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意心中一痛。
她的童年雖然不是那么美好，但至少還有一個爸爸，爸爸也是護著她的。
那么他呢？
墨家高高在上的少爺，未來集團的繼承人，陪伴他童年的，只有一個爺爺。
那樣的童年，多么蒼白無力。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蒼白無力，所以，他對爺爺的感情非常深，深到令人難以想象。
陶意抱著他的手加深了力道。相比起他來，她是幸運的。
“人總歸會死的，但我從來不敢想象有一天，爺爺老了，病了會是怎樣，真的，光是想一下，我就覺得心很痛。”
墨君夜的聲音很悶，悶到在這樣暗夜里，只有陶意一個人能聽見。
聽著這樣的聲音，眼淚從她眼眶落了下來。
他連爺爺老了，病了都不能接受，更何況現在的爺爺是突發意外，連原因都找不出來……
這對他是怎樣的一個打擊啊！
“阿夜……”她低低的叫了一聲，哽咽著不知道要說什么。
“我其實并不孝順，去老宅的時間也少，總覺得爺爺身體很健康，能陪我一直就這樣走下去……誰知道？”
墨君夜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將淚意逼進眼眶，誰想突然之間，他就倒下去了，無聲無息……
他的心一下子就塌了。
他有很多話沒有說，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爺爺怎么就能倒下去了呢？
陶意輕撫男人的后背，感受著他上半身肌肉線條。
這個男人，對自己一向要求很嚴格，哪怕再忙，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鍛煉。這些苦煉沒有人能看到，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他光鮮亮麗的一面。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少說，但會做。
他并非不孝順，隔三差五總會讓陳遇或者阿離往老宅去，其實根本沒什么事，就是去帶個話而已。
但是，他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把所有的愛意都深藏在心底，通過別人的眼睛默默的關注著爺爺的一切。
這樣的男人，真的讓她心疼。
“阿夜，爺爺會沒事的。”
墨君夜身形一僵，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后，不再說話。
懷里，女人的身體柔軟無比，他能感觸到她的曲線，很誘人，但心里卻沒有任何雜念。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被這樣的柔軟撫得很舒服，仿佛什么傷，什么痛，在她那里只需要一句話，一個嘆息，甚至一個安慰，便可以撫平。
墨君夜眸里深邃的暗芒，以及深深的后悔和自責，慢慢壓了下去。
女人，讓我抱著你汲取一點力量。
這一刻的軟弱和疲憊，只愿意讓你看到。
……
而另一邊。
墨安晏穿著防塵服，垂著頭坐在病床前。他甚至沒有勇氣抬頭看一眼床上的父親。
一旁的楚笑看著他，唇動了動，始終沒有開口。
他是墨安晏啊！
一個天才般神秘的男人。只要他出手，龐大的墨氏集團根本就是手到擒來，沒阿夜什么事。
而現在這個男人，渾身籠罩在悲傷之上，垂頭的樣子，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需要大人的原諒，才有勇氣將頭抬起。
楚笑揮了揮手，示意所有ICU病房里的特護離開，自己則最后一個將門輕輕掩上。
空蕩的病房里，只有機器發出的滴滴聲音。
墨安晏慢慢抬起頭，淚流滿面。
他是家里的么子，與大哥差了十幾歲。
墨家的男人，都是從小就背負著重重的擔子，一步一步照著家族為他安排好的人生道路前進。
而他則是個特例。
這樣的特別，是需要前提的。前提是父母疼他入骨，放縱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大哥車禍死后，母親受不了打擊，沒幾年也去了；失子之痛，失妻之痛的父親，還是沒有把壓力橫架到他身上，而是一個人撐起了墨家。
想想那時候，他在做什么？
他渾渾噩噩的享受著他的少年時光，活得沒心沒肺，頂著墨氏二公子的頭銜，在學校里橫行。
再后來他留學海外，為了一個女人要生要死，為了一個女人頹廢七年……
