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昂繼續(xù)研墨,用著朝堂給官員配備的筆毫,慢慢的挑開了新的白鐵簡。
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偏頭問小亭卒:“慕容辰的那邊,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就等您上朝的馬車出現(xiàn)了。”
“趙辛呢?”
“他還在外面跪著,想讓您賜他一死,他說自己知錯了,他的命是您從西楚帶回來的,您不開口,他沒資格自盡,得繼續(xù)活著丟人現(xiàn)眼。”
“pi!”
蘇昂氣得直咬牙:“給我揍他,揍到他自己心里舒坦為止。”又叮嚀了一句:“記住,控制著力道,別真把人給打傷了。”
“明白。”
小亭卒喊了一個士卒吩咐下去,這個總是嚅囁的小亭卒,現(xiàn)在的手底下也有不少兵卒。
他沒親自去,回頭看蘇昂:“大人,您還是歇一歇吧,您都有七八個時辰?jīng)]有休息了。”
“等早朝會。”
“這距離早朝會還有兩個時辰呢。”
小亭卒想這樣勸說,但他的性子就這樣,蘇昂說什么他都聽,勸說的話就說不出來。
這時候,山鬼莜裊裊手來,扯著蘇昂坐下,遞上一盞清茶,又給蘇昂揉著兩邊的太陽穴。
要不怎么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呢,山鬼莜吃吃笑道:“您啊,還是歇一歇吧,女兒剛泡的熱茶,是清明前的葉子,俏得很呢。”
“呃。”蘇昂呆滯了。
茶很香,
但是……
你按摩就按摩,某個不可描述的部位,別往我的后腦勺湊好嗎?
我是你爹。
干爹也是爹!
混賬,哪個破縣公把山鬼莜給送來的!
……
早朝會,一縷朝陽的暉劃破天空。
議事殿堂的大門口,慕容白和另外五位上六卿互相打著招呼。
他們的笑容滿面,和公孫撫、趙清流等人的滿臉陰沉成為了鮮明的對比。
別的官員也在議論:
“小武伯又沒來上朝啊,看樣子,真的不想要詩詞類主考官的職司了。”
“一屆主考官,數(shù)十好門生,也怨不得慕容大人他們不擇手段的要卡住小武伯了。”
“嗬嗬,還真是不擇手段,拿別人同袍的性命威脅。”
“怎么能說威脅呢?慕容辰是慕容世家的子弟,慕容大人身為家主,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這是規(guī)矩,算不上不擇手段。”
“黑色,真的能洗白么!”
“公道自在人心!”
慕容白聽到了官員們爭論的聲音,反而笑吟吟的和公孫撫打個招呼。
瑤國沒有因言治罪的說法,官員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反正他占了便宜,他贏了。
有慕容辰的性命在手里,蘇昂就沒有任何辦法。
我殺個自己的族人,你管得著么?
你敢繼續(xù)爭奪主考官的職司,我就敢殺,你管得著么!
哈哈哈哈哈!
慕容白簡直想大笑出聲了。
“三孤少師大人,您的那位愛徒,今個怎么又沒來上朝啊?”慕容白湊過去問。
落水狗,那是必須要打;公孫撫的臉皮,那是必須要扯。
他們和公孫撫政見不同,已經(jīng)是勢如水火,打擊公孫撫,已經(jīng)成為慕容白有生以來最喜歡,也是最愿意去做的樂趣了。
可是這時候,公孫撫看向他的身后。
慕容白的臉色一變,忽的往后看去,恰好看見蘇昂穿著小武伯的官袍,卻沒有佩戴白玉束冠,而是散落著發(fā)絲走來。
一縷白發(fā)隨著滿頭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飄蕩,帶著一種成熟的蒼茫感覺。
“小武伯大人來了!”
“蘇大人來上朝做什么?這不是趕著被上六卿打臉么!”
“嘶,我有種不妙的感覺,看蘇大人的樣子,他來者不善啊。”
官員們又議論了起來,慕容白的臉色也唰的雪白了一個瞬間。
冬官大司空孟非湊過來道:“來者不善啊,慕容兄,咱們好像算岔了一點(diǎn),蘇家子太年輕啊。”
沒錯,蘇家子太年輕了。
年輕就會沖動,沖動,就容易壞事。
蘇家子這時候來上朝,不是想和他們徹底翻臉吧?
慕容白忍不住看了眼公孫撫和趙清流。
他們和這兩人的政見不同,互相爭斗,但是從來沒有真正翻臉的時候。
他們的地位太高,他們的實(shí)力太強(qiáng),要是真的翻臉,真的用全部的實(shí)力、勢力打起來了,整個瑤國都要動蕩。
蘇家子,不會傻到這么瘋狂吧?
“沒事。”
慕容白低聲道:“咱們不是說好了么,蘇家子有可能發(fā)瘋,但是公孫撫和趙清流不可能發(fā)瘋,大王清也不允許咱們真正的翻臉。”
“噯,說的沒錯。”
孟非放心了。
只是一個小武伯的話,瘋就瘋唄。
要是真的翻臉,公孫撫和趙清流不敢插手,大王清也不會允許這兩人插手。
區(qū)區(qū)一個蘇家子,他們隨手就捏死了。
…………
“上朝~~~”
內(nèi)吏拉長的調(diào)子傳了出來,殿堂的大門也轟然洞開。
數(shù)十位主管瑤國數(shù)百萬黎民生死的官員進(jìn)入朝堂,也依次落座,那高高在上的大王清,卻把自己黑金色的眼眸,唯獨(dú)放在了蘇昂的身上。
大王清的貼身護(hù)衛(wèi),那一身銀甲的瑤六郎更是滿臉苦笑,帶點(diǎn)哀怨的盯著蘇昂。
蘇昂一動不動。
蘇昂低垂著眼瞼。
等到內(nèi)吏宣布朝會真正開始,卻忽然飛下去,鏗鏘道:“朝戰(zhàn)!”
