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男友去世,我晚上就更害怕了,總看到屋里有好多影子。”彭玲帶我穿過兩堆滿是蒼蠅、臭氣熏天的垃圾,邊走邊說,“但好在自建房很亂,半夜都能清楚地聽到鄰居站在窗前打電話,還經(jīng)常有唱歌喝酒打架的,大家都習(xí)慣了,所以我害怕就大叫,沒人罵我。”
上到四樓,這房間真夠小,算衛(wèi)生間也不超過二十平米。墻壁貼滿了觀音、如來、地藏王和各種佛像,彭玲見我注意,就苦笑著說根本不管用,但有了這些佛像,總覺得能有心理安慰。床頭有很多佛經(jīng),最上面的一本是《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我拿起來看,問:“聽說念《地藏經(jīng)》效果很好?”
彭玲點點頭:“每次我害怕的時候就念誦,影子就會離開,但只要停止念誦,那些影子還會回來。而且我總是要睡覺的,你看。”她挽起T恤的袖子,胳膊上有很多形狀奇怪的青紫,好像被人掐過。
“鬼還動手打人?”我問。彭玲說,高雄告訴過她,鬼接近人一是為了吸點兒陽氣,二就是泄憤。凡是能被撞到的鬼,必定都是有怨氣的,所以還沒投胎,而鬼可不像人那么有理智,它們的思維方式,活人根本無法理解,只要有機會,就會把怨氣發(fā)泄到任何人身上,包括彭玲。尤其她這種靈異體質(zhì),最受鬼的歡迎,打個比方,就像有個壓抑到極點、天天暴怒的人,最喜歡看到的東西是沙袋,只要見到,就會上去揍幾拳出出氣。
我說:“你現(xiàn)在只能自己獨居單住,就看佛牌的效果吧,這位龍婆洪可是泰國北部赫赫有名的高僧,加持出來的佛牌非常厲害,你不用擔(dān)心。”彭玲連連點頭。我又問了她是否把做入門的方法牢記在心,她說沒問題,對我重復(fù)了一遍,都正確。
對陰牌來講,做入門一般要在午夜十二點,因為那是一天當(dāng)中陰氣最盛的時刻,陰靈也最活躍。但對正牌來講卻不用,任何時段都行,但最好選在安靜的環(huán)境。叮囑完畢,我離開彭玲的出租房,看著這臟亂差的環(huán)境,心想以前還覺得住佛牌店的隔間條件不好,人就怕比,跟彭玲的居住環(huán)境相比,我那隔間簡直就是星級酒店。
回到佛牌店,羅麗看著我笑,我問她啥意思,羅麗捂著嘴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沒明白什么意思,她說:“小彭姑娘現(xiàn)在沒男友,獨居又怕鬼,你留下來陪她多好,反正都是單身。”我說對啊,你早不提醒我,現(xiàn)在我馬上給她發(fā)短信,問她有沒有這個意思。假裝要掏手機,沒想到羅麗生氣地說:“你還當(dāng)真了?要不要臉?”
“是你當(dāng)真才對吧?”我哼了聲,“總愛開玩笑,自己還禁不起開玩笑,真少見。”羅麗不再搭理我,轉(zhuǎn)身進(jìn)柜臺整理佛牌。
兩小時后,我接到彭玲的電話,剛接通就聽她在哭,我連忙問怎么回事,她哭著說:“我、我剛才做了個夢……”我說夢到什么了,她說因為昨晚沒什么睡,我走后她虔心做完入門,就困得不行,白天陽光正好,她就上床睡覺。夢見有個很瘦很瘦的老和尚,光頭,穿著土黃僧袍,盤腿坐在屋里,渾身都在發(fā)光。不知道為什么,這讓彭玲很感動,就是想哭,于是她跪在老和尚面前,訴說這些年來的苦悶。
老和尚也不說話,只微微地點點頭,然后彭玲就醒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淚流滿面,但卻完全沒有悲傷的感覺,而是覺得渾身輕松,好像剛完成了最重要的事情,邁過了最難的難關(guān)。我笑著說:“這是好事,你夢到的那個就是龍婆洪師傅,今年已經(jīng)九十歲,這塊象骨滅魔佛牌被他注入強大的法力,以后就會保佑你。”
彭玲說:“田大哥,你和高大哥都是好人,還有羅麗姐,好人有好報,你們都會永遠(yuǎn)幸福快樂,真的!”我連忙說謝謝你。
轉(zhuǎn)眼過了幾天,彭玲每天都會用短信跟我聊天,匯報她昨天的情況,那塊龍婆洪的象骨滅魔佛牌真有效果,無論彭玲在家還是單位,或者是在路上,都沒再見過任何影子,即使加班后夜歸,她會在路邊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影影綽綽的“人”在來回晃,但不敢接近自己。她很開心,說如果以后永遠(yuǎn)有效,她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了。
“我想回家。”彭玲最后發(fā)短信,我說當(dāng)然沒問題,看看父母吧。
這天,店里來了個顧客,經(jīng)交談發(fā)現(xiàn)居然是王府井新光天地商場的名表專柜經(jīng)理,姓古。聊得挺近乎,我就亮出手腕上的這塊勞力士,問他是否能看出真假。古經(jīng)理接過反復(fù)看了看,說以他的水平看不太準(zhǔn),覺得似乎不像真表,但又不確定。還說要想全面鑒別真?zhèn)危詈眠是到王府井步行街的勞力士*店,那是北京最權(quán)威的。我當(dāng)然不信他的話,也根本沒打算鑒定,其實就是想炫耀炫耀而已。因為這個名表專柜的經(jīng)理無非也就戴一塊漢米爾頓,我覺得比他牛多了。
轉(zhuǎn)眼過了一周,我接到彭玲打來的電話,接聽后又是她在哭,我心想這是什么情況,難道佛牌也不管用?彭玲說:“田……哥,我的佛牌壞了!”我連忙問怎么壞的,她說前幾天回湖北大冶老家,幾年沒回,父母對她的態(tài)度還是不冷不熱,但對她來說已經(jīng)很開心。告訴父母體質(zhì)和佛牌的事,他們也沒興趣,因為一直都覺得這個女兒從小到大就腦子不正常,所謂的陰性體質(zhì),全都是她自己編出來的。
在縣城老家呆了幾天,彭玲約出幾個從小玩到大的老同學(xué),到村里的后山,想看看小時候玩耍過的地方。可那天下起雨,山坡濕滑,她不小心摔了跤,正巧面前有塊石頭,將佛牌的亞克力外殼硌碎,里面的牌身是用象骨雕成,這材質(zhì)比象牙還脆,當(dāng)時就碎成好幾塊,還沾了很多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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