父親從來沒有一句責怪的話，他看他的眼神，依舊像是小時候，寵溺無比。
墨安晏用雙手捂住眼睛，淚從指縫里流出來。
他是個涼薄的人，心里從來只有自己，然而，此刻在病危的父親面前，他是多么痛恨自己曾經的涼薄。
墨安晏一點點抬起頭，眼神慌張的掃過父親慘白如紙的面龐。
后悔！
羞愧！
自責！
種種情緒涌上來，他淚如雨下。
子欲孝，而親不在！
爸爸，我錯了。
錯得離譜。
如果你能醒來，我愿意跪在你的面前，懺悔我曾經的過錯。
……
夜涼如水。
陶意把男人拉進醫院，剛坐下，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楚笑走過來。
“他在里面，看樣子很傷心。”
墨君夜揚起頭，平靜道：“讓他呆一會吧。”
楚笑微微一驚。
短短半個小時，阿夜臉上的悲痛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臉上的一抹堅定。
她心中微微一動，目光掃過兩人相握的手，心知肚明。
“呆的時間夠長了，我得把人趕出來，他在那里，我沒辦法工作。”
陶意忙道：“笑笑，晚上還要工作嗎？”
“還沒有脫離危險，奶奶交待二十四小時眼睛都不能眨了下。我先進去，你們隨意。”
“笑笑，謝謝！”墨君夜突然開口。
“靠之！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跟老娘這么嬌情，陶意，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可愛，甩了他，老娘給你介紹更好的！”
楚笑一邊罵，一邊推門而入，小腰似乎還故意扭了幾下，用來氣氣墨君夜。
陶意嘴角揚起，低聲道：“阿夜，笑笑她真可愛，我真的太喜歡她了！”
用刻意的漫罵，掩飾內心的柔軟，這樣的朋友真的可以一輩子。
“除了你外，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可愛的女人！”墨君夜心里動容。
忽然，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墨君夜劍眉一揚，銳光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
墨凜！
他放開陶意的手，站起來厲聲道：“你來干什么？”
墨凜輕咳一聲，“大哥，我來看看爺爺怎么樣了？”
“你來？”
墨君夜走過去，從上而下，目光如電的看著他，似要將他臉上那一層虛假看透。
墨凜臉上平靜，只垂在身邊的手微微捏緊。
“怎么，難道我不能來嗎？大哥，爺爺怎么樣了？”
墨君夜眼神冷如寒鐵，并沒有回答他，而是低沉地問，“你今天，去老宅干什么了？”
“呵呵呵，大哥這話說的，我雖然沒有大哥得爺爺的歡心，在墨家的地位也沒有你高，但是回去陪爺爺吃一頓飯，總可以吧？”
“吃飯？你什么時候，主動回去陪爺爺吃過飯？”
陶意在墨君夜的身邊，都能感覺得到他壓抑著的冷冽寒氣，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覺得爺爺出事跟我有關系？”
墨凜嗤笑一下，“再怎么說，那也是我的爺爺，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最好是我想多了？！”
墨君夜厲聲喝道，氣勢震得墨凜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隨即又恢復原狀。
兩人相對而站，眼神交匯的地方，仿佛有火光濺射。
就在這時，門開了，楚笑從病房里走了出來。
“笑笑……”
陶意忍不住喊了一聲，想要問問情況。
楚笑知道她的意思，輕輕嘆出一口氣，“你們別太擔心了，雖然情況跟奶奶說的一樣不樂觀，但總算，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剩下的，就看老爺子的福運了。”
陶意點點頭，希望墨爺爺洪福齊天，能夠熬過這一關就好了，不然的話……
她抬頭去看墨君夜，墨爺爺對他有太過重要的意義，如果真出個意外，她真的不知道，阿夜會變成什么樣子……
出乎意料的，墨君夜的臉上并沒有再出現太過悲傷的表情，他捏了捏陶意的手，越是這個時候，爺爺應該越是不想看見自己的軟弱才是。
在兩人身后，墨凜臉上閃過一絲驚詫，里面夾雜著恐懼，一閃而過。
還……活著？
“爺爺他……，還活著？”
