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名將岳飛到底是被誰害死的?史書上把這個鍋都砸給了秦檜,說秦檜用莫須有的罪名害死了岳飛,所以杭州棲霞嶺東南麓埋葬著岳飛尸骨的墓前,秦檜等四人的跪像已經(jīng)跪了千年。
但實際上真的是如此嗎?秦檜再有權(quán)勢,他也只是個臣子,計劃再好,他也決定不了任何事情,特別是處決軍事統(tǒng)領(lǐng)岳飛這樣天大的事。當然并不是說秦檜是對的,而是說,他并不是害死岳飛的元兇。
當時的皇帝趙構(gòu),作為宋徽宗的第九子,繼位于靖康之難的非常之秋。他的父兄二人被金人擄到北方,如果趙構(gòu)積極抗戰(zhàn),倚重岳飛、韓擒虎等主戰(zhàn)派直搗黃龍,那么他的父兄二人仍有回鑾的可能。
所以問題就來了,一旦這種可能成為現(xiàn)實,兩位前皇帝都回來了,那么他這個在國難當頭自作主張登臨大位者,便會陷入尷尬的境地——三個皇帝,究竟誰才是正統(tǒng)的NO.ONE呢?
而且,趙構(gòu)除了心氣兒足,敢拍板之外,文不成武不就,又極其善妒。所以他對于岳飛這樣已然成軍、又凝聚力極強的軍事統(tǒng)帥,若不猜忌,那便是見了鬼。
因此秦檜所做的,不過是給政敵挖了個坑,但真正推岳飛下去的卻是趙構(gòu),這就是計劃者和決策者的關(guān)系。
而以首付張居正為首的我們,目前面臨的也是這個問題。
盡管海瑞已經(jīng)查出張四維的很多問題——當然這與我們的鼎力相助分不開——但皇帝朱翊鈞在對張四維的處理態(tài)度上極其曖昧,可以肯定,他雖然沒有明著保張四維,卻絕對有維護張四維的堅決念頭。
海瑞大聲疾呼,要求嚴懲惡官,但三堂會審的決策機構(gòu)卻絕不會按照他的意思寫。在審理文書中,也將“其情可原、于理不合”的表述,悄悄改成了“于理不合、其情可原”。
至于其他方面的貓膩就更是不一而足,海瑞多次在不同場合激烈表達意見,卻都無人應(yīng)答,事情還是這樣往前推著。
在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撐著張四維,不想讓他被擊倒。這股力量從未浮現(xiàn)于水面,但卻遠遠強大過浮在面上的每一個人。
對于這種狀況,張居正心知肚明,那背后的力量不是別人,正是坐在朝堂上稱自己首輔、下了朝堂后稱自己先生的人,當朝天子、明神宗朱翊鈞!
更進一步的說,皇帝他要保的不是張四維,而是一個和自己作對的人!即使那個人不是張四維,而是李四維、王四維、牛四維、馬四維,朱翊鈞也一樣會竭盡全力保他!只因為他和自己不對付。僅此而已。
這個小皇帝近兩年來表現(xiàn)的越來越像一個皇帝了啊!我是不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張居正有時候在想,也許我走了,對這個小家伙是更好、更大的幫助吧!雛鳥總要學會飛翔,我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他!
更何況,升米恩,斗米仇,在這種情況下,我做的越多,是不是造成的不愉快就越大?
不能!我還不能走!改革還沒有完成!再給我兩年!不!一年!
張居正心里在大聲疾呼,可是他知道,自己的陽壽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了......
站在庭院里的梧桐樹下,他重重一拳打在樹干上,發(fā)出“碰”的一聲悶響!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擊出的右拳上,深深的低著頭。他是在悔恨,悔恨自己這些年生活上的不自愛!悔恨自己沒有聽從師父、大哥的教誨和勸阻!
可是到如今,后悔已經(jīng)沒有用了,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留下火種!
小皇帝想制衡自己,安排人來與自己對抗,這對于帝王心術(shù)無可厚非,但是朱翊鈞啊朱翊鈞,你當知道,我推行的所有改革完全是為了你朱家的大明江山!真讓這些明里暗里反對改革的人登臺,你的龍椅還坐的那么穩(wěn)么?
張居正咬咬牙,他幾乎可以預見,如果不是自己力推改革,不是這么多年整頓吏治、清丈土地、實行一條鞭法,安排戚繼光、俞大遒、譚綸北上駐防,興修長城!現(xiàn)在的大明該已經(jīng)淪喪到各種地步!
自己做的這些事,哪件不是為了這大明的江山!哪件又是為了我自己呢?
小皇帝怎么就不明白,如果仍按照先皇帝在位時那樣昏聵腐敗,這大明!只怕前路上也再行不出多遠啊!
我做的有什么錯嗎?我從為官以來,直到今天,又為自己爭取過什么?為了整頓吏治,我親生兒子中了狀元都不大肆啟用,不就是為了避嫌?家中又有誰、又有哪一樣是沾了我的光飛黃騰達?除了海瑞那個偏激無后的怪人,當朝又有誰比我更清、更正、更勤呢!?
張居正站在樹下,心中波濤起伏,可是想到最后,卻被深深的無奈所代替。這天下說到底,還是姓朱啊!
他抬起頭,站直了身體,忽然仰天長嘆了一口氣,接著閉上眼,默默的仰著頭,說到底,自己是徒有回天之志、卻無逆天之力啊!
