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肺里舒出一口氧氣,顧余念屏息蓄力,存著那股執(zhí)念,雙腳一個打彎,竭力擺動,重新往海面游去,眼看著就要沖出海面,攀上那半截的沖浪板,他就可以接著沖浪板的漂浮力,游回海岸。
可從身后傳來一股阻力,是被浪墻打進深海,說著自己游不動,卻后來者居上,趕超顧余念的冷洋。
可救命的半截沖浪板只有一個。
所以,游過他的冷洋,回頭看他一眼,漲紅著臉,嘴唇微動,是無聲的一句話。
“顧總,你就安息吧。”
幾乎是顧余念明白他意思的瞬間,他就抬腳,踩著顧余念的肩重重往下,并借著這股推力,游出了海面,攀住了那半截救命的沖浪板。
而他攀著沖浪板,視線透過深冷的海面,看到越墜越低的顧余念,露出比無盡的海水還要冷,還要徹骨地深的陰郁笑容,將他以往的斯文盡數掃地。
“阿洋!”攀著另一半截沖浪板的韓淺夏,正在四處尋找,遠遠看見她的心上人平安無事,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竭力往冷洋這里劃來,“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冷洋臉上生冷陰郁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收,就撞上韓淺夏撥開云霧見月明一樣劫后余生的笑,一時有種原形畢露的恬不知恥,“你沒死?”
“阿洋,”韓淺夏愣了愣,“你怎么了?”
說著,像是生怕他回答一樣,她就飛快轉移了話題,“我到處都沒找到顧先生,他為了救我們,恐怕是……”
“顧先生為了救我們,已經不幸犧牲了。”冷洋打斷她,神色帶著不自然的難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游回海岸,我們平安無事,才對得起顧先生的犧牲。”
韓淺夏遲疑著點點頭,最后望了一眼身后已經完全看不見的礁石,就被冷洋半拉著,互相借沖浪板的漂浮力,往海岸游去。
途中多次被越來越洶涌的浪頭打進海里,幸虧兩人死死抱著各自的沖浪板,才得以重新浮出海面。
雙腳雙手已經擺動地失去了知覺,烏云密布的海面始終雨水不歇,打濕他們模糊的視線,只能靠閃電偶爾的光亮看清海岸線的方向,和樹影里越來越清晰的獨棟別墅。
腳尖碰觸到沙子的紋理時,他們看見從沙灘高地,俯沖著向他們奔來的人影,兩人對視一眼,是“終于得救了”的釋然。
被幾雙手拉著往前拽,離冰冷的海水越來越遠,視線徹底模糊前,他們聽到尖利的女聲,在撕心裂肺地詢問“余念呢?余念呢!”
不過,這完全不重要了,不是嗎?
他們才是活的那一方。
…………
荒白之境里,竹林深處被微風拂過,發(fā)出簌簌如雪落的幽靜聲,竹葉下的小溪流水涓涓,空氣里是全然不同于海邊咸澀熱烈的清新花香。
白芷睜開眼,就是攀在一顆筆直堅挺的竹子上搖搖晃晃,愜意蕩秋千的敗類。
“你醒了?”
“我怎么會在這?”白芷利落地站起身,不答反問,而且是多得多的問,“這個世界明明還未結束,我還沒完成我的任務,余念才剛剛對我有一點好感,怎么會就這么回到荒白之境呢?還有為什么……”
“打住,打住!”敗類黑白相間的大餅臉上,露出一臉無奈,“這就給你解釋,但你要給我一個反應時間啊。”
“那你反應吧。”白芷雙手環(huán)胸,乖巧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tài)。
“嗯,”深覺自己得到尊重的敗類滿意了,“事情是這樣的。”
“你所在的世界,中途發(fā)生了人物黑化,世界線崩壞,運行軌跡也受到了阻礙。你的任務也相應需要作出改變,所以,只能中途把你召喚回來。”
“人物黑化?”聽到這個詞,只是瞬間,白芷就聯(lián)想到了一個人,“是余念崩壞了嗎?”
“額,”敗類擦擦額角滑落的汗,“你猜對了。”
“那你快點告訴我更改的任務,就趕緊把我送回去吧。”
“你就這么討厭和我獨處嗎?”小熊貓開始怨念了,“這才多長時間,你就這么急著回去。”
經他這么一提,白芷才意識到只有敗類一只熊貓,“掃地去哪了?”
