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靈挑挑眉落座，“未有，靈兒今日來只是想與娘娘大聊特聊。”
“那聊的內容？”
陌靈輕笑道：“就聊一聊這皇宮生存之道，您看如何？”
穆弦兒垂下眸子，“好，你說。”
“自古后宮紛爭不斷，為了奪寵多少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為了讓自己孩子能坐上東宮之位，多少人設計陷害未出生的嬰兒，那死去的嬰兒，或久病纏身的無辜之人何錯之有！娘娘您說對否？”
穆弦兒嘆道：“正如你所說，后宮難以生存，若不自保便會受人欺凌，使用手段也是為了能活下去罷了。”
陌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是啊，為了自己的榮寵與地位，就設計陷害其他人的孩兒，不覺滅絕人性么？”
穆弦兒聽完默不作聲的看著陌靈，臉上浮現幾絲哀傷，良久后才道：“陌瑾的身子，不是我毀的。”
陌靈臉上故作惶恐道：“靈兒可未說是娘娘。”
穆弦兒輕嘆一聲，“你請了高人為陌瑾治病，想必以查到他中了臾羅曼，昨日故意出口，只是為了看我態度，今日又拿花兒來試探，丫頭，不是我下的毒。”
“我剛進宮時，清妃姐姐對我照料有加，我怎會去害她腹中胎兒。我懷過孩子，知道其中艱辛，也是使了手段才平安生下瑜兒。我知后宮如履薄冰，清妃姐姐生下孩兒以是不易，我怎會去害那還不會說話的嬰孩。”
陌靈愣了愣，她表情真摯不似作假，莫非她真沒摻和穆家的惡心計謀？
抿了抿唇，“不是你，那是誰？你可是懂得藥理學識，輕易控制臾羅曼的藥量不是難事，且乳母是你府中丫鬟，更別提還有個曹尤在。淑妃娘娘這一樁樁一件件，可是都在指向你呢…”
穆弦兒一怔，“你竟連乳母與曹尤都查出來了。”
“嗯呢，我朋友幫我的，說吧淑妃娘娘，你為何要下毒毒害三哥，就為了你兒子少了一個奪東宮對手，不覺殘忍么？”陌靈故意步步緊逼。
“不是我，想必你已經猜測到了，是我爹爹一手謀劃。”
“你會不知其中的事？”
穆弦兒凄苦一笑，“我與曹尤本是青梅竹馬，已經互許終身，誰知那年皇上選妃，爹爹便把我送進了宮，只為了讓我奪圣寵，讓穆家能風光無限。我萬般不愿，可無可奈何。”
“進宮后我以對曹尤死心，但也沒想過去爭寵，只想安穩過一世。誰知曹尤以藥童身份入宮，我勸過他離宮他不聽，可我已是嬪妃，自知身份已經不同，那次過后我便沒見過他。”
“那后來呢？”
“在皇宮我受清姐姐與母后的照顧，還算過的安穩，雖有時其他妃子找我難處，但并未多有刁難。而后我懷有瑜兒，深知后宮殘忍，我便使了計謀，這才讓瑜兒平安生下。那時家父一直寫信催我爭寵，可我不愿，我只想安穩一世，也是從小這般教導瑜兒，所以雖不及孫貴妃榮耀，但皇上很是念及我們母子，到也與世無爭。”
“那娘娘又是何時得知三哥被下臾羅曼？”
“乳母進宮，那次我去探望清妃姐姐，無意看到乳母，問過乳母她進宮為何，她閉口不談，寫信給家父，他只說乳母已經脫離穆家，她去向他不明。而后我見陌瑾安然無恙，便打消了疑慮。”
穆弦兒說著臉上浮現懊惱，“而后陌瑾一天天長大，誰知他總高熱，御醫只說總發熱從而傷了身子。那時我并未多想，直到母乳那晚來找我，吐露了實情，我才知陌瑾被下臾羅曼。我到如今依舊懊惱不已，若那時逼問乳母，是否陌瑾便不會被下毒。”
陌靈深呼吸了一口氣，“那乳母第二天是不是自殺而亡？”
穆弦兒點點頭，自嘲道：“我知家父對不起陌瑾，對不起清妃姐姐，可我又能如何，身為女兒我做不到去揭露自己的父親，哪怕我只是一個被利用的女兒。”
陌靈抿了抿唇，沉默無語，到底是血濃于水。
“陌瑾身子廢了后，皇子只有陌恒，而后陌嚴出世，家父更是催促我去爭寵，甚至千里迢迢趕到皇宮勸我。我不想摻和到東宮之中，我知瑜兒敗落的下場，哪怕沒有圣寵，也只想跟瑜兒在這后宮安穩的活著。安穩，便是不去爭不去搶，瑜兒也一直遵守著這番教導。”
陌靈點點頭，還以為陌瑜是隱藏鋒芒，坐看陌恒與張胖墩斗，而后等其中一人敗落，在鋒芒畢露。
誰知，是淑妃讓他不顯山不露水。
那之前對淑妃是陰險毒婦的猜測，全部推翻。
可……
“可他大了，不聽你話了，對這東宮有了覬覦。”
穆弦兒嘆道：“沒有圣寵，瑜兒不止一次的問我，為何父皇不疼他不愛他，也許是我教導他的與世無爭，才讓瑜兒起了奪太子之心。陌恒被打入天牢后，瑜兒跪地求我，他說他想讓父皇看見他，他想得到父皇的賞識，他想坐上太子之位，不想在默默無聞。身為母親，沒有讓他受到皇子的恩寵，我愧對與他，他跪地求了我一上午，我……”