“蘇家子你敢!”慕容白條件反射的吼了出來。
“哦?下官為什么不敢?”
蘇昂在笑,笑得意味深長,但是那笑容扯著十成十的冷酷味道。
他的雙眼冒著幽光,一時間,竟然出現(xiàn)了好像大王清眼眸那樣的黑金色的光芒。
“劍意!”大王清的手指頓了一下。
劍意可不是一般的東西,在任俠里,那也是游俠兒才能擁有的東西啊。
自己的小師弟怎么會擁有這種東西?他可是文杰!
大王清在心里給蘇昂又加了分,眉頭蹙起來,問道:“為何而戰(zhàn)?”
“當(dāng)然是因?yàn)橹骺脊俚奈恢昧恕!?br />
蘇昂對大王清拱手,又對慕容白笑問道:“還得問問下官為什么不敢?論詩才,下官說是自家府邸方圓百里內(nèi)的第二,上官您的慕容府里,也沒人敢說第一吧?這詩詞類的主考官,下官為什么不敢爭取一下呢?難道說……”
蘇昂哈哈笑了:“難道說要是下官爭取了,下官的某位同袍就要死掉嗎?”
“那可說不準(zhǔn)。”慕容白陰測測的,直接把話挑明。
他本來就不是愛惜臉面的人。
他的文杰之道,就是掌控人心。
可這時蘇昂樂了:“好啊,厲害啊,不過我家十三兄弟今早就去拜訪某位同袍了,要和某位同袍同吃同住,當(dāng)然了,要是某位同袍被人毒死了,他肯定也被毒死,要是被人殺死了,他肯定也會被人殺死,然后呢,該報仇的報仇,該亂的亂。”
“啥?”慕容白徹底懵逼。
不只是慕容白,連著大王清、三孤三公、別的上六卿,以及滿朝的官員都懵逼了。
他們知道蘇昂說的某位同袍,肯定是慕容辰了。
但是,他們沒想到,蘇昂壓根沒打算借用公孫撫和趙清流的力量。
只是喊了瑤十三,用起了瑤十三那種紈绔公子哥兒的不要臉的招數(shù),卡住了大司寇的脈門!
只要敢殺慕容辰,瑤十三就敢死!
瑤十三一死,徹侯瑤家,絕對和慕容世家不死不休!
“哼!”
驀然響起一聲冷哼,慕容白的老臉一下子慘白,木木的看向大王清的位置。
他看的不是大王清,而是大王清身后的那位。
徹侯瑤家第六子,也是大王清的貼身護(hù)衛(wèi),鐵面一劍瀟湘雨,瑤家瑤六郎!
“啟稟大王,我家的十三弟從小沒見過母親,我們……”
瑤六郎沒把話說完,但他是大王清的貼身護(hù)衛(wèi),卻僭越開口,很明顯要護(hù)著瑤十三到底了。
要是慕容白真的連累死了瑤十三,慕容白一定要死,慕容家一定要滅。
當(dāng)然,小武伯蘇昂也不能活著。
瑤六郎氣得渾身發(fā)抖,蘇昂啊蘇昂,你這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壓上去了啊……
“朝戰(zhàn)!”慕容白沒辦法了。
他不能讓蘇昂做主考官,又不能拿慕容辰威脅蘇昂,那么,只有朝戰(zhàn)了。
先打一打,先拖延下時間再說吧。
蘇昂也是人,只要是人,他就能找到辦法對付蘇昂。
這時候,慕容白第一次,用冷酷無比的眼神,用他滿身的進(jìn)士威風(fēng),用他秋官大司寇的高貴身份,狠狠的剜了蘇昂一眼。
他正視蘇昂了。
蘇昂也正視他,笑吟吟的,準(zhǔn)備……打架。
……
…………
………………
嘭!
嘭嘭!
嘭嘭嘭!
朝戰(zhàn)的開場很平和,結(jié)果也很自然。
慕容白又被打臉了。
別的上六卿交給了公孫撫等人對付,蘇昂逮住慕容白狠狠的一頓爆抽,一巴掌連著一巴掌,全都是狠狠打臉。
這場面,就有點(diǎn)引人發(fā)笑。
“呵呵,小武伯這是撒氣呢。”
“有點(diǎn)小家子氣,畢竟再怎么打也打不死,慕容大人可是進(jìn)士文位。”
“算了,讓他撒撒氣也好,蘇大人還很年輕。”
官員們是這樣想的,大王清也覺得不過這樣子而已。
慕容白到底是秋官大司寇,還是進(jìn)士文位的強(qiáng)者,小師弟除了能撒撒火氣,別的還能做什么呢。
算了,就讓他把怒火發(fā)泄出來也好。
大王清覺得無聊了,手掌托著腮幫,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蘇昂揍人,可這時,蘇昂的眼眸,忽的閃出了和他一樣黑金色的冷光。
黑金色?
這是,殺之劍意!
大王清嚇了一跳,忽然想起來慕容白把蘇昂刺激得連劍意都領(lǐng)悟了,自己的這個小師弟,怎么會滿足只是撒氣而已?
那么,小師弟要做什么?
大王清還沒想明白,就看見蘇昂從袖口摸出一物。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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