敗類怨念更深,配上那雙熊貓眼,簡直是個活脫脫的熊貓版貞子,“他嫌我煩,不知道跑到哪里浪去了。”
“他會嫌你煩?”白芷笑了,“你真是太妄自菲薄了,多半是你,又把掃地氣著了,他才會離家出走。”
但她知道,只要敗類在這里,掃地總會回來的。
所以,“我很珍惜和你獨處的時間,只是事有輕重緩急,我必須盡快回到世界,去完成任務。”
明明荒白之境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哪怕白芷在這待上十年,回到那個世界,可能只是過去了一秒,可敗類懶得揭穿她,翻了個黑眼,“是是是,你的余念,我們的主神大人最重要。”
說著,他也不再廢話,“原本攻略真人秀所有參加嘉賓的任務改為拯救黑化目標,并且至少攻略三人,同時要護他們平安渡過這次天災,安全回到原來的家。”
“因為任務難度中途更改,而且提高了難度,系統(tǒng)作為補償,再次賜予你一項能力。”
“任何險境,都可以找出一線生機的生存能力。”
“那么,祝你好運嘍,白芷。”
頭一次這么官方的敗類,話一落音,就揮揮手,白芷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就一陣眩暈,再睜開眼,就已經身處海島那棟三層小別墅內了。
床頭柜上那朵馬蹄蓮插的桌花已經枯萎,她眨眨眼睛,在床上緩了一會,平息所有在荒白之境產生的雜念,她便利落起身。
身上那件深藍色的比基尼已經被人換成柔軟溫暖的睡衣,她扭扭睡久酸痛的脖子,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著疾風的呼號,有些滲人。
打開衣柜,面對明顯比她此時的身材大了幾號的衣服,她頭疼地扶了扶額,勉強找出一套布料極好,韌性極強的長衣長褲換上。
走出房間,隱約聽到樓下的爭執(zhí)聲,她便騰騰下了樓。
所有人都衣衫整齊的坐在沙發(fā)上,只是白洛雅的小臉上有著清晰的巴掌印,冷洋冷冷注視著面色漲紅的溫靖寧,他的旁邊是緊緊挽著他的手,額頭上綁著白色紗布,臉色有些不自然的韓淺夏,梁笙晴和澤漆并排坐著,冷眼旁觀。
加上她的七個人,唯獨缺了顧余念。
她心里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大家都是怎么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節(jié)目組運送物資的游輪沒到嗎?”
“沒到,”出乎意料,最先回答她的是冷洋,“想是途中被暴風雨阻礙了。”
“外面的雨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沒停,多是傾盆大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了。海平面直線上升,徹底淹沒了沙灘,且升勢不減,正在往這里漫延。”
說著冷洋的語氣不免擔憂起來,“要是暴風雨一直不停,運送物資的游輪就難以抵達海島,且這棟別墅建在海島最低洼的一面,到時可能會被淹沒,沒有食物,沒有住所,我們面臨的將是最大的生存危機。”
白芷點點頭,卻并不在意的樣子,幾步坐到梁笙晴的旁邊,她不顧僵持的氣氛,問了一個讓眾人瞬間臉色難看起來的問題,“顧余念呢?”
“他不是去救冷洋和韓淺夏了嗎?怎么她們都平安回來了,顧余念卻消失了。”
她問的是臉色越發(fā)不自然的韓淺夏。
“他為了,為了救我們,犧牲在深海里了。”
白芷難以置信地站起身,“你們親眼看著他葬身海底了嗎?親眼看見他停止呼吸了嗎?你們都好好的,為什么就他一個犧牲了?他敢孤身一人去救你們,你們兩個不知道去救他嗎?”
“當時一道閃電劈過來,直接劈斷了沖浪板,浪墻又一個一個地打過來,我們都被沖進了海里,好不容易游出海面,三個人已經被打散了。”
“靠著僅剩半截的沖浪板,我才有余力能浮在海面,便拼命去找他們兩人。找啊找,只看到了好不容易從海底浮出來,攀住另一截沖浪板的阿洋。”
“我們便接著找顧先生,可雨勢越來越大,遠處有浪頭快要形成浪墻,長時間在海水里浸泡的身體越來冰冷,再耗下去,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才會選擇提前游回海岸。”
“沖浪板被劈成了兩半,”白芷靈敏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靠著它們,你們才能有余力游回海岸,對嗎?”
“你什么意思?”冷洋冷冷道,“就算只有兩塊沖浪板,就算我們是靠這兩塊沖浪板得以逃生,又如何?”
“是我和淺夏幸運,才能攀住這兩塊沖浪板。我們也盡力去找顧先生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總不能賠上兩條命,去找他吧。”
“可他是拼著自己的一條命去救你們的!”白洛雅突然尖聲叫道,她直直指著冷洋和韓淺夏,“他不顧生死地去救你們,可你們倒好,自己成雙成對地回來了,就不顧救命恩人的生死了。真是狼心狗肺!”
“說不定,余念一個人還在冰冷的海水中……”說著,她已經哽咽難言,臉上的巴掌印越發(fā)清晰,竟襯得一張盛氣凌人的小臉,無端可憐起來。
“那你去救他啊!”韓淺夏扶扶新?lián)Q的銀邊眼鏡,看不清表情,“他一個人待在海水里又冷又孤獨,而且生死未卜,你這么擔心他,這么愛他,就去找他啊。我們絕不會攔你。”
“你……!”白洛雅想說些什么,可她抬頭,順著韓淺夏的視線,看向窗外,那里的雨勢越來越猛,豆大的雨水擊打著玻璃發(fā)出“蹦蹦蹦”的哀鳴,夜色深沉地像是一頭噬人而食的巨獸,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于是,她低下頭,所有的底氣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她怕,比起愛顧余念,她更怕死在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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