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釋前嫌之后,第六日,宣漓同聶子英再去央夏的都城,依然的平和,依然的人聲鼎沸,依然的謠言漫天,云氏新皇云辰和他的愛侄云如賀是人們口中飯前飯后的談資,聶子英跟在宣漓身后,縱然目光相聚,他們也坦然了許多。
聶子英買了各種玩意物件,他們逛遍大街小巷,穿梭其中,也遇到流氓混混,當然是覬覦宣漓的美色,聶子英課不許別人和他搶師父,出手教訓(xùn)了這一群人,臨走時狠聲說道:“這里以前我才是老大,也要看看是誰的地盤,敢肖想我?guī)煾福瑵L下你的十八層地獄!”
在都城有名的酒館吃飯,聶子英點了許多美味的菜肴,讓宣漓親嘗,宣漓才嘗一口便不想入口了,說道:“這些難吃得緊了!我要吃子英給我做的!”
聶子英忙捂住宣漓的嘴,這么明目張膽地說出來,怕人誤以為嫌棄菜品,會招打的。他自然懂得這規(guī)矩。
“師父,別說這么大聲,人家聽見怎么辦!”
聶子英如此動作,也招人奇奇怪怪地瞧著,他環(huán)顧四周,傻傻笑了兩聲,才松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又小眼神偷偷看自己的師父,見他并無怒色,才松口氣。
“你點的你都吃了,我不餓,我只吃子英做的。”
無奈,聶子英又驚又喜又悲,從宣漓口中說出這樣的話簡直驚天動地,他聽著心里喜滋滋的,但桌子上這么這么多東西他看著就飽了,無奈師父下命令了,他只好生吞硬嚼全吃完了。
回到竹園時已是傍晚,暮色蒼然,秋光漫漫,映照在兩個頎長身材的人身上,如畫的身影連秋光也為之一動。
聶子英撐著腰子碎步走在宣漓前面,腳下是小塊石頭,他一步一步走在其上,頗有些小孩子心性,他朝著慢走的宣漓招手,指著浮在西邊湖面上的太陽,“師父!你看夕陽,太美了!”
兩人一同望著將要沒入湖邊的太陽,湖光瀲滟,一同浸染著橘金色的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再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景色了,最美好的是和最好的人一同欣賞,宣漓側(cè)眼看向聶子英,把他那一抹燦爛的笑容收入眼中,一時間怔住,不想移開。
在他們走后,忽然一道紅袍身影顯現(xiàn),默默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左手一抬,一把光華閃動的白色長劍出現(xiàn)在手中,劍身上刻有“月離”二字,月離劍本是嬰合君容樾的仙器,卻為何在此人手中,自從天燈燃府后容樾的月離劍也便消失了。
晚間聶子英做了魚和少許菜肴,晚飯后,兩人在一室說話。聶子英問:“師父,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宣漓下凡以來,從未透露自己的名姓,聶子英也只叫他師父。
“怎么,突然問起師父的名字?”
“我是師父賜名的,是師父的徒弟,卻不知道師父的名字,自覺得怪怪的。”
“嗯,”宣漓沉吟,才說:“我來這里本是隱姓埋名,但子英想知道我的名字,必須把你自己的名字寫出來,我才能告訴你。”
聶子英只是乞丐出身,沒什么大本事,目不識丁,怎么會寫自己的名字,宣漓分明就是為難他,但宣漓也有自己的令一番用途。
“哦。”聶子英躺在自己床鋪上思索,不知字體為何物,想了許久他懨懨睡去。
最后一日,聶子英獨自一人在竹林中比劃,拿著刻刀在竹子書寫,感覺怎么都寫不對,但他不想放棄,心念道:“我怎么能為這一點小困難折道呢?師父這么做也有他的一番道理,我見多識廣,絕不能這么輕易放棄!”
“他捉弄你如此,你居然還不生氣!”一聲魔音入耳,聶子英一抬頭眼前已變化了場景,他拿起竹劍警覺起身。
“誰!出來!別裝神弄鬼!這里可是我?guī)煾傅牡乇P!”
“哈哈!他以為設(shè)了結(jié)界我就進不來,我也才好不容易找到你們的氣息!”
聶子英眼望前方,出現(xiàn)一道紅袍身影,向他走過來,只見那人慢慢摘掉袍罩,露出邪魅英俊的面龐,看著聶子英卻又款款情深。
“你是何人!”
“又是這種問題,我都已經(jīng)不耐煩地聽了許多遍了,我倒要問問——你是誰!是一個小乞丐,還是他的寶貝徒弟,還是一個同我一樣的殺人狂魔?”這個人如同鬼魅般繞著聶子英,聶子英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怒視他。
又聽他再說:“你殺人的時候可是連眼睛都不眨,現(xiàn)在竟然怕了?”他提起聶子英瘋魔殺人的記憶,聶子英大怒,往他身上一砍,竟竟他砍作兩半,這兩半化作霧氣另移他處,又糅合成原來的模樣。
“你想干什么?”
