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啟立即拍手道:“這是大好事啊,我正求之不得呢,方兄不提,我都不好開口,在下正巴不得方兄能同行呢。”
方孝孺紅著臉,表情有些尷尬,說話也有些扭捏:“除了家父留下的十貫錢,家里實在拿不出更多的盤纏了,所以一路上可能還要拜托二位照應。”
姚光啟大方一笑,一把拉起方孝孺的手:“方兄實誠人,君子坦蕩蕩,有什么照應不照應的,些許盤纏而已,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方兄大才,小弟一路能與你同行,也是切磋學問的好機會。走,一會船要開了。”
三人走水路前往京師,方孝孺不愧是累世的江南才子,極廣,天分也極高,這一路上,與姚光啟對詩談史,細論深談,姚光啟原本覺得自己的學問還算對付,但跟方孝孺接觸了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方孝孺經史子集,無所不讀,古今中外,無所不涉,腦袋里不知道裝了多少書,所有經典,只要談及,里面的精華無一不是脫口而出,更為難得是,方孝孺還有自己獨立的見解,尤其對理學和新學領悟更深。短短幾天的路程,姚光啟對方孝孺簡直是高山仰止五體投地。
京城,既應天府,“王氣在此,奈之我何。”千年前陳后主的感慨言猶在耳,而眼下,只有秦淮河水還在述說屬于他的故事,那個浪漫的玉樹后停花。應天,金陵,建康,歷史上,這座城市有無數的名字,這座城市見證了華夏民族的萌發、崛起、災難、再崛起,以及所有興衰周替,如今,這里作為大明帝國的都城,再次成為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登天之階。
站在京城的城墻腳下,方孝孺一番感慨,一股家國豪情油然而生,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姚光啟笑著反問道:“你們方家在京城沒有別院,那么令尊方大人的落腳點就一定是親朋故舊的家了,你可曾聽說過,令尊在京城有沒有特別相熟的朋友?”
方孝孺搖了搖頭,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進京只能抓瞎。
姚光啟接著笑問:“進京的官員通常都住哪里?”
方孝孺想了想說道:“這個真是不知,賢弟你就直說吧。”
姚光啟笑著說道:“按理,朝廷有制度,回京述職的官員可以住驛館,可是方大人并不是回京述職的,怕是不會住驛館吧。”說到這里,姚光啟突然轉頭看著慕容晴,笑著說道:“大姐姐,你有什么辦法嗎?”
慕容晴眼睛瞪的老大,微嗔道“誰是你大姐姐,我只大你三歲,給我叫的很老似的。”隨即低聲說了句:“你過來,我有事要說。”
慕容晴這一番小女兒姿態,語黛眉梢,眼角傳情,看的姚光啟有些癡了。但他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跟著慕容晴來到一旁,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又故意咳嗽了兩聲,故意轉頭掃了眼四周。
慕容晴倒沒在意姚光啟的變化,見方孝孺也沒注意這邊,低聲說道:“一路上也沒機會跟你說,其實咱們天成宗在京里
也有香堂。”
“真的?”姚光啟很是驚訝,他真沒想到天成宗居然將手伸到了京城。
慕容晴點頭:“規模不大,弟子也不多,但很精干,香主是陳奇六陳六叔的兒子,陳平安。”說到這里,慕容晴突然猶豫了一下,微微紅著臉說到:“還有,以后你能不能不叫人家大姐姐,我很老嗎?”
姚光啟也有些不好意思,低頭低聲說道:“那我該怎么叫你?”
慕容晴聲音壓的更低了:“叫晴姐姐吧,或者叫晴兒也行,我爹就這么叫我,你管你的小情人不也叫柔兒嗎?”
姚光啟張大了嘴,半天才擠出一個“晴”字,那個“兒”實在沒說出口,卡了一下終于冒出“姐姐”兩個字,然后才又叫了聲“晴姐姐”。
“哎,”慕容晴答應的很痛快,她對這個稱呼還算滿意,但臉比剛才更紅了,笑著點了點頭。
姚光啟臉也漲的通紅,趕緊轉移話題:“既然有自己人就更好了,那我就先不用我的法子了。”
慕容晴也趕緊接著說:“你已經想到法子了?”
姚光啟不像剛才那樣拘束了:“難道你以為我一路上只想著詩詞歌賦?”
