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點點頭:“是啊,如果不是肅王送小姐回來,小姐指不定要露宿街頭呢。”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形,采青至今還覺得有些后怕。雖說那個時候天色漸黑,但是那條天霞街可是只賣文房四寶的,酒肆極少,只不過街頭巷尾見到一兩家而已。一到晚上,就尤其顯得冷清。聽說,那個地方出事也不少,前兩個月,就有一名少女無故在這里神秘失蹤,至此,這條街一到日落西山,天色漸暗的時候,幾乎就沒有人行走。
采青猛然想到府里那車遲遲不來的馬車,咕嘀道:“小姐,奴婢看,二小姐與四小姐是巴不得小姐您回不來呢。”同時在心里恨恨想道,如果自家小姐出了事,那么二小姐與四小姐這一招可真算是殺人不見血了。
“哦。”顧芝容并沒有在聽采青說的話,她的思緒仍然沉浸在“自己是被肅王送回來的”這個事件的巨大震驚之中。
“采青,你說,我昨天……昨天沒有做出什么過份的事情吧?”顧芝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說出這樣的話來,自己的心里都覺得有些虛。
前世的時候,自己也是一沾酒就醉的,但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偶爾拿酒來解愁。阿吉總是陪著自己,端茶遞水,幫自己醒酒,后來教自己騎馬散心,勸自己不要去碰酒。
在她的印象中,阿吉是個脾氣非常好的人,只是,她生不逢時,在她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快四十歲了,還有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
她也會有一兩次喝醉酒的時候,其實也沒有喝得爛醉如泥那種。或許酒精能給人壯膽,把不能說出口的話說出來吧,于是她就借著酒勁裝醉,哭著問他:“為什么不喜歡我?”
阿吉沒有說話,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嘆息:“你很好,只是我的心里面一直把你當妹妹,你是我的妹妹……”
是啊,他只能把她當成妹妹,他整整大她二十歲,她正青春年少,而他已將近遲暮。那個時候的他,華早生,人更顯蒼老,他說,他不能耽誤她,她應該遇到與她年紀一般大的人,幸幸福福地愛著,美美滿滿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把青春浪費在他這么一個快成老頭子的人身上。
阿吉并不是專門的馴馬師,而是一間大學才識淵博的教授,他自幼長在草原,有自己的牧場,收集了很多珍稀的馬種,如果可能,他說,他更喜歡做一個養馬馴馬的自由人。
她自知愛得無望,但還是忍不住追著聽他的課,到馬場去找他。而他,在她一次次鍥而不舍的堅持之后,終于說:“我帶你去見我的女朋友吧。”
那是一個很端莊的女子,年紀也不小,約莫三十多歲,一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顯現著細細的魚尾紋。他說,他的女朋友已經等了他許多年,他不能辜負她。他們在她面前手握著手,她還看到,他們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個鉑金戒指。
她很明白,他是要斷了她的念頭。既是這樣,那好吧。她強裝歡顏朝他告別,給他們祝福,然后,毅然而然轉身而去。
從此,她不再去聽他的課,她心如止水,專心執著于醫學那晦澀難懂的字里行間,煩悶的時候,她常常會想到他的馬場里那匹罕世良馬“烏云踏雪”,想像著它光滑烏亮的鬃毛,和他明亮睿智的眼睛。
一晃大學四年過去,臨畢業的時候,她正緊張備考研究生,忽然就聽說,他離世了。一次意外,全世界每天都會上演的交通事故的其中一起,不起眼,新聞都沒有播。
聽到這個消息,她猛然愕了一下。腦海中“轟”地空了一下。這些年來,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只不過年月太久,他的模樣已經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他那一雙有神的眼睛,閃著儒雅睿智的光。
她到底還是去送他,和同樣的一大幫同學一起。下葬那天下著雨,場面莊嚴肅穆,一個女子撐著傘走過來,是他的女朋友,她卻在不經意間看到這名女子的左手無名指上不再有那枚鉑金戒指。
她不由幑微訝然。
那名女子靜靜道,她本來就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多年好朋友,他一生難得求人,卻求了她,做一回他的女朋友,在她的面前。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茫然走在人聲喧沸的街上,頭頂上烏云沉重壓抑,她看到了自己這些年來飛逝而去的孤寂。
他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苦了自己,成全她么?可知道,這些年來,她寧愿寂寞,只因為了留住他在她的心里日漸模糊的影子。她只記得他的好,這就夠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竟然為了她,做了這么多。
阿吉,永永遠遠都活在她的心里面。
“小姐,阿吉是誰?”驀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顧芝容下意識應道:“阿吉啊,是我的……”她猛然清醒過來,聽出采青的聲音,“你……”她的眼珠一轉,“你剛才說什么?”
采青疑惑地看著她:“小姐,那個阿吉,你昨天晚上說的阿吉…….是叫做阿吉吧,到底是什么人?”
顧芝容的心里一“格登”,心想壞了,真是喝醉了,倒把阿吉的名字給叫出來了。她蹙了一下眉頭,馬上有了說辭:“哪有什么阿吉這個人?你不是一直奇怪我怎么一下子學會了騎馬了嗎?就是這個阿吉在夢中教我的,有一天我做了個夢,夢到他騎著烏云踏雪朝我走來,教會了我騎馬,所以醒來之后我就會騎馬了。”
她說完,抬頭看到采青捂著嘴在偷偷的樂,不由莫名道:“你在笑什么?”
采青呵呵笑道:“整個盛京,只有肅王府里有烏云踏雪這樣的名馬,難道小姐口中說的阿吉,就是肅王不成?”
顧芝容翻翻白眼。那個肅王?跟他的阿吉相比,差個十萬八千里好不好?
一想到肅王,猛然想起采青方才說的,是他送她回府的。她不由緊張起來:“采青,你認真告訴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就讓肅王送我回府了呢?”
采青想到昨天的情景,不由抿嘴笑著說道:“小姐,你真的不記得昨晚生的事情了?奴婢可沒有那個膽,向肅王提出任何要求。是小姐,是小姐賴著人家的漂亮馬車不走,非得坐人家的馬車不可,人家無奈,才親自送小姐回來的。”
“我……我賴著他的漂亮馬車不走?!”顧芝容震驚得無以倫比,即便她是個有點小小貪財的人,但是對于那個極為討厭的人,也不至于這么沒有骨氣吧?
“而且,小姐還做了更過份的事情呢!”采青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掩口笑得樂不可支。
“采青你這個死丫頭,快急死我了,別笑了,快說,我昨天晚上還做了什么更過分的事情?”顧芝容焦急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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