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低了頭,用腳尖來回搓著地上的一粒石子,有些黯然:“我只是擔心,林夫人萬一知道了,心里郁結,會對她的身子不好。”
百里九長嘆一口氣,無可奈何:“所以適才半晌我也不知如何開口。她那樣的性子,若是沖我電閃雷鳴地發一頓火,來的快,去的也快,倒是好的。就是怕她萬一憋在心里,不言不語。唉......暫且瞞著她吧,等冊封寶券下來,她服下解藥,身子好利索一些,再把這個消息透露出來。”
百里九設想得很好,多少也是有些逃避的心態,所以在回了一念堂,見諾雅已經熟睡的時候,他暗自松了一口氣,不忍心吵醒她,輕手輕腳地幫她掩好被子,然后轉身回了書房。
他已經展開了對殺手閣的調查,許多事情親力親為,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這兩日,各地的情報雪片一樣地紛至沓來,他要熬夜整理搜集,從中間挖掘有用的信息。
幾乎通宵未眠,他第二日天還未亮就去了早朝,皇上見他竟然破天荒地這樣勤謹,又站著一言不發,就知道定然是有事啟奏,所以散朝后,徑直召他去了御書房。
百里九行過禮,將手里的折子交給執事太監遞呈上去。皇上將奏折打開,不過是瞥了一眼,就丟在了案幾上,也不說情由,不容置疑地道:“不準!”
百里九緩緩地跪下去:“我百里家世代忠心耿耿,效忠的都只有大楚,蒼天可鑒。”
他這樣說,自然就是告訴皇上,自己縱然娶了秦寵兒為妻,也不會攀附于哪一方的勢力。
“朕記得,你好像一直不待見這個秦寵兒,當初賜婚之時就推三阻四,百般不悅意,甚至為了你府上的林夫人與尚書府反目成仇,你如今卻要上書懇求朕冊封她秦寵兒為妻,給朕一個理由。”
百里九不能明言,更不能告訴皇上,自己是不得已而為之,一個輕易被女人要挾擎制的武將,皇上如何放心將家國安危都交付到他的手上?
“小九荒唐,多有對秦寵兒不起之處,并且害她容貌被毀,心里愧疚。她如今并不計較,數次以德報怨,令臣感覺汗顏。臣想給她一個名分,彌補心里愧疚而已,與其他沒有什么關系,所以皇上放心,小九能掌握好自己的分寸。”
“你以為朕會相信你的這一套說辭嗎?”皇上沉了臉色,已經明白顯露出幾分不悅。
“臣懇請皇上能夠恩準,不勝感激涕零。”
皇上輕嘆一口氣:“朕知道小九你并不是荒唐肆意的性子,你告訴朕究竟為何,朕就答應你的請求。”
百里九低垂了頭:“真的只是秦寵兒她想要一個名分,僅此而已。”
皇上探究地望著他,終于失了耐心,向著他揮揮手:“你先回吧,容朕考慮考慮。”
百里九不敢再繼續執拗地追問,躬身退下:“兒臣告退,多謝皇上成全。”
“哼!”皇上一聲冷哼,將手里折子隨手一丟,掉落在地上,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百里九選在御書房里向皇上請奏,而不是在朝堂之上,就是因為想將這件事情靜悄地進行,暫時隱瞞了諾雅。誰料想,下午時,宮里不知怎么就放出了風聲,秦尚書專程備了厚禮,興高采烈地前來將軍府,跟老將軍商議冊封的儀式。
皇上還未開金口御準,這消息竟然就不脛而走,沸沸揚揚地傳播出來,不用想,百里九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皇后一黨是想將風聲傳播開,造成既定事實,逼迫皇上點頭答應了。
將軍府的人反而還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老將軍與老夫人也對于百里九的這一突如其來的決定感到驚詫莫名,三言兩語打發走秦尚書以后,就將房門關閉了,追問百里九究竟是什么情由。
這個消息也迅速地在將軍府蔓延開,下人們竊竊議論,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沒想到向來不受寵的秦寵兒竟然直接咸魚大翻身,飛上枝頭做了鳳凰。這個消息連同下人的議論直接飛進一念堂,鉆進諾雅的耳朵里。
她正躺在躺椅上悠閑地剝橘子,不時丟了橘子皮逗弄著泡泡。
受了秦寵兒一番耀武揚威的嘲弄的安若兮特意跑了過來。她憋了一肚子火氣,所以她看不慣諾雅這樣悠哉地自在。
她神秘兮兮地道:“聽說九爺今天朝堂之上,上書懇請皇上冊封秦寵兒為妻了,林諾雅,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在乎嗎?”
