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金光和飄舞的火花中，已經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也無法捕捉到葉長生的身形。

    德真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忽然想到了從前。

    記得小時候，在三水鎮武院的時候，葉長生不過是一個外來戶，沒少被他輕松地打倒在地上。

    后來葉長生的雙腿廢了，每日只能坐在輪椅上，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有一次，德真親眼看到葉長生發病，從輪椅上栽倒在地上，疼得滿地打滾，滿頭大汗，牙齒都咬破了，至今回想起來，那一幕都很滑稽。

    也是從那一次開始，德真把變成病秧子的葉長生，真正歸入到廢物的行列里。

    后來他無意中得知，葉長生竟然是楓城葉家的后人，神煉血脈傳承的葉長生，可以鑄造一把威力強大的本命之劍。

    此后的三年里，葉長生鑄劍，德真關注那把劍的同時，順帶著關注葉長生。

    葉長生為了鑄劍，一夜白頭，那時德真真的很關心葉長生。

    萬一葉長生油盡燈枯，那把空靈之劍功虧一簣，那他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幸運的是，葉長生成功了，不可思議的，他鑄造出了那把空靈之劍。

    至今德真都清晰地記著，當他第一次拿起那把空靈之劍，內心是如何的喜悅，目光是何等的迷戀，意氣是何等的風發。

    擁有這樣一把劍，美人，功名，榮耀，仿佛也唾手可得。

    然而他卻怎么也沒想到，正是從這把劍開始，他的噩夢，黃家的噩夢，拉開了序幕。

    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葉長生反殺洪云濤，燒死洪曉婉，反而吞并了紅葉山莊，取代了洪家的地位。

    葉長生用最為粗暴的方式，從他的手中奪走了空靈之劍，同時也摧毀了他的意志力。

    他這個所謂的天才，未來的黃三元，在世人眼中，變成了一個十足的笑話！

    此后的兩年里，葉長生高歌猛進，而他呢，卻不斷沉淪，被世人徹底遺忘，也只有好事者在講述葉長生發家史的時候，才會把他拎出來，作為一個可恥的對比。

    如今的黃家，分崩離析，殘破不堪，父親死了，母親死了，兄弟姐妹都死了，他為了茍活在人間，只能在慈福寺剃發出家。

    往事一幕幕閃過，如露如電，昔日的繁華，不過是夢幻泡影。

    德真的眼中閃動著淚光，大手緊緊抓著胸口，仿佛要將那顆破碎的心，重新收攏在一起。

    要振作，一定要振作。

    當年的葉長生，比我還要凄慘，他的父母被人害死，家業被人謀奪，失去了雙腿，甚至被心愛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他遭受的痛苦，他遭受的羞辱，恐怕比我還要深吧？

    葉長生既然能挺過來，我也一定能挺過來。

    葉長生能變得如此強大，我也一定能變得更加強大。

    葉長生，你最好不要死，能殺死你的人，只能是我。

    我，黃景云，消沉了三年后，終于醒了！

    德真淚流滿面，顫抖著，長長出了一口氣，沉靜下來的目光，再度看向斷崖，捕捉著那道人影。

    德真身后，他昔日的大伯黃天澤，慈福寺堂主覺信大師，感應到德真心境的變化，不禁嘉許點點頭。

    仇恨是心魔，但也是最強大的動力。

    仇恨會毀了自己，但同樣，也能毀了別人。

    德真現在需要的，就是毀滅他人的仇恨。

    “轟！”

    一團光團炸裂，猶如炎陽崩解。

    一道人影帶出一蓬血雨，急速向后滑退。

    透過扭曲的空間，蒙獒看著再度逃離的葉長生，臉色陰郁，低下頭來，看了一眼胸口的一道劍傷。

    這道劍傷很短，不過三寸，而且很淺，不過劃破了衣衫，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從淺淺的血痕中，泛出一顆顆血珠，好像漿果熟透滲出的汁液，浸透了衣衫的破爛處。

    換在任何場合，換做任何一個人，這點傷勢都可以忽略掉，因為它太輕微了，就連上山砍柴的老農被樹枝掛破的傷口，也比這道劍傷大。

    然而就是這三寸傷痕，對于對戰的蒙獒和葉長生，卻是意義非同尋常。

    雙方交戰了上百招，這是第一次，蒙獒受傷！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有了三寸的傷痕，就會有一尺的傷痕。

    觀戰的高人們略微松了一口氣，截止到現在，葉長生的戰術是成功的，以游斗的方式，頂住了蒙獒的一番猛攻。

    蒙獒那暴烈的氣勢，已經達到令人恐怖的巔峰，然而巔峰也意味著下滑的開始。

    只要葉長生能繼續消耗蒙獒的氣勢和能量，就一定能捕捉到反擊的機會。

    縱然他無法反敗為勝，但也能將這場慘烈的戰斗，拖入更漫長的進程中。

    只要戰斗不結束，就意味著一切都有可能。

    現在最關鍵的是，葉長生雖然采取了消耗戰術，可他自身的消耗也很大，并且他對蒙獒的消耗，是以自己不斷的受傷作為代價的。

    他還能挺得住嗎？

    滿天流火中，葉長生站在數米之外，腳下虛浮，氣喘吁吁。

    他那件布滿焚燒痕跡的長衫，更加破爛不堪，露出身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口。

    這些傷口在迸裂之初，拋灑出成片的血霧，接著就被他用高溫給封死，變成黑色的丑陋的傷疤。

    葉長生就是依靠這種粗暴的方式，最大限度減少鮮血的流失。

    也虧得冰火鏈纏繞在他的前胸后背，護住了內臟，他才能支撐到現在。

    即便如此，他的全身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傳來劇烈的痛楚。

    五臟六腑更是翻騰不止，侵入體內的熱流，像是要把它們烤熟了一般。

    好在最難熬的階段已經過去了，蒙獒的氣勢在下滑，對攻擊的加持也在減弱。

    如果葉長生沒判斷錯的話，蒙獒一定要放大招了。

    閃念之間，金剛杵從蒙獒的手中飛出，猶如一條狂怒的金龍，瞬息而至。

    幾乎是本能，葉長生無痕身法啟動，向后閃退，出塵劍意之下，長生劍劃出一個個至柔的圓環，層層向前擴散而去。

    蒙獒從烈火中昂首前行，雙手橫在胸前，手掌向上交疊，拇指猛地相對在一起。

    大日如來，光明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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