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恨在歸姝的住處，照顧她養傷。
采蘩去找李昭臨了，發生了這等大事，當然要從長計議。
“雪恨，當時你為何突然要讓我停手？”
歸姝喝完湯藥，臉色蒼白坐在床榻。狄師死了，她很難過。
方雪恨將藥碗收拾好：“不知道，直覺告訴我，他是個好人。”
“直覺？”歸姝并沒有取笑他，而是皺眉沉思：“那個人的力量很古老，現在大唐已經找不到修煉那種功法的人，他的來歷很神秘，那條黑狗更是兇悍。”
“雪恨，你知道嗎，他看向我們的眼神，充滿了蔑視，和仇恨。”歸姝仔細回想著：“好像整個天下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其實歸姝沒有發現，他們看他的眼神，也莫名充滿了仇恨。
方雪恨一愣，那怎么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這樣？
他沒問，他知道有些事問了也白問。
“大荒古鏡被誰取走了？”方雪恨很關心這個問題，想知道接下來誰又要倒霉了。
“圣皇出手將之收走了。”歸姝的話讓方雪恨大驚，他身上有一半的李氏血脈！
莫非轉來轉去，那東西還是要置他于死地？
不過這樣一來，采蘩做的那番通風報信的事情便沒了意義，微生寒再厲害也不敢去找圣皇搶大荒古鏡。
“大荒古鏡是上古十大法器之一，圣皇決不允許它流落到別人手里，他出手，誰與爭鋒？”
歸姝想起那些人覺得十分可笑，真以為圣皇年邁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哎，希望秋老頭是亂說的吧。”方雪恨心里暗自祈禱，他可不敢去找圣皇，告訴他這東西能要他的命。
“雪恨，你扶我起來。”
方雪恨把她扶起來，下床走動一會兒。
“雪恨，你知不知道采蘩邀約東方各大宗門，都談了什么？”
方雪恨搖搖頭，他不知道。
“你娘讓她重建東方秩序，以此掌控東方所有宗派，采蘩卻沒有這么做，她去告訴那些宗派大唐要他們歸順。”
方雪恨沒聽出有什么區別，這不正是大唐的目的嗎？
“你要知道說不說出來，和怎么說出來，有很大的區別。”歸姝見他疑惑，說道：“一劍派和南州丁家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的？要他們歸順大唐，根本不可能，不給大唐制造麻煩就不錯。你說他們聽到采蘩的話，會是什么反應？”
方雪恨終于明白，這不明擺著徹底將東方各派推到大唐的對立面嗎？采蘩為什么要這么做？
“阿姨，宗主或許沒有那么多想法，只是表達不準確吧？”方雪恨覺得采蘩沒有理由這么做。
歸姝笑著說：“采蘩很記仇的，南離神宗苦戰三年，損失數千弟子，你說她能這么算了？”
方雪恨想想也不可能。
“她跟你娘不同，你娘只是想打壓各宗派，卻也不想一劍派等眾多宗門滅亡，讓南離神宗在東邊一家獨大，那不符合她的利益，也不符合大唐的利益。”
歸姝的話讓方雪恨感到了一絲不安。
“其實當初閔白衣說大唐抽調不出人手支援南離神宗，只是你娘的借口罷了，她手下能人無數，怎么可能抽調不出？”
歸姝繼續說道：“不過是因為南離神宗過于強大，又有扶山洛仙子坐鎮固若金湯，威脅到了政治平衡，這才故意不出手。”
“她真的是那種人嗎？”方雪恨腦袋嗡嗡響，不知道該信誰。
歸姝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娘也不會眼看南離神宗滅亡，畢竟南離神宗對大唐最是忠心。”
“所以采蘩重視你，如果有一天最壞的結果發生，你可能是南離神宗的一道護身符。”
歸姝的話振聾發聵，他心情亂糟糟，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怎么了。
李昭臨有錯嗎？好像沒有。
采蘩有錯嗎？更沒有！
那到底誰錯了？事情為何會鬧到這種地步？
一切都是因為權利。
但方雪恨沒有死心，他相信李昭臨，相信她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阿姨，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歸姝寵溺地看了他一眼：“我與你娘情同姐妹，但不代表我就與她想法一致，有些事情她沒得選擇，我也沒有，采蘩也沒有。”
“但你有，你可以選擇。”
歸姝想表達什么？方雪恨不太清楚。
“我怎么選擇？一邊是我的宗門，一邊是我的親娘。”方雪恨陷入了沉思。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現在不要想那么多，提升實力才是關鍵，你的《真仙體道錄》練得怎么樣了？”
“已經到了煉藏境，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達到瓶頸。”
