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千豪看著輪椅上行禮的葉長生，冷哼一聲：“坐輪椅果然有好處，省得折腰了！”
葉長生靦腆一笑，他有這個心思，但卻絲毫沒有不敬之意。
“都處理好了？”紫千豪問道。
“處理好了。”葉長生答道。
紫千豪欣慰點點頭，猛然想到正事，又迅速板起臉來。
紫千豪看向長生，冷冷道：“那咱們之間的事，該處理處理了吧！”
葉長生一臉驚訝：“沒有拿到嗎？”
紫千豪沒好氣道：“拿到了，但卻是手抄本，你的手抄本！”
太虛真人緩緩道：“葉小友，《乾坤八法》和我紫霞宮頗有淵源，還望能如實相告。”
紫千豪生怕葉長生出言冒犯，提醒道：“長生，太虛真人問你什么就說什么！”
真人？！
葉長生吃了一驚，道門等級森嚴，“真人”這個尊號，只有頂級的修道者才有資格使用。
對方又來自公國最大的道觀紫霞宮，可見身份更不簡單。
長生再次行過晚輩禮，雖然沒有站起身，但比之前鄭重多了。
太虛真人微微頷首，神情寡淡地看著葉長生。
看到長生后，他已經相信，他們之前錯怪了長生。
葉長生根本不知道原本和手抄本的區別所在，更不可能知道是他出手截殺了洪家的供奉青云道長。
既然如此，又談何利用？
果然，葉長生苦笑道：“不敢欺瞞真人，《乾坤八法》的要訣，是晚輩從一個古墓玉簡中得到的。”
長生的話沒毛病。
玉簡藏書，只能神識讀取，不留痕，不外傳，在天玄大陸的修行界很普遍。
古墓，玉簡？
座椅上左右搖晃的紫靈兒，眼睛猛地一亮：“長生哥哥，這么說，你傳給我的口訣，也是從玉簡來的？”
這傻丫頭，至今還不知道她修煉的是《玄天造化訣》，更不知道這件事，已經震動了紫霞宮的高層。
太虛真人這次來三水鎮，八成是為了核實小鈴鐺修煉的《玄天造化訣》。
至于《乾坤八法》，不過是順帶關注一下。
葉長生索性將刻刀和《桀羅心經》取出來：“除了《玄天造化訣》和《乾坤八法》，這些都是從古墓中得來的。”
長生取物的時候，煞魔環散發出中正的氣息，太虛真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然而當他感應到那本血經的氣息，瞬間心境失守。
飄然起身，太虛真人走到長生的輪椅前，小心翼翼拿起經書。
桀羅法師，竟然是他？！
感應著血經純正而浩蕩的氣息，太虛真人眼中的灼熱轉瞬即逝，將經書還給葉長生。
至于那把刻刀，也不是凡品，只是因為血經的出現，真人失去了品鑒的心境。
葉長生一定是在某個古墓中，遇上了一場大機緣。
以葉鐵心當年的落魄，不可能從葉家帶出如此多的寶貝來。
尤其是《桀羅心經》，萬無可能！
葉長生感應到太虛真人的波動，驚訝問道：“真人，您認得這本經書？”
他之所以提到古墓，又拿出刻刀和血經，一來是為了打消紫家和太虛真人的疑慮。
以后他再拿出奧義高深的秘籍，再發現驚世駭俗的鑄劍技法，包括丹方什么的，都可以往古墓上面推。
這二來，他也希望借助太虛真人的法眼，找出兩件寶物的端倪。
黑色刻刀，長生看不透。
《桀羅心經》，長生倒背如流，卻總是不得其法。
那感覺就像是隔靴搔癢，又像隔著面紗看魔女，不見真容，終歸是缺憾。
太虛真人淡淡道：“貧道不認得，你最好也不認得。”
葉長生不禁愕然，旋即心中一動。
如果他沒猜錯，這本血經，非但是寶貝，而且跟當今佛門有著極大的淵源。
如果他認得這本經書，卻故意隱瞞，勢必遭到佛門的指責甚至是發難。
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參了，悟了，那也是不知者不罪。
長生向著太虛真人躬身道：“多謝真人指點！”
太虛真人嘉許點頭，和聰明人說話總歸是愉快的。
葉長生發現了小鈴鐺的九幽之體，又傳授給小鈴鐺《玄天造化訣》，如今又貢獻了《乾坤八法》。
還有七星培元散的秘方，一年后葉長生也會貢獻出來。
他只是單單指點葉長生幾句，只怕說不過去。
天道無親，常于善人。
道家同樣有因果。
雖說紫霞山莊幫了葉家一把，但那是紫霞山莊的因果，而不是紫霞觀的因果。
太虛真人沉默片刻，忽然道：“道為一，言為二，二與一為三，葉長生，你可明白？”
葉長生楞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句話出自道門經典之一的《南華經》，他沒讀過，但無極魔尊讀過。
大道如果是“一”，那么闡述大道的言論就是“二”，道和道的論述，那就是三。
“三”生無窮。
道，猶如一股自上而下的風，層層顯現于世間萬物。
可也正因如此，真正的道才會一再偏離，最后變得面目全非。
道可道，非常道，佛家的法門不二，其實都有這個意思。
可真人說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長生有些茫然，無極魔尊的傳承是一座寶庫，但不經過他的挖掘，就不能算是自己的東西。
太虛真人的機鋒，他不明白。
低頭沉思之際，長生的視線落在《桀羅心經》上，頓時心中一震，生起明悟。
如果打個粗俗的比方，“道”是一手貨，那么血經主人留下的氣韻，就是二手貨。
經書文字中蘊含的領悟，是三手貨，而文字本身，是四手貨。
等長生從文字中領悟的時候，“道”又變成了五手貨，甚至六手貨。
“道”已經扭曲至此，如果只從經文入手，白首窮經，他何年何月才能獲得領悟？
真人難道是在點化我，不要執著于血經的文字和內容，而是要通過書寫者留下的氣韻，直接去感受道的存在？
太虛真人，是在教我修煉的法門！
葉長生也恍然明白過來，太虛真人為何如此看重《乾坤八法》的原本。
想必真人也是想從《乾坤八法》的原本中，去體悟書寫者的境界和道韻吧？
原本的價值，就在于此。
就如那些鑒賞大師們，更愿意觀摩古人字畫的真跡，而不是摹本。
作為鑄劍師，長生也更愿意鑒賞原型的古劍，而不是一把仿制品。
念頭通達，葉長生心悅誠服，再次行禮道：“多謝真人指點！”
太虛真人頷首微笑，心中卻不免有些遺憾。
此子悟性超絕，若是能皈依道門，何嘗不是道門的幸事？
只可惜，他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心志之銳，非人力可扭轉。
罷了，紫霞宮已經有了萬中無一的小鈴鐺，做人不能太貪心！
大廳陷入詭異的沉寂中，紫千豪和小鈴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兩人的話。
長生展顏一笑，躬身道：“長生告辭！”
對于一個潛伏的魔修者來說，若是能參悟佛經奧義，意義重大！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但有一絲光，照亮腳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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