱隱卻是密密麻麻的布滿了繁瑣的陣紋，光華閃動之間，最后歸結于那懸于半空的黑盒之中。
這些光華最后凝出血水，不得不說這黑盒也算是效率驚人，但是更驚人的卻是這屋子里的血色，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將葉小孤和柳東升包圍在其中。
葉小孤一直皺著眉頭，猶猶豫豫了好一陣子，要不是看著自己腰上的刀傷，葉小孤還真像試試打破窗戶沖出去。
眼前這些血水，和站在前面的柳東升還真是讓葉小孤心里莫名的恐懼。
這場面真是和喚醒什么不得了的魔王差不多了，只不過聽著柳東升講得這么有理有據讓人信服的樣子，還真是當自己是搞什么科研的了。
葉小孤雖然聽著柳東升說得還算是挺專業了，葉小孤自己也確確實實不懂這些修煉的方式。但是沒吃過豬肉，不代表沒見過豬跑啊，眼見著這周圍的聲勢，就差搞個祭壇了，葉小孤心里也是怕得不行。
只不過，或許真如柳東升所說，這些由陣勢引上來的力量，最后都在這里蓄勢，一時也沒有什么動靜。
葉小孤本來還有些害怕，只不過等了這么不到一分鐘，多多少少也算是平復了下來，隨意的看了看周圍的血水，一時也沒有那么畏懼了。
“你是覺得自己沒活夠，想要長生不老還是怎么？柳家這么多人，在這南市也算是橫行一方了，你沒必要搞得這么大吧？”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知道沒有什么意義，但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或許可以說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也好，但是在葉小孤看來柳東升玩這么大，還真是有點兒不應該。特別是柳東升作為一個生意人，最基本的當然是貪，但是一個生意人單單只是貪的話，是不可能成事的。
葉小孤覺得柳東升應該算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應該不會這么冒險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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