歸姝點了點頭：“《真仙體道錄》是道門的至強體術，我不知道你從何得來，大唐道門絕跡，想必大隋王朝也差不多，他們很厲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能夠讓歸姝推崇，看來《真仙體道錄》確實不凡。
“我的傷沒什么大礙，你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發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歸姝的話與采蘩如出一轍，但歸姝的立場卻與采蘩不一樣。
方雪恨一個人走出城，他徑直走向赤崖崗。
原本高聳的山崗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坑，一場戰斗加上大荒城的消失讓這里面目全非。
巨坑之下，有殘留的黑色火苗在跳躍。
“嗯？”
方雪恨心里一驚，那簇火苗！
他縱身跳下巨坑，蹲在火苗前，仔細觀察。
過了一會兒，火苗熄滅了，方雪恨感受到一股神魂的氣息。
“這難道是他的殘魂？”方雪恨覺得十分不可思議，誰的神魂會以火苗的形式存在？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一定沒死！”方雪恨開始尋找，他跳上地面，循著那股神魂的氣息一路搜尋，希望能找到那個人。
連續數十日，方雪恨一刻不停地追尋，他越來越肯定那個人沒死，因為方雪恨此時已經距離赤崖崗千里之遙！
一路向東，方雪恨穿越扶山而不回，也經過了銀霜宮山腳，向著東海方向前行。
“誰？”方雪恨站在一處矮山上，山頂沒有草木，只有遍布的亂石。
他突然回身，不知何時已經拔出了落日劍。
一陣勁風掛過，吹得方雪恨瞇起眼睛，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唰！”
方雪恨斬出一道劍氣，目標正是身側的亂石堆。
劍氣發出金石之音，亂石翻飛，里面卻沒有任何東西。
“奇怪，我明明察覺到一股元氣波動，怎么會不見了？”方雪恨疑惑地四處張望，最后失望而去。
他沖下山坡，繼續沿著那道神魂氣息追尋，他知道，已經不遠了！
當他離開山坡之后，亂石堆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有鮮血，接著一個人從里面爬了出來！
山風拂面，這個人看著方雪恨的背影，喃喃自語：“這人好厲害，嚇死我了。”
這個人名叫寒霧，他就住在山下的村莊，他運氣不好，今天本來是上山采藥，卻遇到一條黑狗沖他狂吠，他大驚之下掉頭就跑，黑狗見他一跑便追，結果他無奈之下只好跳進這個坑，用碎石將自己埋了起來。
他不知道黑狗其實知道他在此，只是很失望地嗚咽了幾聲便離去，沒有殺他。
方雪恨追尋到山下的村莊內，終于在一戶荒廢的農家柴房找到了那個人。
他滿身是傷，虛弱不堪，已經陷入了昏迷。
“汪汪！”
黑狗守護在那個人身旁，看到方雪恨到來，它故作兇狠地狂吠，但方雪恨看得出，黑狗也極度虛弱，現在恐怕連一個化氣境修士都打不過。
“你不要叫了，我不是壞人。”
方雪恨將他擰起來放到一邊，黑狗嗚咽了兩聲果然不再叫喚。
一股元氣注入那個人的體內，方雪恨這才明白他的傷有多重，十大主脈幾乎全廢，連丹田也損毀了。
可就算如此，方雪恨還是想救他，因為他相信這個人身上有一些他想要知道的秘密。
“咕咕…”
黑狗肚子叫喚，餓得不行。
方雪恨見狀便說：“那邊有些農戶，我去給你找點吃的，你就在此地看著他，不要走動。”
黑狗搖了搖尾巴，表示贊同。
方雪恨走出門，看到一個衣服破爛的年輕人從山上下來，他一下子就沖了過去。
“大人饒命啊！”
年輕人就是寒霧，他萬萬沒想到方雪恨還殺了一個回馬槍，他心想自己也沒招誰惹誰，這人怎么就要對自己下手呢？難道是因為……
方雪恨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瞧了瞧道：“就是你，剛才是你在山上！”
寒霧苦著臉道：“大人，我是怕你殺我，才躲起來啊。”
“我為什么要殺你？”方雪恨莫名其妙：“我還以為你要偷襲我呢！”
“誤會，一場誤會！”寒霧松了一口氣：“大人，能不能先放我先來？”
方雪恨放開他：“你住在這里？”
“對啊，我是三材嶺土生土長的人。”寒霧有些奇怪道：“你問這個干嘛？”
“正好，去你家，你幫我弄點吃的。”方雪恨不由寒霧反駁：“愣著干嘛？帶路啊！”
寒霧一陣憋屈，奈何方雪恨實力高強，他不得不忍了又忍。
寒霧的家很破舊，破舊的籬笆圍著破舊的墻，里面兩間風雨不擋的茅草房。
“奶奶，我回來了！”寒霧大聲招呼，一名牙齒掉光了的老嫗蹣跚著迎出來，寒霧趕緊把她攙扶著。
“霧兒，有客人來了？快請進。”
老嫗笑著歡迎方雪恨，看著她慈祥的笑容，方雪恨倒還有點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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