一陣狂風吹來!樹下的張居正突然覺得一陣莫可抵擋的眩暈,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盡力扶住身邊的樹干,卻雙膝一軟,眼前一黑,就那么癱倒在地!
神思恍惚之際,似乎有人跑了過來......
清醒過來時,張居正正躺在臥榻上,榻邊上坐著夫人王氏。王氏夫人是續(xù)弦,自原配顧氏早喪之后,王氏便撐起了張家的后院。她和張居正雖然算不上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但也算感情和睦。
如今,王夫人坐在榻沿上,眼角明顯還有淚痕。見張居正醒來,她驚呼道:“老爺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旁邊幾個人圍了上來,張居正偏頭看時,有長子張敬修、次子張嗣修、三子張懋修和五子張允修,后面還跟著最小的女兒張佑熙。三個大兒子都有些張皇失措,只有最小五子張允修表情剛毅,肅然而立。小女兒雖然眼淚汪汪,但緊緊咬著嘴唇,忍著淚珠,見自己醒來還露出一絲微笑來!
張居正不由得心中一嘆,自己私下里一直鐘愛四子、五子和小女,果然是沒錯的。可惜四子張簡修任南鎮(zhèn)撫司僉書管事,不得回來。
忽然,他發(fā)現(xiàn)幾個兒子和家人的背后,還站著一個人——正是自己此時最想看到的,那個神奇的小伙子——孫啟藍。而我也正目光灼灼的盯著張居正,這一刻,我們非常明白彼此的想法。
張居正掙扎著想坐起來,王氏叫道:“老爺!您剛清醒,快臥著,別起來!”
張居正一把推開她,三個兒子只好扶著他坐起來,張允修趕緊拿過靠墊,塞到張居正背后,讓他有所依靠。
張居正坐起來,平復了一下氣息,盯著孫啟藍道:“啟藍留下,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默默無語,知道張居正有朝政上的事要和孫啟藍說,他們不敢有二話,紛紛拱手退出。王氏出去前,拉著我的衣襟低聲道:“啟藍,讓你二叔祖早些休息!”
我默默的點點頭,王氏才姍姍去了。
見其他人都走遠,我走近幾步,為了讓張居正說話方便,我還從旁邊拉過一把小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張居正盯著我半天,忽然笑道:“啟藍,你的師父莫非有天眼通?怎么事事看得如此通透!又*出你這樣優(yōu)秀的弟子!”
我默默地苦笑一下,低聲道:“二叔祖,您過譽了。”
張居正搖了搖頭道:“可惜我沒有能耐、沒能力改天逆命!”說罷一聲長嘆。
我心里百味陳雜。英雄末路,總是令人難以承受其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見我不做聲,精于世故、通曉人性的張居正笑了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啟藍不必難過!只是......”
他盯著我的眼睛道:“只是改革尚未完成,我是實在放不下!放不開!不甘心啊!”
這個卻又是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輕低下了頭。
張居正又笑了笑,輕聲道:“這件事,的確不該強加于你!你已經(jīng)做的足夠好了!好到讓我驚詫!”
不等我回答,他繼續(xù)說道:“我們張家是忠于大明的!我過身之后,只怕環(huán)境將遭遇大變,這幾個孩子去留也都隨他!但我卻有一事相求!”
我直起身盯著他,他也盯著我說道:“允修他和你年紀相當,為人豁達通透,性格剛毅勇敢,又是文武兼修,我向來最中意此子。我死之后,如果張家遭遇不測,只求你看在幾世的香火情、看在同門的恩與義、看在我這個老人的懇求份上,帶允修和佑熙走!”
說著他嘆了口氣道:“長子敬修性格倔強,是必不會走的。次子嗣修過于懦弱,帶走也無甚出息。三子懋修過于剛烈,只怕走了日日想著復仇,卻也不是我所愿。”
說著咳嗽了幾聲,才接著說:“四子簡修娶了三邊總督之誥女,去年生子張重潤,想來不至于便死,故不必考慮。而且,不能留下名聲說,我張叔大一死,張家便紛紛做了逃賊!呵!算我對不起他們,他們另外兄弟三人便看造化吧!”
我默默的點點頭。張居正了卻一樁心事,重重的靠回靠墊上,看著頂篷笑道:“我終歸還是有私心的,要給張家留個后!你說海瑞究竟是怎樣一副鐵石心腸,方能如此決絕、不留后人!”
我低聲嘆道:“他也只是求仁得仁吧!”
張居正嚯的坐了起來,沉聲道:“我求的只是大明中興!所以在我死前,一定把能做的全做好!至少......至少不留遺憾吧!”
第二日、第三日無話,張居正休養(yǎng)在家。第四日上朝時,明神宗朱翊鈞欽定了破壞居庸關(guān)長城修筑案判罰!
主犯武毅璜,縱賊行兇,污蔑朝臣,罪大惡極!正身已畏罪自殺,家人多有逃散。著天下追捕,本家三族刺配三千里!
從犯李友歡,縱賊行兇,窮兇極惡,妄圖破壞居庸關(guān)長城關(guān)城修筑,造成大量傷亡。欽定凌遲!本家三族刺配三千里!
從犯兇徒若干,均判處斬刑,秋后一并問斬!
中極殿大學士張四維,心智不明,受賊蠱惑,欽定褫奪少師銜,罰俸三年。
就這樣,鬧得沸沸揚揚的破壞居庸關(guān)長城修筑案,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只能說,胳膊終歸擰不過大腿,個人終歸逆不了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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