墨君夜眼神一閃，帶著危險的光瞇起來，陰冷地看向墨凜，“聽見爺爺沒事，你很失望？”
“我、我哪有？我只是問問，爺爺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墨凜剛剛的從容有了片刻的僵硬，露出的一絲絲慌亂，讓墨君夜眼里陡然冒出火來！
他一點都不相信，墨凜會毫無目的地去找爺爺吃飯，他絕對跟這件事脫不開關系！
想到爺爺面無人色，不省人事的樣子，墨君夜怒火滔天，恨不得直接將這個人用他的方法盤問！
然而掌心陶意柔軟的小手讓他保持了理智，就算他再懷疑，沒有證據之前，他也不能把墨凜怎么樣。
墨凜面對墨君夜強烈的氣勢，心中隱隱膽怯，然而他卻不怕，他好歹也是墨家的子嗣，墨君夜怎么敢無憑無據地懷疑自己？
不過，他顯然在這里是極不受歡迎的，墨凜的眼睛瞇了瞇，轉身離開。
“阿夜……”
陶意擔心地看著他，他現在的狀態有些可怕，難道，墨凜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
病房門再次打開，墨安晏的身影從來里面走出來。
楚笑見狀，立刻轉身進去，走廊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墨君夜敏銳地發現，此刻的墨安晏，跟進去前那個頹廢的模樣，完全不是一個人！
他身上的那種頹然和醉意，已經蕩然無存，變成了自己熟悉的凌厲。
“阿夜，我有話想跟你說。”
墨安晏緩緩開口，嗓音里還帶著久未休息好的沙啞，卻奇異的讓人能感覺到威壓。
叔侄兩人有話要說，陶意輕輕地將手抽出來，想要走到一旁避一避。
然而她才剛有動作，手腕卻被墨君夜一把抓住。
“阿夜？”
“你去哪里？”
“我……，就在旁邊等你。”
陶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你們好好兒說說話。”
墨君夜卻沒有放手，“不用，沒有什么是你不能聽的，你就待在我的身邊。”
墨君夜斬釘截鐵的話，讓陶意微微發怔，隨即心底涌出一陣陣暖意來。
這是墨君夜對她的信任和依賴，是一個男人，給與他的女人完全的放心。
陶意另一只手撫上他的手，兩人就算此刻什么話都不說，浮動于他們周圍的氣氛，也充滿了親密無間。
墨安晏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這兩人之間，讓人忍不住動容的情意。
他算是看著墨君夜長大的，深知阿夜的性子，有多么的高傲清冷。
在陶意沒有出現之前，墨安晏怎么也不會相信，阿夜會有如此情深意重的一面。
然而，事實卻在他的面前。
墨安晏的眼睛落在了陶意的臉上，這張和那人有幾分相似的臉，正露著極為依戀和信賴的表情。
這種表情，是他從沒有在那人身上見到過，卻極為想看到的。
那是……信任，是坦誠之后，才會出現的情緒？
墨安晏的眼睛有些發疼，他和青衣之間永遠都是傷害、欺騙、仇恨……
他在找到青衣之后，并不覺得開心，即便將她囚禁在身邊，他也沒有任何舒暢高興。
他不知道是為什么，可是，現在看到了墨君夜和陶意，他忽然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閉了閉眼睛，墨安晏將腦中的雜念摒除。
他是墨君夜的長輩，老爺子出了事，他必須扛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阿夜說你不用回避，那么就照他說的做。”
墨安晏淡淡地開口，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醫院里禁煙，墨安晏此刻倒是想來一支。
“剛剛我在里面，聽見了你跟墨凜的對話。”
墨安晏的眼睛里閃現出冷冷的光澤，“剛剛我聽說，老爺子的癥狀是中毒，好好的怎么會中毒？”
墨君夜剛想說話，卻讓墨安晏給打斷。
“我明白你的猜測，可是阿夜，你現在要做的，并不是這些。”
墨安晏從前的睿智盡數回歸，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極為可靠。
“出了這樣的事，瞞不住的，特別如果老爺子是被人害的話，那么很快，事情會被許多人知道，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不用我告訴你吧？”
墨君夜神色驟然發冷，他當然知道！
“墨氏是老爺子的心血，你最該做的，就是保證墨氏，不讓有心人有可趁之機。”
“這個我當然知道。”
墨君夜語氣堅定，他絕不會讓墨氏受到任何影響，可是，他也不想放過傷害爺爺的人！
