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耀到達云山別墅的時候,安小靜正陪著當當在花園里作畫。
四周桂花飄香,盈盈香氣又縈繞在一片金色之中,花園中的白色小亭之中,嬌小的女孩兒手握鉛筆,神色認真的在紙上勾勒著什么,表情一會兒糾結一會酣暢,看著倒不像是在作畫,反而是在看一場驚心動魄的電影。
坐在女孩身邊的女人一頭黑色的長發披肩,神色平和,眉眼之中竟是柔色,時不時的還指點女孩兒幾句,一派溫馨之景。
可以看得出來,她在這兒生活的十分快樂,至少比上一回他在云山別墅里見到她時要愉悅許多。
可是這一切皆是霍堯給予的,而并非他自己。
沈星耀雖然早就在心中說要放下安小靜,可那也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安小靜的身影在自己的心中鐫刻的如此深,根本無法拔起。
他不自覺的放輕腳步,不愿意去打擾溫馨的場景。
黑色皮鞋踩踏著尚未發黃的小草,軟綿綿的,輕微的窸窣聲勾的人心癢癢的。
臨了近了,安小靜還是聽到了一些動靜,她慢慢的回過頭,就看見沈星耀踏著金色而來,臉上滿是小心翼翼,被她發現的時候還有一絲驚愕。
水聲響起,透明純澈的茶水慢慢的落入白瓷杯中。
“阿堯這花園里桂花開的好,我就采了一些煮了一碗桂花茶,你嘗嘗,味道挺好的。”安小靜極力安利自己煮的茶。
她雖然廚藝不佳,可是在泡茶這一方面卻是無師自通,泡出來的茶倒也像模像樣,喝后口齒留香。
沈星耀右手執杯,小飲一口,頓時滿腹清香。
安小靜的目光在沈星耀微微顫抖的右手上停留了一刻,眼底閃過一絲惋惜和愧疚。
沈星耀敏銳的發現了,便不著痕跡的將手收了起來,改用左手執杯。
他的左手在他的練習之下也變得異常靈活,瞧著竟不比原先的右手差些。
“前幾日我新做完了一臺手術,手術很成功。”他主動提及。
安小靜微微一愣,“可你的右手?”
沈星耀溫和一笑,幾縷細碎的發絲在風中微微飄動,混著陽光的顏色顯出了淡淡的金黃色,瞧著格外的溫和,“左手做的。少主沒有告訴你嗎?我左手如今和從前的右手無意,所以你現在也不必愧疚和抱歉。”
安小靜明知沈星耀這是安慰自己的話,卻也只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既然對方不要自己的愧疚,若是自己再強加,只會是對對方的不尊重。
“你今天怎么來這兒了?”
沈星耀臉上的神色微微變動了幾下,他可以看得出霍堯對安小靜的用心,可這用心若是建立在危險之上的,他怎么都無法放心。
他猶豫了很久,手指在光滑的杯壁上來回摩挲了幾次,終于猶豫開口道:“小靜,和我離開S市吧。”
“啪——”
白色的瓷杯落下,砸在了白色石質的桌上,碎成了兩瓣。
里面充滿桂花香氣的水爭先恐后的從破碎的杯中逃出,一下子就濕了半張桌子,金色的桂花飄飄蕩蕩,一時之間沒了歸宿。
沈星耀的話太過震驚,令安小靜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待冷靜下來,她才慢條斯理的去整理桌子,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我不走。”
果斷而決絕,不容一絲拒絕。
沈星耀從未想過安小靜會如此堅決的拒絕自己,以前他和安小靜在一塊兒的時候,也從未聽過她如此鋒利的言辭,她就如同一碗水一般,總是平平淡淡的,不愿泛起波瀾。
“我并非是想拆散你和少主,只是如今霍家已經盯上少主了,你若是和他在一塊兒,只怕會有危險,小靜,等這事風頭過了,我們再回來,好不好?”沈星耀以為安小靜是誤會了自己的用意,忙不迭的解釋,“我知道你和少主情深,我也早就已經在心里放下了你。我現在只想像一個兄長一樣照顧你,小靜,難道你連這都不愿意了嗎?”
桌上的瓷杯已經被收拾妥當,只剩下飄向的桂花和水流過的痕跡。
“我不走。”
她依舊是這三個字,重復了一次,卻也更顯現出她內心的果決。
“小靜,這事情你任性不得。”沈星耀皺了皺眉頭,語氣加重了一些,“你在這兒,少主只會要分出一部分心思去照顧你,換句話說,你就是他的弱點。”
安小靜這下總算是抬起頭了,她知道自己這樣有些任性,可她就是不愿意丟下霍堯一個人獨闖。
當日她曾經在霍堯母親面前于心中許下承諾,不管如何,她都不會丟下霍堯一個人面對風雨。
“我這不是任性。星耀,時間在變化,城市在變化,人心也總該是要變化的。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會讓自己變強大,去面對風風雨雨,而不是再和以前一樣遇到困難躲于人后。”
“你說的對,我是阿堯的弱點,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愿意讓阿堯一個人留在S市。他從小孤獨慣了,我不想讓他再重新回到孤獨里面去。”
“我想讓他知道,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會陪著他一同去闖。”
她的眼神堅定而又明亮,仿佛將所有的陽光都匯聚在其中,燃燒出耀眼的光輝。
她從來不曾否認過自己的弱小,可她卻想要變得更好,同霍堯更加相配。
打小她便是這樣的人。
沈星耀以為自己很了解安小靜,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了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若是了解,當初他就不會放手。
他知道自己今日的這一番游說是失敗了,失敗的徹徹底底,連一絲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
“既然這樣,我……”他動了動嘴唇,再也無法說出一句游說的話來。
“星耀,若是你真的想要幫我,那就帶當當走吧,她還是個孩子,不該承受這一些。”安小靜話鋒一轉,無比真誠的懇求。
如今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還懵懂不知事的當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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