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濁比陶齋和馬預眼光高多了，他看得出方雪恨的境界比起在基山的時候高了許多，簡直一日千里。

    “我承認，你滅殺李靈堯的那一劍很恐怖，但是，那種逆天的劍法，你能施展幾次？”夏濁冷靜道：“將鐵球交出來，飛星島認你這個朋友。”

    “不需要！”方雪恨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我不需要你們這些朋友，你們也休想得到鐵球，還有，我能施展幾次太極式，你可以自己來探探底。”

    “不過我給你一句忠告，機會只有一次！”

    方雪恨說完，不理會臉色陰晴不定的夏濁，背著扛著扶著三個傷員就走了，走的方向是藏心殿，他要去求助皇甫賢。

    “師父，他一定是強弩之末，讓我去殺了他！”馬預十分不甘心，他很想沖上去殺了方雪恨，否則一定會在他心里留下一顆種子，畏懼的種子！

    方雪恨的陰陽式讓他在一剎那感受到了死亡，那種恐怖的感覺，將會動搖他的道心，成為他修行路上最大的障礙。

    夏濁何嘗不知，可他不敢冒險，他是一個極為穩重的人，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情他不會做。

    這種人你可以說他沒有冒險精神，或許會錯過很多機遇，但這種人絕對是活得最久的那一類人。

    反過來說，只要活著，機遇遲早會有的。

    夏濁最終放棄了，看著方雪恨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他不后悔，帶著陶齋和馬預趕回飛星島，這一次，他準備說動島上的高層人物，親自出手，搶奪鐵球。

    “窈窕，我萬萬沒想到，三人之中最重的是你啊。”方雪恨累得跟死狗一樣坐在地上，他已經用魏窈窕的傳音符聯系了花潤雨，這里離梵天樓很近了，他本身也十分虛弱，實在是扛不動這三人，只好坐下來歇一會兒。

    好在吸收了鎮魂石之后，傷勢最重的采蘩已經穩定了下來，讓方雪恨松了一口氣。

    魏窈窕當然聽得見方雪恨的話，只是她沒有精力開口罷了，小拳頭輕輕落在方雪恨肩頭，以示威懾。

    方雪恨笑了一下，替她抹了抹臉上的泥巴，說：“你娘來了，終于不用扛你這頭死沉死沉的小豬了。”

    花潤雨來得很快，簡直超乎了方雪恨的想象。

    他再一次見證了母親的力量是多么偉大。

    梵天樓還是那個梵天樓，可第二次來這里，天下已經大變。

    方雪恨不禁有些感慨，世事真的無常。

    “老師，你說這天下，沒有了龍脈，會不會從此安定下來？”方雪恨和羅晗、嚴青在一起喝酒，身邊還有萬左和關小雯。

    莫寧留在了西陽宗，他已經被周溪童和蘇獨未幾人連哄帶騙洗了腦，不想回梵天樓了，當然這也得到了花潤雨的首肯，否則那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徒。

    “雪恨，你太樂觀了，”羅晗搖頭道：“沒有龍脈，靈脈就成了必爭之物，這天下，恐怕會因此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風。”

    “不錯，”嚴青也說道：“前些日子，我已經聽說碧滔宗和烈風祠聯手，準備洗劫覃州所有靈脈。”

    萬左說：“師兄，他們那是找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小門派下手，我們梵天樓和藏心殿，他們不敢來吧！”

    “現在不敢，不代表以后不敢，只要有靈脈在手，就是耗也能耗死一大片宗派，到時候，梵天樓拿什么對抗？”

    嚴青的話很重，但卻很有道理。

    方雪恨嘆息了一聲，道：“唉，看來只有先下手為強，將這兩家給端了。”

    眾人一愣，半響無語。

    皇甫賢來了，花潤雨派人請他過來，有江云水在這里，皇甫賢跑得飛快。

    有了他，采蘩三人的傷勢幾乎立竿見影藥到病除，沒過幾天就能下床蹦跳了。

    特別是魏窈窕，這丫頭纏著要找方雪恨報仇，因為罵了她。

    方雪恨只好跑路，不給她機會。

    和羅晗來到后山，方雪恨心里有很多疑問。

    “老師，你卡在氣海境有多久了？難道突破悟魂境很難嗎？”

