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水宮主已經摟著米斗飛回涼珠殿,收拾一下,紗水宮主就摟起米斗攜著一籃果酒,飛往遙遠的天際,樹木如螞蟻,山峰如板凳,騰云駕霧間,來到了一處鳥語花香的山谷。
“姐,這是哪里啊?”
米斗見到紗水宮主沉浸在憂郁里,一路無言,便沒話找話的問道。
“我父母住的地方。”
紗水宮主拉著米斗,撥開前邊遮眼的花叢,露出一個墳墓,綠瑩瑩的青草繞著隆起的土堆,米斗眼尖尖地看到,白玉墓碑上雕刻著兩個人名!
幾支剩余半根的香煙裊裊地揚著清煙,今天是父母的忌日,墳前已經有了幾個踩陷青草的腳印,墳上還有新番的痕跡。
青蔥的小白楊,此刻眼睛有點紅了,“艮伯伯來過了。”
米斗一陣黯然,他本就覺得奇怪,為什么余冬兒不與自家父母一起住,原來也是個苦命的可憐人,就像我一樣,米斗感同身受,乖巧的擺好果酒,點燃了香,遞給余冬兒。
“艮伯伯是?”
香煙梗把白嫩的指頭染紅了,香煙裊裊吹散,余冬兒磕頭三遍,額前發絲都亂去了,再插入青草里邊,一陣沉默后,才慢慢說道。
“艮伯伯是掌門,他收過兩個徒弟,那就是我的父母,我也是他養大的。”
原來是這樣,難怪余冬兒可以把太川門鬧得雞飛狗跳,卻是一州之尊養大的公主,米斗見到大美女眼角泛紅,不禁大為心疼,沒有爹娘呵護的孩子,總有她的孤苦無依,米斗握住了紗水宮主的手,“姐,不要難過。”
難過又怎樣,不難過又怎樣,逝去的就永遠逝去了,就算她祈禱過無數遍,可父母依然沒有復活過來,紗水宮主微微一嘆,“我連他們長得什么樣都不知道,有什么好難過的。”
米斗空有滿腔的安慰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他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明白那種孤苦無依的凄涼感受,羅浮圖對他關懷得無微不至,可依然抱著私念,跑馬崔對他恩情有加,可始終提放米斗說出報仇的事來,只有自己的親生父母,才會真正無私的呵護自己的孩子,這一點,孤兒們看得最清楚,也感觸得最深。
紗水宮主開始一根一根地拔墳墓上的草,憑她修為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全部拔光,然而她默默地用體力一根根的慢慢拔,“小時候也有鬧過,哭過,怨恨過,為什么就我沒有父親母親,后來長大懂事了,也就看開了。”
米斗默默的聽著,科靈界畢竟如凡人世界不同,凡人擼袖擦拳,最多就是打得臉青鼻腫,科靈界的爭斗,隨時都是血雨腥風,依一路上所見,米斗猜測,那只岐血火狐應該與冬兒父母之死有莫大的關系。
紗水宮主繼續拔著青草,幽幽的嘆道,“只是,不哭了,不鬧了,不恨了,也就更難過了。”
再堅強,也只是裝出來的,這個柳條般柔弱的少女,她知道,就算自己鬧,自己哭,落在別人眼里也只是不耐煩,真正心疼自己哭鬧的人,已經去世了。
余冬兒確實很可憐,她的雙親過世后,艮浩子事物繁忙,對撫養嬰兒又是多有不懂,只能委托一個宮里女性長老幫忙喂養,偏偏這位長老還是余冬兒母親的情敵,為了余冬兒父親終身不嫁,對余冬兒母親的妒恨,都發泄在余冬兒身上,經常冷言冷語的,不許她哭鬧,不許她提起母親,不許她高速艮浩子……
等余冬兒成為紗水宮主后,才搬離了這位冷漠的養母,搬入紗水宮涼珠殿后,沒有了冷眼,沒有了斥罵,沒有了嘲諷,余冬兒衷心喜歡紗水宮,所以,她才會對紗水宮這般賣力,可惜命運弄人,處處都是不如意,還給人議論紛紛,她只能夜里獨自抱著枕頭哭泣,第二天又偽裝起自己的堅強,為紗水宮的雞毛蒜皮忙碌奔波。
唉!人們只看到她的刁蠻,卻不會理解刁蠻背后的可憐,反而會說,沒爹娘教養,就是這般刁蠻……
聞到余冬兒呼吸里全是悲傷,米斗心頭大痛,他渴望呵護這可憐的小白楊,卻不知道該怎么說,該怎么去安慰,他只能一咬牙,使出了滿腦的壞水來。
一把拋飛手中的竹籃,紙片紛飛,米斗連滾帶爬的撲過去,一把抱住紗水宮主,放聲高叫起來,“啊!我被蛇咬了!”
人命關天啊!紗水宮主一聽,慌得氣機一震,兩丈方圓的草地根根青草飛上空中,紗水宮主慌叫道,“沒有蛇啊!”
米斗緊緊抱住她的小蠻腰,大聲叫喊,“是被毒蝎子扎了,我要死了!”
蝎子乃五毒之一,紗水宮主更是害怕了,慌著要去看傷口,米斗卻牢牢的抱住她,不肯從她背上翻下來。
紗水宮主急得手心都顫抖了,她快要帶上哭音了,“你快下來,讓我看看傷口。”
米斗緊緊抱住,一副害怕的摸樣,“我要死了!手腳僵直松不開啦!”