像是看出了墨君夜眼里的狠厲，墨安晏微微一笑。
“墨氏以外，剩下的，就交給我。”
墨安晏眼色平靜地與墨君夜對視，直視他審視的目光。
兩個墨家最為出色的男人，在楚氏診所安靜的走廊里，無聲，又激烈的達成了共識！
許久之后，墨君夜緩緩開口，“小叔，那么這些，就拜托你了。”
墨安晏勾起嘴角，笑容里卻帶著殘酷的殺意，“你放心，我會肅清墨家每一個可疑的人，敢對老爺子動手，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承擔得起我的怒氣！”
陶意被墨安晏殺氣騰騰的氣勢驚到，忍不住往墨君夜身后悄悄縮了半步。
墨君夜察覺，微微側身將她擋住。
兩人的舉動落入墨安晏的眼里，帶出一絲淡淡的羨慕。
他忽然走近了一步，眼睛盯著陶意，滿是審視的意味。
陶意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她站在墨君夜的身邊，并不想表現得太弱勢。
她微微站直了身子，迎著墨安晏的目光，表情也變得平靜下來。
那一瞬間，墨安晏仿佛從她的身上看到了青衣骨子里的執著。
嘴角松動，墨安晏的目光從她身上挪開，伸手拍了拍墨君夜的肩膀。
“你的眼光，不錯。”
“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墨君夜絲毫不謙虛，“今天晚上我會在這里守著，老宅那邊，現在去查應該還能夠查到一些東西。”
墨安晏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邁著大步往外走。
“阿夜，你小叔似乎……”
陶意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一旁墨君夜順口補充，“涅槃重生？”
“對，就是這種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墨君夜心中嘆氣，爺爺這一次出事，對小叔造成的沖擊實在太大。
……
加護病房外，隔著玻璃，墨君夜和陶意靜靜地看著墨老爺子。
墨君夜看著爺爺灰敗的臉色，和身上續命的儀器，手緊緊地攥成拳頭，用力到顫抖。
“阿夜，你去休息一會兒，我在這里看著就好，你明天還要去公司。”
陶意忍不住輕聲勸說，“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身子垮了可怎么行？”
“我沒事，我想看著爺爺。”
陶意眉頭緊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忽然伸手將墨君夜的臉轉到自己的這邊，讓他可以看見自己。
“阿夜，我知道你擔心爺爺，可是現在你不能累垮，為了爺爺也不能！聽話，去休息，這里有我。”
陶意認真地看著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強勢。
墨君夜有些悵然，隨即，卻將她一把抱住。
像是要吸取力量一樣，墨君夜抱得很緊，不帶任何情欲，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抱一抱這個女人。
感受到墨君夜微微流露出來脆弱的一面，陶意的心里很是心疼，她的手環在墨君夜的背上，輕輕的，輕輕地拍動。
兩人靜靜地相擁，好一會兒，墨君夜才輕輕地點點頭，“好。”
他愿意聽陶意的話，有她在這里，他十分放心。
墨君夜被陶意送到了陪護室休息，門關上，墨君夜的眼睛里閃爍出森冷的寒意。
就算他再不愿意，他也必須打起精神休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有資格因為悲傷而放縱自己的情緒！
門外，剛剛陶意臉上淡淡的寬慰已經消失不見。
眼下的情況，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能夠幫得上墨君夜。
看著窗外如墨的夜色，陶意咬了咬牙，就算她沒有什么力量，她也想要幫上忙。
“阿離，你能幫我跑一趟嗎？”
……
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個夜晚。
陶意守在墨老爺子的病房外，看著楚笑一趟一趟地進進出出。
墨爺爺手臂上打著留置針，一袋袋藥劑順著軟管流進他的身體里。
陶意看得心驚膽顫，生怕會出什么意外，從來不相信鬼神的她，也忍不住心里默默地祈禱。