    羅晗笑了笑：“有三十年了，悟魂境和氣海境最大的區別不在于對大道法則的感悟，而是對心的修煉，說難也不難，說不難，卻又難如登天。”

    “對心的修煉？”方雪恨不解，他知道采蘩突破悟魂境花的時間比羅晗還久，直到南離神宗發生劇變才讓她悟透了關鍵之處，一朝破境。

    歸姝在基山安定下來之后，心情舒暢念頭通達，僅僅三個月便突破了桎梏躋身悟魂境，方雪恨現在也到了氣海境巔峰，卻對突破悟魂境的門在哪里都不知道。

    羅晗點了點頭：“這個說起來很玄乎，因為它沒有固定的套路和經驗可以借鑒，每個人破境的緣由都不相同，因為每個人的心都是不同的。”

    “雖然路不同，但目標是一樣的，那就是做到心念通達，心神清明。”兩人沿著山路向上走，沒用修為之力，氣喘吁吁地登上山頂。

    從這里看下去，能看到梵天樓的全部景色，更能遠眺磐達山的風景，回頭還能隱約看到藏心殿那座覃州最高的塔樓，在云霧中孤高聳立。

    “其實很多年前，我就做到了心神清明，本可以隨時破境，但是我沒那么做。”羅晗望著遠方，說：“知道為什么嗎？”

    方雪恨一愣，搖了搖頭，他想不明白能破境為何要故意停留？要知道悟魂境和氣海境的實力相差巨大，不可同日而語。

    “你知道我的劍意到了第七重，其實當時我心念通達的時候，還只是劍意五重，跟你現在一樣。”

    羅晗看著他，鄭重道：“每個階段都有它獨有的意義和功效，氣海之下無瓶頸，說起來十分簡單。大多數人之所以達不到氣海境，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資源支撐他們，但這個階段真的那么容易嗎？其實不見得。”

    “氣海境以下的人，在修行界而言，就像是一個懵懂的孩童，心性與悟性都不固定，對大道法則的領悟反而更為純粹，更能領會法則的本質，而到了悟魂境之后，一切都會被打上個人烙印，帶有個人色彩，這其實是不好的。”

    方雪恨明白了羅晗的意思，他之所以卡在氣海境巔峰遲遲不愿突破，恐怕是想領悟更多的劍意吧。

    劍意十分抽象，它就是一種意念和意境，方雪恨修到劍意五重很大程度上是運氣比較好，他的天賦真的不見得高。

    而羅晗不一樣，羅晗有很高的天賦，至少在劍道一途是如此。

    方雪恨忍不住問道：“老師，你是想領悟劍意九重才選擇破境嗎？”

    羅晗笑呵呵地說：“自古以來書籍有記載的劍意最高便是九重，可古往今來有誰領悟過九重劍意？我當然也不敢奢望，我只是想將前面七重劍意領會得深刻一些而已。”

    “這倒是，劍意九重一重比一重難領悟，不但需要大把時間，還需要很高的悟性。”方雪恨根本不似羅晗那般刻意修煉過劍意，他的修行都是隨緣，能悟到什么算什么，從來不強求。

    “你如果想要破境，就要明白你的內心，你的追求是什么，只有念頭通達，才能跨入那個層次。”

    山風呼嘯，吹起了羅晗的發須，他精瘦的臉龐透露出堅定：“我曾經在一部殘缺的古籍上面看到，說悟魂境才是修行的開始，我沒有激動，反而心生畏懼，你知道為什么嗎？”

    方雪恨想了一下：“人們花費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歷經無數次生死磨難，最終絕大多數人居然不得其門而入，是挺讓人畏懼，甚至是絕望的驚恐。”

    “不錯，看來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羅晗點了點頭：“我當時就覺得，修士的壽命再長也有死去的那一天，可小心翼翼與天斗與人斗，好不容易活了幾百年，最后竟然沒有摸到修行的門檻，你說是不是很諷刺？”

    “老師，那悟魂境之上，到底是什么？”

