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望著匾額上兩字，同樣忍不住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輕笑起來。

    將食樓取成這樣的名字，聯想到玉流卿死也要進入地符界的決心，可見他對客疏的怨念有多深。

    “呀？”阿修羅吸著大拇指，抬頭看看凌奕又望望景琛，不明白兩人在笑什么。

    “啵”一聲將手指從嘴里□□，摸上纏在發間的配飾，夢引毒蜇配合得變大，呈娃娃般大小。

    阿修羅抱著懷中迷你的“水母玩偶”歪了歪頭，大人的世界真難懂。

    兩人在門口觀望片刻，時不時有人進出從他們身邊擦過，正欲抬腳往里走，景琛被人不輕不重撞了一下。

    “咦？”撞一撞沒有損傷，景琛只覺身前壓低帽檐的黑衣男子有些眼熟，“你是？”

    與凌奕相握的手被一捏，景琛轉過頭，不解看過去。

    “跟他走。”凌奕低聲道，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似是驚喜。

    景琛是一頭霧水，見凌奕已邁開步子，只得快走幾步跟上他們。

    黑衣人帶他們到不遠處的露天茶座，位置就在小巷口，擺著四張茶水桌，人不多，位還很空，他們四人正好湊一桌。

    “他是？”景琛越看越覺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好久不見。”凌奕給每個人沏了茶，取出剛才逛街時買的小點心擺在阿修羅面前，方看向黑衣男子，低聲含笑道，“客疏。”

    “！”景琛恍然，仔細打量面前摘了帽子的男人，除去莫名的熟悉感，看不出哪里有客疏的影子，“易容？”

    “嗯。”凌奕解釋道，“當初他來給我送霍之行的傳訊，也是這般模樣。”

    “我同你不是上月才見過。”這句應的是凌奕上個問題。客疏聲音爽朗，面容表情皆是自然，完全看不出臉上罩著□□，“與小琛不見是有些日子了。”

    聽到聲音，景琛才確定面前坐著的，的確是小世界中消失與靈地，玉流卿心心念念想著的那人。

    “沒想到再見竟是在地符界中。”景琛感嘆命運的捉弄，低頭抿口茶，“好多年了吧。”

    他這么一說，客疏望著杯中白霧繚繞，也有些感慨。

    茶座老板是個胖墩憨實的老人，身上穿著小白圍裙，在臨時搭起的爐火邊忙碌。

    水聲潺潺，間或有壺蓋被沸水頂起的脆響，起手落手極穩，茶色淡然，小小方天地中營造出極致的寧靜，可見泡茶手藝一流。

    不，應該說在食洲，無論是天級食樓，還是街邊茶座，能站穩腳跟都說明其有不凡之處。

    就好比三人面前的茶，此時心境下，愣是品出了幾分造化弄人的味道。

    “真不打算與他見上一面？”舉杯聞香，呷了一口，凌奕淡淡道，指的自然是玉流卿。

    茶座斜對面就是念樓，客疏坐在桌的對角，抬眼便能看到食樓全貌，且他視線從始至終都未離開過念樓的大門。

    “還不是時候。”客疏眼眉一低，“不妨同你們直說，我隱去身份，亦是為了另件事。有人在聞風閣懸賞買他的命，我在暗處，才好方便護著。”

    “小玉得罪了人？”聞風閣的名頭景琛之前聽凌奕提過，是地符界為數不多的幾大殺手組織之一，“對了，我記得小玉從小世界帶上來的人中沒有廚子，念樓是怎么評為天級二品的？”

    何況又是在美食遍地的食洲，想要脫穎而出太難，除非玉流卿真的天賦異稟，開竅了。不過從小聯盟兩人聯手做丹藥買賣看，這種可能性為零。

    客疏手一頓，神色古怪，“我從聞風樓得到消息，說他從異魔淵出來后救了一個垂死的人，那人留下一本靈食尊者的食譜和香料配方。”

    所以，念樓在開業時被十位頂尖食客直接評為天極二品，出眾的味道固然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更因為菜品對修士修煉有輔助作用，是近乎失傳的菜色。

    只是有特殊功用的菜品只在念樓里特殊包房中出售，其余人并不知曉，否則造成的影響絕不僅如此。

    “小玉完全是踩著狗屎……”景琛嘴微張，這種小說劇本里才有的劇情套路，忽看到客疏瞥來的眼神，下半句改口道，“嗯，他一向眼光很好。”

    客疏眼眉一彎，不知想到什么，聲音柔和下來，“是啊，也就這一個不錯的優點。”