千萬，請千萬保佑墨家爺爺能夠平安無事……
“小意，老爺子的情況稍稍穩定了一些，你也去休息休息吧，這里有我。”
楚笑疲倦地從病房里出來，她一整個晚上都處在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然而看到陶意，卻仍然淺淺地笑著。
陶意心生感激，“笑笑，我不累，你才是真的累壞了，如果沒有你……”
楚笑在陶意身邊坐下，“我是醫生，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更何況，里面的人是阿夜的爺爺。”
楚笑的眼神里透著淡淡的傷感，“我跟阿夜認識得早，從那會兒起，我就很佩服他，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陶意當然是不知道的，楚笑笑了笑，“因為他特別厲害，那時候年紀小，阿夜跟著他的爺爺，小孩子會炫耀性地攻擊別人，嘲笑阿夜沒有爸媽。”
陶意的心緊緊地縮成一團，她根本想象不到，那時候小小的墨君夜是一個什么樣的感覺……
“你別緊張啊，阿夜又怎么會被這樣的事情打擊到？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他直接用實力讓那些人閉嘴，然后冷冷地說，不要隨便拿別人的父母跟他的爺爺相提并論。”
楚笑想到那時候的事情就覺得好笑，眼睛里，有著淡淡的懷念。
她轉過頭來看向陶意，“小意，你現在能在他的身邊，真好。”
楚笑語氣淡淡的，滿是倦容的臉上，卻浮現著輕輕的笑容。
陶意心里有著巨大的震動，楚笑說得云淡風輕，可是若真的是那么簡單，楚笑又怎么會記得如此清晰？
“好了，我先回去，過十分鐘再過來。”
楚氏診所里并不止墨老爺子一個病人，對楚笑來說，既然她人在這里，就不能不管其他的人。
陶意心里生出濃濃的敬佩，笑笑平時嬉笑怒罵性情豪爽，可是對于她的工作，她真的是在全心全意地去對待。
陶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沉下心來，時刻關注著加護病房內的情況。
她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做好陪夜的工作，才能讓墨君夜好好地休息。
……
醫生辦公室里，楚笑使勁地捏了捏鼻梁，將倦意祛除。
忽然，一杯咖啡放到了她的面前，楚笑一愣，竟然還是她最愛半糖太妃拿鐵。
抬起頭，楚笑看到一張一如既往冷酷的臉，面無表情。
“你怎么又回來了？”
楚笑有些詫異，卻并不客氣地將咖啡捧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濃香中帶著淡淡苦澀，恰到好處的甜度，讓她緊繃的神經都微微放松了下來。
秦凡看著她松緩的表情，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
“太好了，感覺復活了，多謝。”
楚笑雖然感覺最近跟秦凡不對盤，但是這種時候能有一杯咖啡緩解她的疲勞，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做得到。
“你……平常的工作都是這樣的？”
秦凡忍不住開口，從他將楚笑送過來到自己離開，她就一步沒有停下來過。
“還好啦，那些病人哪個不希望能早點康復？我們被稱為白衣天使也不能對不起這個稱號不是。”
楚笑說得隨意，轉了轉脖子，發出僵硬咔咔的聲音，顯然是累極了。
秦凡看著她單薄的肩膀，目光深沉。
這個女人骨子里從來都倔強且不服輸，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了，能跟他們三個玩在一起的，只有她一個女的。
“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去做事兒了。”
楚笑愜意地將咖啡喝完，使勁舒展了身子，“多謝你的咖啡，很及時。”
她朝著秦凡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隨后轉身出了辦公室。
秦凡在原地站了很久，楚笑很難得會露出那樣的笑容，不帶嘲諷和擠兌，淡淡的，卻如同繁花綻放的笑容……
……
守了一個晚上，楚笑總算說警報暫時解除，已經不再需要人時刻陪護在旁邊了。
阿離匆匆從外面進來，手里拎了一個袋子，“陶小姐，這是你交代的東西。”
陶意感謝地點點頭，拎著袋子悄無聲息地去了陪護室。
