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櫛風對央姳是愧疚的。盡管他可以用千萬種理由為自己開脫。那時候他只是嚇懵了,所以沒有站出去。
他還太小,他也害怕。他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她。
但是說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他在她那么無助的時候選擇沉默,他平時看起來多么勇敢正直的一個人啊,可是卻不敢站出去承認錯誤,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承受著。
庹櫛風多年以后都不敢回憶那個場景,她弱弱小小的,任憑p怎么打罵都依然瞪著冷厲的雙眼說:我沒有。
之后的整整一個星期,她不哭不鬧,只是發呆,發呆的望著窗外,整個人像抽干了水分的植物,沒有一點點希望。
然后她轉去六班,他們之間產生隔閡,他幾乎忘了他們之間也有過“歲月靜好”般的相處。
他知道她有那樣潑辣的母親之后很是心疼她,不管她是不是接受他的心疼,他都覺得自己應該站出去幫她。
他家里不缺錢,補助金每次都是自己的零花錢,所以他主動站出來把名額讓給了她。
央姳的媽媽邊整理著凌亂的頭發邊討好的笑著說:謝謝這位同學了啊,央姳,還不向你的同學道謝。
央姳緊咬著下唇,眼中淚水打轉,然后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說謝謝!
他不記得當時有多少人在現場,他也沒有那種作為施舍者的高傲和光環。可是她不信他,他信別人,將他看得那么虛偽。
多年后,他才明白自己愛的方式不對,所以才會把自己也傷的體無完膚。
央姳知道庹櫛風在偷偷學打籃球,為了還他的人情,她拉著劉邐提前一個小時起床陪他去練習。
那段時間幾乎是庹櫛風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劉邐雖然是女生,但作為體育委員和女漢子的結合體,打起籃球來也是不甘示弱。果然如央姳所說,打籃球是集體活動,你一個人訓練是不夠的。
他剛開始簡直被劉邐慘虐,央姳在一旁拿著他的衣服給他鼓勵和加油,才讓他不至于在被女生慘虐的心思里斤斤計較。
慢慢的他一步步與劉邐水平相當,直到可以完全反過來慘虐劉邐。
那一個月他每天都活力四射,晚上睡覺都抱著籃球,希望早早醒來去訓練。
那幾天他的外套也換的特別勤快,總害怕央姳拿著他的外套會聞到自己的汗臭味兒而討厭自己。
他媽媽洗衣服時有些奇怪:“兒子,又換外套了?這應該還可以再穿一穿。”
“不行,有一點兒味道都不行,媽媽記得多加點洗衣液啊。”他說完就歡快的拿著籃球出門。
趙逸芝從來沒有見過兒子這么高興過,頓時心里也有些高興,習慣性的囑咐了一句“好好學習啊”就把衣服放進了洗衣機。兒子這是長大了,知道愛干凈了。
他們就這樣偷偷練習了一個月,劉邐說這是她們給他的秘密集訓,可是庹櫛風卻覺得這是他和她之間的秘密。
那天他又11比3把劉邐打得落花流水,劉邐擦擦汗有些生氣的說:不打了不打了,徒兒你可以出師了。央姳,給我口水喝。
“噓~”庹櫛風望著蹲在地上已經睡著的張央姳示意劉邐安靜,然后他默默走進,看見她睡著時仍然皺著眉頭,清風微拂,晨曦的光打在她白凈的臉上,顯得那么好看。
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種很想上去抱住她的沖動。
劉邐從后面跑上來,咋咋呼呼的喊道:“張央姳,上課啦,你要遲到了!”
然后,她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的口水就流在了他的外套上。
哈哈哈!劉邐又是一陣大笑。
他問她:你怎么睡著了還鄒著眉頭?