紗水宮主空有一身修為,怕傷到了米斗,不敢發力將米斗震開,束手無措的,慌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一棵溫室長大的小白楊,如何敵得過米斗滿腦的壞水,且聽米斗善意地提醒道,“回去拿藥啦,不然我真要死了!”
紗水宮主芳心大亂,東西都顧不得收拾了,當即反手摟著米斗,往天際飛回去。
滂滂大風吹過,樹木白云化作匆匆流影,紗水宮主被涼風吹著,心緒漸漸鎮定了下來,米斗還是軟乎乎的,沒有僵直發冷啊?她疑惑的回首一看,正看到米斗偷笑的表情。
“救命……啊!”
一道慘叫從千丈高空上掉下去,卻是紗水宮主一撒手,米斗就搖手踢腿的,從空中掉了下來。
紗水宮主叉起小蠻腰,滿臉氣呼呼的,又恢復了平時的刁蠻魔女本色,害得人家為你擔驚受怕,太可惡了!看著慘叫拉出長長的尾巴,擦著滾滾大風往地面墜下去。
不敢啦!救命啊!大風灌進嘴巴來,救命都差點喊不出來,紗水宮主飛了下去,手上一抄,把往下跌的米斗摟進懷里,米斗卷縮在軟玉懷里索索發抖,“要嚇死我啦!”
紗水宮主拍拍米斗的臉蛋,眸中無窮的壞水流過,“唷唷!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怎么舍得這么快嚇死呢。”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刁蠻的小白楊,揮動青蔥的爪子,悲慘的大半天過去了。
米斗又累又餓,邁著發軟的雙腿,喘氣高喊道,“寶貝不差,就是離心肝遠了點!”
紗水宮主坐在樹梢上,晃蕩著小腿,一邊抓來一片片的樹葉,扔到米斗的頭上,“小寶貝兒,加油!加油!距離太川門還有三十公里。”
“啊,啊,啊,我不活了……”米斗喘氣撥開遮人的野草,下邊一條河流,連滾帶爬的跳了下去,扎進水里沒了力氣,浮不起來。
紗水宮主伸手一揚,整河的流水都憑空浮了起來,卷著米斗像船兒般搖蕩。
米斗喝了兩口河水,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紗水宮主嬌笑道,“還敢騙我不!”
“不……不敢了……”
米斗又嗆了一口水,喊出了第一百次認輸,被紗水宮主的無窮壞水折磨了大半天,米斗早已經打白旗投降,只可惜紗水宮主玩出了興頭,堅決不接受可惡小騙子的投降!
紗水宮主滿意的一點頭,滿河流水掉了下去,全身濕透的米斗飛上去,熱浪一滾,地獄變天堂,全身干透的被紗水宮主摟進懷里,“呵!小心肝兒,姐姐帶你去看晚霞。”
話音剛落,米斗覺得胸口一窒,急速的寒風灌進喉嚨,衣衫如帶著千斤力道要把人拉住,米斗呼吸都艱難了,眼皮更是重的張不開,腦里昏乎乎的嗡嗡做響,卻是紗水宮主摟著米斗呼嘯而起沖上九重天。
山峰漸漸變小,大地越來越廣闊,終于呼嘯的寒風再也不刺耳,米斗的呼吸才恢復舒暢,這可憐的娃直嚇得手腳并用地緊緊盤著紗水宮主的小蠻腰。
“小寶貝兒,你要抓破我的衣衫啦!”
高空的大風如有實質,把紗水宮主的話吹的支離破碎。
“不要,我松手你又會把我摔下去。”
白衣飄飄,大蓬大蓬的青絲隨風飛揚,夕陽暖暖的照到紗水宮主光潔的額頭,白皙的臉蛋上梨渦淺淺,美不可言,艷色無雙,米斗仰著頭倚在她的懷里,一時看呆了。
“開心或者不開心的時候,余冬兒就會飛上來看這夕陽,”風寒在瞳水里流過,傾國傾城的美人遠眺腳底滾滾云層,“余冬兒會把傷心的說給烏云,讓它替余冬兒落淚,你說她壞不壞?”
“壞。”米斗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精致美麗的臉,感受著那軟軟香香的體溫,一股暖流驀地從心底涌出,要把他整個人都化掉,一種道不明的感動幽幽地在胸口回蕩。
“余冬兒把煩惱的都說給這大風,讓它幫余冬兒吹走,你說她狡詐么?”白衣如柳條迎風舞動,紗水宮主閉目淡笑,無窮的煩惱像是都讓風吹飛。
“狡詐。”
“余冬兒把害怕的都說給夕陽,讓它在黑暗來臨前陪伴余冬兒,你說她軟弱嗎?”傾國傾城一低螓首,柔軟清香的發絲拍打米斗的臉蛋。
“軟弱。”
“余冬兒把憤怒的都說給大地,誰叫它整日沉默不語的,煩死它才好呢,你說她幼稚吧?”國色天香里幾分嬌蠻跳動,如涼夜水色里劃過的調皮流星。
“幼稚。”
“那你說,余冬兒會把開心的告訴給誰啦?”紗水宮主抱緊米斗,夕陽把兩人拉出最柔和的身影。
“誰呢?”
紗水宮主抬起青蔥般的手指,指住水藍天方上淺淺的星星,“余冬兒只會告訴它們,它們不會把余冬兒的開心事流掉吹掉扔掉。”
……
紅日西墜,暮色蒼蒼,晚風習習掠過,紗水宮主觀賞著這世間最美麗的風景,又化作更美麗的風景落入米斗的眼里,烙印成天長地久一輩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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