    方雪恨也很迷惑，修行到底有沒有止境，如果有，那它的終點是哪里？如果沒有，那修行修的是什么？

    “悟魂境之上肯定有更高的境界，可能是因為我們九州大地太落后，就好比你們青州之于大唐那般，過于落后以至于根本沒人達到過那個層次，也沒有相關的古籍和經驗流傳于世。”

    羅晗指著天邊說：“你看那天際，是天的盡頭嗎？明顯不是，所以九州大地也不過是偏居一隅，我能想象這個世界很大，大到連悟魂境修士也只是一粒塵埃，肯定會有修行繁盛的地方，在那個地方，或許悟魂境修士真的跟九州大地的藏氣境一樣渺小。”

    方雪恨心中震顫，他不是沒有想過，但始終難以接受。

    不過，這一切都還太遙遠，他現在最主要的目標還是突破氣海境，如果悟魂境真的只是修行入門，那他也要先入了此門，再談其他。

    “我從藏氣境一路修到氣海境也沒花多少時間，我相信即便悟魂境之后還有無數階段，我也有信心一路走下去！”

    方雪恨捏了捏拳頭，他修行的目的不是為了統治天下，只是單純地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然后去尋找周小渠和江凝雪。

    他現在差不多走遍了南北，卻沒有絲毫關于她們的消息，看來很有可能兩人都已經不在九州大地，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我的心，是什么樣的心？我追求的，不過是想與親人愛人相伴一生而已。”方雪恨的心從未動搖，但這就是心念通達嗎？顯然不是。這并不能讓他破境。

    方雪恨甩了甩頭，想不通就暫時擱置一邊，他相信自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老師，既然碧滔宗和烈風祠想要洗劫覃州的靈脈，我想他們的目的就不只是為了自保，說不定會有稱霸天下的心思，”方雪恨考慮了一陣，說：“我們不如先發制人，將他們徹底打壓下去。”

    “這不是梵天樓一家的事，還得與藏心殿商量一番，先達成共識，以免引起誤會。”羅晗的話不無道理，讓方雪恨意識到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先不說梵天樓能不能鎮壓那些心有惡意的宗派，就算做到了，難保別人會另眼相看，認為梵天樓也是同樣的想法。

    “現在藏心殿的宗主是誰？皇甫前輩嗎？”方雪恨想到游長興夫婦，心里有些難受，他親眼見證了解靈山那一場曠世之戰，卻無力改變什么。

    “藏心殿底蘊深厚，皇甫賢心不在此當然不會接任，是一名很少露面的長老庾樓月，他接任了宗主之位，他與皇甫賢的關系莫逆，找他談一談，問題應該不大。”

    方雪恨點了點頭，這件事本就沒什么問題，關鍵就在于必須得有這個態度。

    原本還打算暴力鎮壓的方雪恨，現在不得不在意別人的感受，以免好心辦壞事。

    等到魏窈窕和江云水的傷勢痊愈，他才將打算告訴皇甫賢，沒想到皇甫賢只是淡淡一笑，便答應了下來。

    “小方，你出面辦這件事，藏心殿是一萬個放心，碧滔宗和烈風祠接二連三遭受重創，門內的高手幾乎快死絕種了，他們這是要放手一搏，不過必然有所依仗，還是要小心為妙。”

    皇甫賢的意思是讓方雪恨來領頭，只有他站出來，才能讓梵天樓和藏心殿兩者都放心。

    方雪恨欣然答應，這不僅僅關系到覃州，其他州肯定也會有想要掠奪靈脈的人，想要鎮壓他們，首先就得占據道德制高點。

    “那行，這件事就由我來做吧，這天下雖然無主了，但也容不得妖魔橫行，他始終還是朗朗乾坤！”

    “小方，要不要我們兩邊派些人手？”皇甫賢覺得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勝任，這件事也不是他方雪恨一個人的事。

    “這不是有窈窕和小江嗎？再加上嚴青，我們幾個人就夠了，至于你們那些悟魂境的老前輩，我覺得暫時不用出馬。”

    方雪恨不是膨脹，而是他現在有鎮壓普通悟魂境修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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