他伸出手想去拉她。她尷尬的用手擦掉口水,自己站了起來:“對,對不起,我會把你的外套洗干凈了再還給你。”
他一把奪過自己的外套:“不用了,我家里有洗衣機。”
之后他一直把那件外套放在自己的衣柜里,再也沒洗過。而就在那天晚上,他夢見自己親上了正在熟睡的央姳,輕輕地,軟軟的,那種感覺無可比擬的美好。
第二天鬧鐘都沒有把他叫醒,他大漢淋漓的醒來,內褲上竟然有讓他羞恥的液體。
他紅著臉把那條內褲扔進了垃圾桶,就急急忙忙往學校趕。
那是他第一次遲到,也是第一次在見到張央姳那張臉時緊張到窒息。
他的付出和汗水沒有白費,很快學校就迎來了籃球聯賽,他在選拔時贏了鄒俊當上了隊長,又帶領4班奪得季軍,一時風光無限。
籃球成了他愛不釋手的東西,有時在課間他都要對著墻壁拍兩下。
就這樣毫無顧忌的亂拍亂打,終于出了事。
早餐時間教室里已經沒人,他用籃球拍向黑板一遍又一遍顯示出自己不安分的一面。
他也不喜歡天天關在這個教室里學習,他也不喜歡天天聽這些老師們打罵學生。他平常都裝作充耳不聞的樣子不過是他改變不了現狀罷了。
他也想怒吼,他也想大叫,他也想上課睡覺,看漫畫打游戲,但是這些行為跟以后的前途比起來顯得那么沖突,而且自己骨子里根本就沒有狂躁起來的勇氣。
他越想心里就越煩躁,然后球從手中脫出,蹦到了講臺上。“啪”的傳出一聲碎裂聲。旁邊的備課教材濕成一片。
央姳知道班主任p討厭自己,但是她沒想到她會討厭自己到這種地步。講臺上的碎杯子和被打濕的教材書她也不知道是誰弄得,不過是今天是自己值日罷了,她就把一切算在她的頭上。
p諷刺的說:“你別做了不敢承認,今天是你值日你肯定是最后一個留下來的。因為之前你虛榮我跟你媽媽打了一架你懷恨在心是吧,所以就這么報復我,你這小孩兒心機夠深的啊。”
“哼,我可沒有老師您這么心狠手辣。”央姳仰著頭直視她。
好啊你,p見她竟然敢頂嘴了,于是一個耳光就打了上去,
“你之前只是虛榮,現在還開始說謊和頂撞老師了,看來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一下,兩下,三下,央姳默默數著她給自己打的巴掌,整整八個耳光,她的嘴角都有了血跡,p才停手,但嘴上仍是不饒她:“你還不承認?我的杯子和書你賠不賠?你這自私自利的小兔崽子。”
“我沒有。”央姳頂著紅腫的臉仍然直視著她,不哭也不鬧,但是表情默然:“不是我做的事我為什么要承認。”
后面有全班四十多個同學看著這場鬧劇,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習慣了做最忠實的觀眾。
“是誰做的他自己心里清楚。p老師你討厭我我也知道,書和杯子我是不會賠給你的,您把我開除吧。”央姳用盡最后一點勇氣說著,不管回去會遭遇媽媽怎樣的責罵她都認了,她在這里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媽媽總說要忍,要好好學習,以后才能有出息才能為她爭口氣,才能逃出這些人這個環境,可是當她受了這么多屈辱還是看不到一點點希望的時候,她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老師,真的不是央姳做的,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劉邐捏著拳頭站起來說道:“大不了我來賠你就是。”
“老師,還是用班費來幫你買吧。”胡曉玲也站起了身,在她左前方那個身影要站起來之前:“當時都去吃飯了,也許是別的班同學做的也不一定呢。”
張央姳有些不明白胡曉玲為什么會替自己說話,她一向除了庹櫛風誰都看不慣也不關心,不過放學之后央姳立馬知道了答案。
一個上午幾乎在精神恍惚中度過,劉邐問她:你恨p嗎?