“娘娘便同意了，之后借著給太后送佛經，從而讓皇上看到了陌瑜，然后起了愧疚之心，賞了他東西，也讓他在百官前露了臉。”陌靈道。
穆弦兒點點頭，“可對母后的一舉一動我是出自真心。你不知瑜兒拿到皇上的賞賜時有多開心，高興的如同一個小孩子。可我勸不了他打消念頭。”
陌靈挑挑眉，“所以娘娘想讓靈兒來阻止二皇子對否？”
穆弦兒一愣，而后無奈一笑：“果真，被你猜出了我的意圖。”
“可是娘娘，您就這么確定靈兒能阻止陌瑜，會阻止陌瑜？太子斗爭可是與靈兒沒有半分干系。”
“你與陌嚴相交甚好，如同親兄妹，你絕不會看著他的地位受威脅，你今日來找我不就是這番意思么，若我是下毒之人，便可以扳倒我。”
“可如今靈兒得知這件事與娘娘無關，靈兒不想動淑妃娘娘，又如何阻止陌瑜？”
穆弦兒向門口看了一眼，“利用親情。”
陌靈一怔，眸子里浮現敬佩，果真是高智商！
湊過去小聲道：“您都知道了，為何還要說這一番話，就不怕皇叔怪罪與您？”
“不是還有你么？”
陌靈：“……您就這么確定靈兒會幫助您？”
穆弦兒笑了笑，“你難道不會？”
陌靈：“……”啊啊啊，跟高智商的斗，真是心累啊！
淑妃娘娘早就知道了皇叔在外面，依舊直言不諱，她已經猜到了皇叔不會為難他們母子，反而會覺愧疚。
還有淑妃娘娘昨日故意讓她來皇宮，故意露出錯愕之態，讓自己心疑，必定會親自會她。
她也猜到了自己不會是一個人來，必定會帶著人，所以直接把那些塵封往事一一吐出，讓皇叔聽得明明白白。
告訴皇叔，她兒子是有意奪東宮，但沒想對陌嚴如何，只是一個想得到自己父皇的疼愛的可憐娃。
如此，皇叔必定會對陌瑜多多疼愛，利用父親的愛，打消奪東宮的念頭。
還有，自己的老婆都說的這么一干二凈了，連青梅竹馬都交代了，那作為丈夫的皇叔，還會對掏心掏肝的妻子怪罪么？
絕對不會。
淑妃娘娘這智商也是高到沒誰了。
不過…
“淑妃娘娘，您就真的一點兒也沒想讓陌瑜當太子？”
穆弦兒搖搖頭，“從未有過，當皇上有無可奈何的時候，本宮只想讓瑜兒當一個無憂王爺，輔佐陌嚴讓陌國昌盛。其實，瑜兒之前也未有奪東宮的念頭，只不過……”
“只不過在陌恒落敗，皇叔越發明顯的偏愛，讓他嫉妒無比，才有了那不良念頭。”陌靈說完朝門口看去，“皇叔，您老聽得夠清楚了吧，還不快進來。”
話落，陌玉列推門而入，表情復雜的看向穆弦兒，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去母后宮里的路上，丫頭跟他說，等會在她離開前去淑妃那時，過個半盞茶后，讓他去淑靜宮門口安靜聽著，會有一場大戲等著他。
好奇之下便來了，從她倆聊在皇宮生存之道開始聽，聽完一番后，心里猶如打翻了五味壇，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淑妃從進宮起，便一直默默無聞，他也是例行行事時偶爾去她那里。
這么多年來，他自認為對各宮妃子都一律平等，賞賜什么的都會有，可唯獨愛他給不了。
而淑妃與他談不上恩愛，但也算是相敬如賓，她知書達禮不爭不搶的性子讓他很欣慰。
可頭一次聽她說這些，也是第一次了解她的難言之隱。
還有瑜兒，重重嘆了口氣，說到底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拉起跪地行禮的淑妃，拍了拍她的手，“淑妃，朕愧對你們母子。”
陌靈翻了個白眼，可不是愧對，之前還覺得皇叔對皇嬸癡情，可現在看來，丫跟大豬蹄子有的一拼。
穆弦兒搖搖頭，重新跪下，“皇上，臣妾罪孽深重，未揭露家父害的陌瑾因中毒久病纏身。臣妾自知罪不可恕，但請看在臣妾陪伴皇上這么多年的份上，饒恕臣妾家父。”
陌玉列把她拉起來，沉聲道：“這事與你無關，可你父親，謀害皇子罪無可恕。”
穆弦兒抿了抿唇，剛想說話，陌靈的聲音響起：“淑妃娘娘，您知道您家父打著你的名頭，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事么？與富賈私相授受，縱容富賈在背地里強取豪奪，您家兄賣著假藥材牟取暴利，這都是打著您的名號啊！”
淑妃家里人沒一個好東西，把女兒送進宮只為自己的利益，絲毫不顧女兒在皇宮舉步維艱，竟膽大包天謀害皇子，他們難道沒想過事情敗露，淑妃會跟著受怎樣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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