林諾雅并不是不在乎,而是消息還沒有傳到她的耳朵里。她驚訝地抬起眼,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難不成你竟然不知道?九爺沒有告訴你?”安若兮瞬間覺得心里平衡了,看來自己還不是最慘的一個。
“九爺那樣偏愛你,大夫人的位子我一直以為會是你的,”安若兮攛掇:“如何就讓秦寵兒奪了去,小人得志,我委實百思不得其解。”
諾雅低垂了眼瞼,掩飾心底的情緒:“這是誰在胡說八道?”
“哈哈!你還不相信呢?秦尚書適才就已經為此來過一趟了,聽說他還要重新嫁一次女兒,風風光光,十里紅妝,按照夫人的規制來拜堂。現在,老將軍和九爺他們就正在海棠灣商量著婚事呢。”
“喔,是嗎?”諾雅繼續剝著手里的橘子,似乎絲毫不以為意:“那要恭喜九爺了。”
“你不生氣?”
“生什么氣?這是九爺自己的事情。”諾雅回答得云淡風輕。
她竟然不跟自己同仇敵愾,共忿秦寵兒,而且一臉的漠不關心,這令安若兮極為不舒服,冷哼一聲,站起身來:“你就繼續裝下去好了,我看看你究竟能裝到什么時候。”
言罷不忿地揮袖而去。
諾雅嘲弄地低笑一聲,這個女人怎么這樣大的火氣,反正大夫人總是要有人來做的,不會是她,也不會是自己吧?那么誰做不一樣?
她繼續剝手里的橘子,開春的橘子就算是保管得再好,也失了水分了,皺巴巴的沒食欲。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將盤子里所有的橘子都剝開,將絲絡都擇得干干凈凈,然后一瓣一瓣地整齊碼放在一旁的盤子里,擺出花樣來,不吃。
橘子皮里的汁濺到眼睛里,火辣辣地燒灼,諾雅的淚就立即涌出來,再也止不住。
你問我:若是你娶了別的女人做夫人,我怎么辦?可是我能怎么辦呢?
陽光有些刺眼,諾雅取過一旁的帕子遮了臉。
百里九靜悄地走進來的時候,諾雅就蜷縮在陽光下一動不動,看起來好像睡著了。
老湯頭讓她平時多曬曬陽光,她身子里的陰暗蠱蟲就會老實許多,她果真就乖巧地聽話。不過現在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晚風寒涼,這個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在身上搭個毯子?
丫頭們向著他行禮問安,他趕緊抬手制止了,害怕驚動了她。徑直彎下腰,將躺椅上蜷縮的女人抱起來,走進屋里,她臉上的帕子滑落下來,百里九看到她的睫毛上還掛著兩滴未干的眼淚。
他將諾雅輕輕地放在床上,脫了鞋子,取過一旁的錦被蓋好,然后自己也上去,在她身側躺下來,偎著她。諾雅一動不動,呼吸清淺,就果真好像睡著了一般。
他探口氣,伸展手臂,將諾雅擁進懷里,憐惜地抱著她,輕聲道:“你聽我解釋,諾兒,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
懷里的人沉默不說話,也不說聽是不聽,所以百里九自顧說了下去。
“秦寵兒從太子妃那里偷來了你的解藥。”
“然后她只是想要一個夫人的名分。”
“我想,你應該不會過于在乎這些名分。”
“我覺得要求也不算過分,我也正好能做到。”
“我答應你,真的只是一個名分,我跟她什么都不會有。我只會寵你一個。”
“諾兒,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你若是覺得心里委屈,就打我,罵我,掐我都可以,是我笨......”
百里九攬著她的胳膊越來越緊,諾雅卻依舊沉默著,好像睡熟一般。
百里九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頭發,不知道究竟該怎樣解釋。他曾經答應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己這算是違背誓約了嗎?
懷里的人原本圓潤香凝的肩如今令百里九有了瘦骨伶仃的感覺,好像是在摟著單薄的紙片,一陣風就能將她從自己身邊吹走。
“諾兒......”百里九一遍一遍喚著懷里的人的名字,好像這樣,她就能走進自己的心里,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會發現,自始至終,他百里九的心里都只是停佇著她一個人,會為此開心起來。
懷里的人往他心口上蹭了蹭,嘴里不耐煩地嘟噥:“你好吵,沒完沒了,還讓不讓人安生休息了?”
一句話,就好像喚醒了百里九渾身的興奮,他低下頭輕輕地啄諾雅的額頭,密密麻麻,就像夏日里敲打屋檐的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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