慕容晴也自然了很多:“快說來聽聽。”
姚光啟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在慕容晴眼前一晃:“這個令牌,是下江盟的老爺子給的,有了這個令牌,不管在哪里,所有的下江盟弟子都聽從調遣。”
慕容晴一把奪過牌子,拿在手里仔細敲了敲:“你居然還有這東西,據說下江龍那老頭子脾氣特別古怪,尋常人別說得這牌子了,讓他看一眼都算天大的面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姚光啟隨口說了句:“那老頭隨手給我的,走,去見陳平安吧。香堂在哪?”
“烏衣巷。”慕容晴低聲答道。
二人不想暴漏身份和香堂的位置,所以先將方孝孺安排到了一間客棧,這才直奔烏衣巷。烏衣巷,這個名字讓姚光啟產生了無盡的想象,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唐代詩人劉禹錫的那首名傳千古的詩,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但姚光啟來這里,并非是尋訪古跡,而是因為這里有天成宗的香堂。兩人來到一處很寬巷子外,只見巷口便是兩家相對而立的規模龐大的宅院,姚光啟剛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被慕容晴拉到一旁:“不在那邊,這不是烏衣巷。”
姚光啟正詫異,走了一段,只見前面又出現一條小巷,一條很普通的小巷,路很窄,里面的房子都很破舊,巷口一塊小牌子,已經很久,上面的字也有些模糊了,姚光啟一看:無衣巷。
姚光啟回身看著慕容晴:“不是烏衣巷嗎?”
慕容晴點頭:“是啊,無衣巷。”
姚光啟差點一口血噴出來,要不是他內功深厚,此刻已經重傷不治了。
無衣巷實在太小了,小到里面只有五戶人家,但這五戶人家的院子都不算從外
面看去,怎么也都是個中產之家,至少比養父那個院子要大些。不知怎么,姚光啟突然想起了養父的院子,自己雖然只在那里住了短短幾年,但在卻是自己一生中最刻骨銘心的一段時光,母親在那里去世,養父養母雖然對自己很好,但好日子短暫,兩年前也被抄了家,如今自己重回京城,時過境遷,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愣頭小子了,也再也找不回當初那樣的清閑時光了。
“想什么呢?”慕容晴突然在光啟背后拍了一巴掌:“進去吧。”
這一巴掌將姚光啟拉回了現實,“進哪個門?”
“哪個都行!”慕容晴笑著說道:“據說整條巷子咱們都買下來了。”
這句話讓姚光啟非常震驚,要知道,京師重地,一套三進的院子已經價值不菲了,一條小巷子,整整五套院子全買了下來,這需要多少錢啊?“愣著干什么?”慕容晴再次將姚光啟拉回了現實,只見第一個院子的門打開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顫巍巍的探出頭來,見慕容晴,緩慢的說道:“姑娘,你找誰呀。”
慕容晴左臂蜷曲著前伸,右手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姚光啟知道,這是天成宗弟子特有的暗號,那老婦人一見慕容晴做了這個手勢,便不再說話。
進了院子,很快屋里就出來三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三人一見姚光啟,先是一愣,隨即便恭敬的上前行禮:“宗主駕臨,屬下有失遠迎。”
“你們認得我,那就省了很多麻煩了。”姚光啟覺得欣慰。
中間那個矮個子笑呵呵的說道:“天生觀的大會那天,我就在當場,當時在下面看到宗主的風采,屬下仰慕的不得了。后來天下盟突襲,您鎮定自若,帶著我們打垮了多年的宿敵天下盟,咱們兄弟別提多揚眉吐氣了。”
右手邊的胖子笑呵呵的說道:“好了,少拍馬屁了,你拍馬屁的功夫最厲害。屬下叫陳平安,是京城香堂的香主,您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屬下就行。咱們這個香堂比較特殊,是老宗主為了打探京城里的消息特別設的,所以咱們這個香堂不負責收納弟子,只打探消息。”
這番話正中姚光啟下懷,他要的就是打探消息:“官場的消息也能打探嗎?”
陳平安笑著指了指最左邊的高個子:“他叫米糕羊,在京里朋友多,人脈廣,是個打探消息的好手。剛才這個拍馬屁的家伙叫馬吉,最擅長就是拍馬屁,所以我們都叫他馬屁,但他在眼線極多,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他打聽到的。除了他們兩個,咱們香堂在京城里還有二十幾號人,都有各自的路子,您要打聽的事,只要交給就行,保證不會誤了您的事。”
姚光啟看了看老婦人,“她也是宗里的弟子?”
陳平安笑著說道:“宗主您放心說,她叫啞婆婆,但其實她是聾子,您說的話她聽不見的,她在門口問話,其實是讓我們聽的。”
“啞婆婆。”姚光啟重復了一遍,他又看了那老婦人一眼,那老婦人彎腰駝背,慢吞吞的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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