    景琛，“……”搓搓手臂，往凌奕方向挪了挪。

    明明說的話溫柔得都要滴出水來，臉上卻非要表現無比嫌棄，這么精分你家小玉造嗎？

    正說著，客疏忽然抓起手邊的黑色風帽往頭上一戴，半張臉掩在陰影中。

    景琛心領神會往念樓方向看，玉流卿身影出現視野中，與在異魔淵時相比沒有多少改變，就是人看上去瘦削了些。

    他旁邊還跟一男子，樣貌周正，氣度不凡，兩人有說有笑走進念樓。

    “那個人是？”景琛艱難將目光移回來，果然就看到客疏沉著臉，遍布殺機。

    “這片街區還有另一家天級食樓，那個男人是饕樓的老板龍五爺。”客疏道。

    “饕樓？”

    “傳聞此人身上有上古妖獸饕餮一絲血脈。”客疏目露不屑，殺機未斂，“我懷疑他就是在聞風閣懸賞的主使者。”

    景琛一驚，有點搞不清眼下狀況，“那他們兩人？”怎么看起來交情不錯的樣子。

    客疏咬牙，話一字一頓從嘴里蹦出來，“識人不清。”

    景琛頓時無語了，剛剛誰還夸獎說小玉就眼光好這點能拿出手。

    凌奕又拿出一碟小食，往阿修羅面前一擱，“你既知曉，為何不直接提點流卿？”既然有嫌疑，放個安全隱患在身邊總歸不好。

    “我試過了。”見兩人齊齊望來，客疏別過臉道，“我有放紙條在他房間。”

    我去，這都什么年代的把戲。景琛毫無形象得翻個白眼，“我說你上去表明身份，小玉立刻就會把那什么爺踢了，多簡單的事。”

    客疏攥緊的拳頭握了又松，“此事休要再提。”

    景琛嘆出口氣，無力趴在桌上，“我算是服了，都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看著都累。”

    凌奕輕輕搖頭，“此次來食洲只是路過，看你這般行事，我們還是先不要叨擾，暫且回避吧。”

    “那倒不用，見到他時不提起我就是了。”玉流卿入到念樓中，客疏將帽子再次摘下，“他們交談估摸得兩刻鐘，等龍老五出來你們再進去，這段時間先同我聊聊吧。”

    舊友相見，能說的話不少，茶館老板慢條斯理端上兩碟小菜，就著茶水喝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等兩刻鐘一過，客疏就坐不住了。

    他的注意力不曾從念樓收回，看著三樓某處緊閉的窗戶，眉頭深鎖，“不對勁。”

    景琛順著他視線看去，看到的只有進出念樓的人，沒覺哪不對，“興許人家只是聊得起勁，耽擱時間久了點？”

    客疏蹭一下站起來，臉色陰沉，“龍老五的妖獸血脈有些奇異，身上會散發催.情的異香，比他境界低的人不能同他在房間里待超過兩刻鐘。”

    這尼瑪就是人形春?藥啊！景琛臉色同樣變了，“小玉可知此事？”

    “我有在紙條上記錄告知過他。”

    又是小紙條，您老敢不敢再不靠譜一點，景琛真是連話都不想與客疏說了。

    “故而龍老五在里面呆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刻鐘，等人走后，三樓的窗戶會打開透氣。”客疏兀自道，目光落在三層的窗戶上，恨不能盯出個洞來。

    “誒，那一開始把窗戶打開不就好了？”景琛想到這個問題。

    客疏一愣，之前他就沒考慮到這層，然后臉上越發猙獰。

    要不怎么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連精明如客疏都不例外，“你說，他可能是故意的？”

    明明收到消息知道龍老五身上有催.情異香，還故意頻頻與之見面，且不開窗戶。

    至于為什么要故意？

    恩，這是一個好問題。

    客疏顯然就陷在這個問題里糾結中。

    “你確定還要像傻子一樣站下去？”凌奕手指沾著茶水，將景琛嘴角從阿修羅盤里偷吃的點心屑抹去，“生米再煮煮說不定就熟了。”

    客疏像是剛反應過來，一個激靈轉身就往念樓方向走，后來甚至不惜動用身法，仿若遲上一步，有些事就來不及了。

    景琛與凌奕皆從對方眼中看出笑意，付過茶水錢，拎起迷糊狀的阿修羅，追著客疏而去。

    念樓營業小半年，期間不乏有人找茬，故而聘請了兩位修為地級九品的修士守門。

    見到客疏來勢洶洶，面容隱在帽下，絕非善茬，兩人就欲出手阻攔。

    好在大堂不接待客人，不然這會兒指不定會引起多大騷動。因為客疏氣勢太過駭人，一看就是沖著殺人去的。

    正巧步寒天從樓上下來，準備去后廚一趟，看到客疏神色不善往樓上走，不由出言道，“這位客人……”然后他看到后面緊跟著景琛和凌奕，煞是驚喜，“你們？！”

    凌奕抬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又指指前方客疏。

    步寒天心領神會退到一旁，待景琛兩人也上到樓梯，就跟在客疏身后同往三樓，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景琛與凌奕突然出現，神色卻不似要與他寒暄，而且之前他攔住的那人，表情著實不好說，感覺像是去――捉奸？

    步寒天有些懵，他就上樓查賬的功夫，怎么看起來發生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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