房間里沒有開燈，里面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上，能看見墨君夜側臥在上面的身影。
放輕了腳步走進去，陶意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伸手將被子給他蓋蓋好。
然而在她收手的時候，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捉住。
“你醒了？”
“嗯。”
墨君夜輕輕地應了一聲，眼睛緩緩睜開，里面是幽深的暗芒。
“墨爺爺暫時沒有危險，笑笑忙了一整個晚上……”
墨君夜點點頭，緩緩地坐起來，卻是將陶意拉到了他的面前。
兩人近在咫尺，甚至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一個晚上，也辛苦你了。”
墨君夜的頭輕輕往前靠，落在陶意的肩上。
如此信賴的舉動讓陶意站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房間里靜謐一片，她看不見墨君夜的表情，只是手腕上的熱度灼熱，讓她的心一點一點發疼。
過了好一會兒，陶意才將那個袋子拿過來，一樣一樣從里面將東西拿出來。
“要穿的衣服已經都準備好了，你可以直接從這里去公司，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
她自嘲地笑笑，卻不料被墨君夜再次抓住手腕，“足夠了，有你在我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暗啞的嗓音讓陶意的臉慢慢地紅起來，任何女人都應該對這樣的話語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她也不例外……
從這個房間走出去的時候，墨君夜已經恢復成了王者的風范。
阿離早已等候在一旁，墨君夜去看了爺爺，看到他仍舊沒有生氣的模樣，拳頭用力地握了握，眼睛里，閃爍出森然之意。
“我去公司了。”
他淡淡地說了一聲，其余的人卻能夠從他的話里，聽出輕微的殺意……
……
一間私密的房間里，一個人影坐在窗前。
窗簾飄動，在他的面前投下斑駁的陰影。
那人手里拿著一個電話，對面說的話似乎取悅了他，讓他的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
“是嗎？已經動手了？倒是還有點用。”
“……”
“只是可惜，沒有立刻斷氣。”
“……”
“替我將這件事放出風聲，墨家老爺子倒下了，這么好的消息，怎么能只讓我一個人知曉？”
電話掛斷，那人臉上的笑意更大，手指尖輕巧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響。
“沒想到墨凜竟然還真是個孝子，為了那個女人倒是也做得出來，真是……不枉我栽培這個廢物那么久……”
雖然墨家老頭沒死，可是聽說也快了。
只要他一出事，墨家還想穩住？
呵呵呵，呵呵呵呵……
墨家，你們如今的一切，都不該是你們的！既然不該，那么，就要一點一點地，統統吐出來……！
……
“總編！內部消息，墨家老太爺病危，可能撐不了幾天了！”
“怎么可能？消息準確嗎？立刻讓人去墨氏企業門口蹲點，務必拿到第一手消息！”
……
“墨老爺子不好了？我們在墨家的股份會不會受到波及？”
“誰知道啊，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到墨君夜，墨老爺子可是墨家的頂梁柱，要真出了問題……”
“不行，趕緊去墨氏一趟。”
……
無數的聲音，隨著消息的波及，四處響起。
沒有了墨老爺子的墨氏，誰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會和從前一樣。
雖然如今的墨氏看似是墨君夜在當家作主，可是也并沒有完全定下來，就很有可能出現變數。
一波波人聞訊而動，很快，墨氏企業的樓下，已經被圍堵得水泄不通。
各種長槍短炮蓄勢待發，就等著墨君夜的身影出現。
“少爺，前面……”
阿離看到樓下的情況，忍不住皺了皺眉，低聲詢問。
墨君夜的目光冷然，“不用管，直接過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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