央姳搖搖頭說:她不配。
之后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放學的時候,鄒俊突跑過來說,你等一下再走,我有事跟你說。
央姳本來就沒心情吃飯,坐在課桌上看鄒俊默默把門關上,教室里只剩下她,胡曉玲,庹櫛風和鄒俊。
鄒俊把庹櫛風從課桌上拉倒后排:“庹櫛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跟央姳說清楚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你當時為什么不站出去?要不是胡曉玲一直拉著我不讓我說,今天我非當著全班人的面把你虛偽的面皮撕碎不可。”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庹櫛風掙開他的束縛:“你有本事現在就去告訴老師啊。”
他是很懦弱也很愧疚,可是這一切都輪不到鄒俊來插手,他想過跟她坦白一切,但是他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更好的方式。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拿著籃球逃離現場時,胡曉玲和鄒俊就在后一步進了教室。
“好啊,你當真以為我不敢說?我現在就去辦公司告訴那些老師你這個好學生在教室偷偷打籃球,做壞事還不承認。”
“鄒俊,你忘了你答應我什么了,你要是敢去告訴老師以后我就不理你了。”胡曉玲站在一旁終于開了口。
“他都做出這種事了你為什么還要幫著他?”鄒俊生氣的搓搓頭,他一直想要討這個省城女孩開心,因為她跟別的女生都不一樣,她天生就有一種大小姐的氣質,對他們這些人都很不屑。
但是她偏偏就對庹櫛風那個偽君子與眾不同,這讓他很是不甘。
“你也不是很想伸張正義的吧,你不過是看不慣庹櫛風比你優秀,所以想讓他出丑。但是他就是比你優秀,這是事實。”胡曉玲淡淡的說道。
“誰說我嫉妒他比我優秀了?他不過是個虛偽的偽君子,每天在老師面前賣乖而已,我是沒想過什么伸張正義,但是央姳也是我的朋友,我看不慣你們這么欺負她。”鄒俊說著望向央姳,想讓她站在自己這邊。
“算了。”央姳冷漠的開口,這些人根本沒一個人想幫她,如果真的看不慣她被欺負,為什么她挨打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她那么那么無助的時候他們都在干什么?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嗎?”
“央姳,我···”庹櫛風剛想解釋,央姳擺擺手道:“從今以后我不欠你的了。”
從那件事之后,央姳經常噩夢不斷。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甚至在看到p時會害怕到發抖。
因為過度的緊張和抑郁,她的蕁麻疹又犯了,每次大半夜都會全身紅腫,又痛又癢。她不想告訴任何人,甚至是她媽媽。也不敢再去水龍頭下面沖洗,她不想再遇上庹櫛風。
除了劉邐每次會陪她聊天到半夜來緩解疼痛,她感覺不到這世界上的任何一絲溫暖。
她不止一次想過去死,可是當她真正面對死亡時她又感到害怕。她買了一把鋒利的鉛筆刀往手臂上劃去,疼痛感讓她清醒。汩汩向下流的血證明著自己的軟弱,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么多。
為什么爸爸還不回來?為什么媽媽只會責罵自己?為什么老師那么討厭自己?
她到底要做什么才能不至于這么狼狽的活著。
國慶節放假回家,央姳發起了高燒,大病了一場。那段日子她一邊打著吊針,一邊喝著中藥治療蕁麻疹,暈暈乎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過來的。
她只記得自己本來要住院一個月,她媽媽強硬的要求醫院一個星期內辦出院手續。
醫院里的人不愿意,她媽媽推著病床上的她就要往醫院外走。
也是,在醫院多待一天就多背負一百多塊錢的債,她媽媽也是被窮逼出來的。
那天在醫院里鬧得沸沸揚揚,所有的病人醫生都來看熱鬧,負責央姳的那幾個醫生則堵在走廊里跟她媽媽吵。
吵的內容不堪入目,她躺在床上,接受著無數人鄙視,諷刺,好笑或是同情的眼光。她已經不再覺得難堪,她習慣了。
只是她想,從今以后連病都不敢生了。
在眾多的目光中,她又看見了他——庹櫛風。他扶著他的媽媽站在人群中觀望,似乎眼里有憐憫的目光掃過她,而他媽媽說:“真是好沒素質的人。”
然后,他就帶著他媽媽迅速走開,有點兒落荒而逃的樣子。
央姳突然笑了,她這些不堪他也看夠了吧,所以連欣賞的興趣都沒有了吧。
她在他面前總是那么狼狽,所以她后來也總是不相信,或是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喜歡上她,他怎么可能喜歡上她,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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