“我?哈哈!我當然是要來接回我媳婦的!”
只見這個人定定地看著聶子英,聶子英大赧,移開眼睛,嗔言道:“誰是你媳婦!你給我滾開點!我都不認識你!”
他笑道:“你下凡歷劫,什么都不記得了,不過總有一天你會承認你是我媳婦的!”
聶子英只覺這人無禮,不想與他多說:“你將我困在這里做甚?讓我離開!”
“你對我總是這么兇巴巴的,一點都沒有好臉色,卻對他總是獻殷勤,不知道自己熱臉貼著別人的冷屁股。你不知道自己被他害得有多慘,居然還心心念念想著他,這一世亦是如此,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是誰、不想知道你的小乞丐伙伴是怎么死的嗎?”這人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更讓聶子英警覺。
“他們究竟怎么死的!”聶子英最大的心結(jié)便是綠瓜他們的死,他至今無法釋懷。
“你不信我,我又何必說?”他輕移一處,佯作休閑。
“不說便不說。”
“那本公子偏要說說你的前因后果,你失去了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人說下去:“你的師父,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要是他沒來,你好歹有一個好一點的結(jié)局,這七天里他把你弄得暈頭轉(zhuǎn)向,你可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要把你處決了!他對你從來沒有愧疚,沒有師徒之情,更對你沒有情愫,他一直都不喜歡你,一直深恨著你!”
紅衣人聲如蠱惑:“你想想,你師父要是沒來過,你就沒有名字,你也就不會武功,更不會幫那一對皇族叔侄去取得通關(guān)令牌,更不會被逢氏的人抓住折磨得生不如死,你的小乞丐伙伴也就不會被逢氏的人不留活口,你也不會茍延殘喘至今,抱著如此深沉的愧疚活下去,你難道聽不到他們在責(zé)怪你嗎?”
“你難道聽不到他們孤魂野鬼般的悲泣嗎?要不是你的師父,你一直敬愛的師父,你就不會有那樣的境地,他如今的現(xiàn)身只是把你送入地獄,讓你死得甘心一點!可你真的甘心嗎?”
這個人如魔音的口吻在聶子英耳旁說著,在一條一條數(shù)落著罪魁禍首,聶子英聽著全身竟顫抖起來了,他難以置信,他隱隱壓制著自己心中的怒氣。
“他是我?guī)煾福∷挪粫ξ业模 甭欁佑⑷匀粓孕拧?br />
“他是你師父,可你是他仇人!你以為他待你很好,把你當寶貝一樣呵護著,你可知道你的每一世他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去!”
這個人突然瞬移到聶子英的面前,一手輕輕拍著聶子英的頭,紅光一現(xiàn),聶子英的腦海中閃過他前幾世的景象,是他一幕幕死去的記憶,而記憶之外是那個設(shè)劫的人,他在一旁冷漠地看著,高高在上,自視甚高,而那個人就是他的師父,清衣白袖的宣漓。
聶子英撕心裂肺地感受中,連同這一世全部的痛苦被激起,他目眥盡裂,痛苦欲死,卻悄然流下一滴淚,不明所以,他那么清楚地感受著,被他敬愛的師父,他的師父一手翻云,一手覆雨,任意處置著他,他怎能甘心接受!
聶子英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你要把我不想看到的給我看!”
“我寧愿只有一些美好的幻象,為什么我的一生永遠這么坎坷忐忑!”
“他是我?guī)煾福【退闼娴囊獨⑽遥驳盟麃須⑽遥駝t別人給我說的、給我看的,我通通不信!”
聶子英滿眼通紅,手上忽然有了萬鈞的氣力,執(zhí)起竹劍對這人狠狠一砍,將他揮退,聶子英仍然不依不饒,也將這個人視作仇敵。
冰冷的竹劍忽然有了劍光、劍氣、劍影,聶子英已達到一定劍境,與聶子英對峙的這個人暗沉雙眸,空手接招,面對身為凡人的容樾,他竟也有一時的力不從心。
“哼!我怎么都說不通你,你真是你個木頭,自以為一心一意就能把別人打動,別人不一定瞧在眼里!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媳婦!”
聶子英的揮砍十分有力,劍氣加身,竹劍有了披荊斬棘的威力,聶子英已不得清醒,瘋魔入心,沉意無思,只把眼前人認作他的敵人,紅袍人看在眼里,更是無法脫身出聶子英狂亂的劍法。
那劍法他亦是認得,鳳齊君宣漓絕世無雙的劍法,現(xiàn)今在聶子英的手上更是出神入化,他知道鳳齊君深恨容樾,怎么會把他的劍法教給容樾,難道鳳齊君宣漓如今也轉(zhuǎn)了心性?
他見聶子英沉在幻境中,眼前的人不論是什么人都欲砍殺,但他不想傷他,也并沒有把魔力發(fā)揮出來,只是雙手接招,卻怎么都制不住聶子英。
“怪了!他如今只是個凡人,怎么也這么厲害了!”紅衣人驚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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